宁宝则是懒懒的抬抬头,看了旭宝一眼,就重新趴了下去。
旭宝一手摸了摸如意,另一只手拍了拍宁宝的屁股,一本正经的道:“懒弟弟,起来,听哥哥念书书。”
如意咯咯地笑,坐了起来,很捧场的拍手。
宁宝却不理他,该怎么趴着就怎么趴着,最后还是耐不住旭宝总戳他屁屁,宁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来坐好。
可是真的等旭宝开始一本正经的背《三字经》,两个娃娃的反应却反了过来。
如意显然不乐意听,左看看右看看,没多久就趴在枕头上去看蝴蝶了。
倒是宁宝,听得很专注。
叶娇在一旁瞧着,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自家小儿子到底听不听得懂,不过想想旭宝这么大的时候也能乖乖听书,便觉得没有什么稀奇了。
小人参让莫婆子看好了他们,自己则是起身走到了小素身边,和她一起盯着花圃。
就在这时,有个黑黑的小身影走了过来。
旭宝格外警觉,立刻扭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走廊外面溜达的小东西,指着道:“小黑!”
莫婆子也跟着看过去,立刻瞧见了大摇大摆的溜达着的黑毛公鸡。
因着之前刚做过风筝,所以小黑的尾巴还是秃秃的,但是这不妨碍小黑作为大公鸡的骄傲。
他昂着脖子来回巡视,瞧上去格外威风。
可是旭宝记仇,他一直记得小黑吃了他奶糕的事情,气鼓鼓的嘟囔:“小黑坏坏。”
莫婆子忙安抚道:“旭少爷莫急,你若是不喜欢,我让人把它捉了关起来就是了。”
可不等莫婆子喊人,旭宝就道:“不用了。”
莫婆子一愣。
而后就听旭宝奶声奶气的道:“它既然能飞出来一次,就能飞出来两次。”旭宝眯了眯眼睛,“我要告诉爹爹,让爹爹把他的窝盖住,再也飞不出。”
莫婆子:……
真不愧是二少爷的儿子。
旭宝便不再看小黑,只管接着给弟弟妹妹背书。
可是不知道小黑是不是憋的太久,嘴巴也闲不住,突然就“喔喔喔”的叫起来。
旭宝鼓起了脸,正要说话,却看到宁宝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从来都是懒洋洋的宁宝突然一把抓起了小布球,扭过头,朝着小黑就扔了过去!
宁宝的年纪小,力气也小,布球并没有飞多远,可是这显然吓到了小黑,叫声戛然而止,很惜命的小黑扭头就跑,没多久就不见踪影了。
而后宁宝就重新回过身对着旭宝,眼睛干净清澈。
一旁的莫婆子瞧见,立刻笑着哄道:“宁少爷真好,知道旭少爷不喜欢小黑,这是在帮你呢。”
可是旭宝却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宁宝。
过了会儿才闷声道:“那个布球,是我最喜欢的……弟弟你为什么不丢你的毛线球?”
宁宝则是眨了眨眼睛,脸上一派纯真,摆明了听不懂旭宝的话。
见旭宝不再背书,宁宝身子一歪又躺下了,可怀里却紧紧地抱住他的毛线球,任谁都不给。
莫婆子则是让人赶紧去把布球捡起来,去洗干净晾干后才能给小主子玩儿。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对着莫婆子说了两句。
莫婆子点点头,却没有动,而是依然看着三个孩子,等叶娇带着小素回到亭子里时才道:“二少奶奶,二少爷回来了。”
叶娇微微一愣:“这么快?三郎呢?”
不等莫婆子回答,已经走进亭子的祁昀便道:“他进去了,左右殿试结束还要等很长一段时候,我就先回来瞧瞧,顺便请个郎中带过去。”
叶娇不解:“要郎中做甚?”
祁昀的语气意味深长:“以备不时之需。”
第155章
叶娇不太明白这以备不时之需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还是帮着祁昀准备。
原本一直跟着他们的李郎中并没有上京,原本他就是祁家药铺的人, 是当地闻名的神医, 总不好带他上京城。
不过进京以后, 祁家便去了京城中最好医馆鹤寿堂里请过郎中, 这会儿叶娇便让人再去请,付了足够的诊金, 让郎中随祁昀同去。
但祁二郎并不着急,只管拉着叶娇在园子里溜达, 陪着她一起看下人们栽药材花, 清闲得很,一点都不着急。
祁明并不知道自家二哥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心思去想宫外的事情。
因着殿试是要直接和皇上共处一室的,检查也就比之前还要来的严格。
等接受完检查, 祁明乖乖的站回到了队伍中,亦步亦趋的跟着领头的官员进了皇宫大门。
若说进来之前祁明还不算紧张, 那么在走进宫门后,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皇宫, 是大内, 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进不来的地方。
纵然祁昀已经是贡士之身, 但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从小地方来的少年郎, 以前对皇宫不过是在话本和说书人的口中听过罢了, 如今真的走进来, 当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祁明只是抬头看了两眼, 就觉得心砰砰的跳,耳朵都在嗡嗡响。
而在进殿前,领头的官员高声道:“众位贡士,在点名、散卷、赞拜、行礼时,皆不得抬头直面圣颜,不得交头接耳,不得离开座位,违者,遣送原籍,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这话说的格外眼中,再加上这个官员的声音洪亮,搭配着周围的红墙绿瓦倒是很有压迫感。
祁三郎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应了一声,原本他还想要左右看看,可是因着这句话兜头压下来,祁明也没有心思去看旁人了。
被领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后,祁明只敢用眼睛余光迅速地扫了一眼。
上头的金色宝座还是空着的,摆着个条案,只是上面放着什么祁明是看不清的,因为祁三郎会试的名次靠后,这会儿殿试时坐的位置也靠后,殿门大敞四开,外头的阳光直接照进来,正好打在祁明的后背上。
暖烘烘的,让他的心里好歹有了点慰藉。
前朝殿试是要在广场上席地而坐,做卷子都要趴着,等到了本朝,皇帝仁德,允许他们入殿答卷,有桌有椅,也算是恩典。
而在几生鞭响后,有人通传皇帝驾到。
祁明又紧张起来,跟随众人起身行大礼,听着总领太监高声念着规矩章程,祁三郎却是半分没有往脑子里进。
低着头,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凝神定气,沉下心来,不紧张不紧张。
结果等卷子发下,要写名字籍贯时,祁明差点就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祁紧张……
不过等略略定神后,镇定下来的祁明看着题目,不由得一愣。
如今朝廷一片太平,之前许多人都在猜测要考什么,大多是觉得要考较一下商贾经贸或者是百姓疾苦,再不然就是一副花团锦簇,总归是太平盛世,什么都能写一写的。
而且按照以前的路子,殿试多是会问一问四书五经,甚至还问诗词歌赋,只要文章写得漂亮,自然能被点中。
之前的几场考试便是如此,词藻华丽的名次就高,用词朴素的往往更艰难些。
谁知道,这次新帝问的却是医国之法。
此题一出,满室皆静。
祁明心里很清楚他们在犹豫什么,如今朝廷内外一片和乐,看起来是平平稳稳,实际上毛病不少,却都隐藏在了数不尽的银钱之下,没人敢提。
而这些,哪怕祁明以前不知道,在认识了楚承允之后,祁明也知道了不少。
如今问医国之法,就是觉得国家有顽疾,这才要医。
可是谁能真的敢直说国家有病需要治呢?
要知道,这题目可是皇帝出的,作答的时候当然要揣摩帝王心思。
若是一个说错,和皇帝意志相左,只怕进士没考成,脑袋先搬家了。
而坐在上头的楚承允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三百考生,一言不发。
今天这题目是他故意出的,同时也是要试一试这些人究竟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花团锦簇是文章,针砭时弊也是文章。
楚承允纵然性子仁善,为人宽厚,却从来不是个躲在金屋子里头的废物,他争位就是为了给朝廷一个前程,如今坐稳了位置,自然是要更进一步的。
这些贡士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批,到底谁能用,谁不能用,就看他们今天这篇文章如何作答了。
不过楚承允还是抽空往底下看了看,用眼睛去找找自家贤弟在哪里。
可是祁明坐的实在是太远,再加上众人都在低着头作文,不敢四处张望,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所以扫过去就只能看到一个个的黑色发顶,根本区分不出。
楚承允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会考名次出来后,他专门去调来了试卷,将祁明的文章拿出来看。
平心而论,祁明的作文能力以及造词遣句并不比谁弱,甚至更强一些,不然也不会拿了小三元回来,但是到了会试就硬生生的被安排到了二百名开外。
硬说起来,只能说理念不合。
楚承允吸了一口气,微微坐直身子,表情有些严峻。
如今他的皇位坐稳,可是却没有能够完全抓住权利。孟丞相是站在他这边的没错,可是除了孟丞相外,有皇亲,有国戚,还有众多元老大臣,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想法。
这次会试的主考便是以为元老大臣,而他选为前列的试卷多是守成,像是祁明这样敢想敢做的不是名落孙山就是放在最后。
看起来只是名次问题,可实际上,却牵扯到了新旧之争。
楚承允想要有所作为,这朝廷势必要换血。
但是这新鲜血液从哪里来,就要看这些人的本事了。
也正因如此,楚承允才出了这样犀利的殿试题目,为的就是瞧瞧到底这三百人里有多少能为己所用。
站起身来,楚承允摆摆手没有让一旁的总领太监搀扶,而是自己背着手走下台阶,一边缓慢走动一边看着正在作文的贡士们。
不过他没有靠的太近,怕影响到这些人的发挥,终究都是国之栋梁,若是真的吓晕了或者是吓病了也是损失。
一开始,楚承允还是很有期待的,可是越往后走,楚承允的心就越沉。
到最后,甚至想要拂袖离开。
“陛下。”总领太监徐寿瞧出了楚承允的心思,不由得小声提醒了一下。
楚承允瞥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忠心,也不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纵使心里越看越气,可是楚承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显露。
这些人里有官宦子弟他知道,而举子进京之后就会被京城里的官员势力瓜分掉他也知道,楚承允并不是个不近人情的,相反,他宅心仁厚的很,不拦着这些初涉官场的人给自己找靠山。
说到底,纯臣终究稀少,想要在朝廷里好好过活,总要在背地里使劲儿。
楚承允心知肚明,却从不干涉,终究他并不是要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只要朝堂平稳,事情能有所解决,他并不会过于计较他们都投靠了谁。
但是,楚承允不喜欢废物。
这一圈儿看下来,除了歌功颂德的便是浅尝辄止的,分明是一群还没有正经当官的贡士,结果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却比官场的老油条还来得精深。
可楚承允走的很缓慢,一点声音都没有,看起来一如往常。
直到他终于看到了祁明之时,楚承允没有出声。
同样的,祁明也没有抬头看他。
祁三郎写的很专注,殿试中不能涂改,每个字都要写的精心才行,而他前面还在润色辞藻,等到后头就完全不在乎那些,只管把想的都写出来,半点保留都没有。
而楚承允只是看了一眼,就弯起嘴角。
祁明要写什么,他很清楚,因为这些话他和祁明闲聊之时,祁明已经跟他已经说了无数次。
真的让楚承允满意的是,祁明敢写,这就够了。
自己这个贤弟没白认。
祁明则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个皇上来了又走,他只是专注的写着文章,下笔如飞。
原本他写字的速度没有这么快的,怎奈祁家二郎三天两头的罚他写字,不仅练就了一手好书法,这写字速度也格外可观,等打完了草稿便誊抄在案卷上,纵使祁明写的比平时略多了些,依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等放下笔,祁明乖乖的坐着,依然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审视卷子,可是案卷落字不可改,看也白搭,他只是在明目张胆的走神。
一直到了时间,众人起身准备离开,祁明都没有抬头看。
毕竟之前那官员说过的,直视圣颜是要被轰出去的,祁三郎可不想冒那个险,而他心里对于皇帝也没什么好奇,没必要非去看上一眼。
楚承允其实也松了口气,刚刚没有惊动祁明就是怕他乱了心境,皇帝陛下竟然能忍着一直没开口,一直到众人准备离开时,他才说了句:“来人,看茶。”
这一句,就让祁明顿住了脚步。
这声音耳熟,耳熟得很。
换成别人祁明定然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但是他平生最敬佩的,除了祁昀便是义兄,无论如何不会认错。
祁三郎心里有了个猜测,却觉得这个猜测未免过于荒诞,总不能是真的才对。
可他还是没忍住,在离开大殿时,他小心翼翼的回了一下头。
直直的对上了楚承允的目光。
皇帝显然没想到自家贤弟真的能眼巴巴的往回看,心想着三郎文采不错,能力也好,就是这胆子太大了点儿,以后还是要磨磨。不过脸上楚承允却翘了翘嘴角,看着祁明微微点头。
只是很简单的动作,却让祁明如遭雷劈。
……真的是他!
猜到是一回事,看到是另一回事。
这一瞬祁明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发梦呢。
可是,任凭他再大胆,也不敢做这么可怕的梦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转回脑袋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宫的,一直到被祁昀一把拉住,他都迷迷瞪瞪的。
傻乎乎的看了祁昀一眼,张张嘴,却没说话。
祁昀心想着自家三弟果然是被吓到了,而旁边已经有贡士在往这边瞧,祁昀便让铁子扶着祁明上了马车,然后让郎中给他号脉,祁昀则是拿着一杯水递过去:“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