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自己还没有长大就被鸟啊虫啊的吃了,白虹果在结果的过程中,都会用叶子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包裹住。
从外面瞧不出任何异样,必须要仔细看才能瞧见被层层叶子包裹着的三个小球,摇摇晃晃的。
小人参曾经的千年时光里,没少和这种果实相伴而生,记忆里,寻常这种模样就是要结果了。
结果的时候,会飘出异香,格外诱人。
那时候必须要立刻摘下来,不然没多久就会衰败。
但这些都要在她还是人参的时候才会顺利。
可如今她是人,仅仅有人参精魄而已,到底能把这个果子养多大叶娇心里也没准。
看着看着,叶娇就觉得无聊了。
她对着小素道:“端盘瓜子来,我想吃。”
小素应了一声,去洗了手,而后把厢房里头摆着的盘子拿出来。
嗑瓜子是小人参最新学会的技能,瓜子用的是葵花籽,是炒熟了的,似乎是放过糖,炒的味道焦甜,瓜子仁的也透着香味。
只是容易上火,叶娇每天也就吃百颗以内,不会多吃。
不过寻常人是喜欢享受嗑瓜子的过程,但小人参只是喜欢吃这个味道而已。
反倒是磕开瓜子的这个环节她觉得麻烦得很。
瞧着面前摆着的瓜子,叶娇不由得伸出手指在里面搅了搅,似乎想要找到一个自己剥掉外衣蹦出来的瓜子仁。
就在这时,祁昀坐到了她身边。
叶娇瞧着他有些意外:“相公,今儿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祁昀笑了笑,道:“今晚三郎要回家,爹娘说晚上要聚在一起吃饭,我和大哥也就回来的早了些。”
叶娇把自己柔软的手塞进了男人的掌心:“你最近好像都和大哥一起出门。”
祁昀反手握住了叶娇的手,点了点头:“今年要用大哥庄子上的粮食,就要多看看。”
“你去庄子上?”叶娇有些担心。
祁家的庄子不小,里面的佃户也老实,可是这一路上难免坑洼,叶娇不喜欢马车颠簸,也就不乐意让自家相公去受罪。
祁昀则是道:“不碍事,只是让人把粮食拿来看看就是了,我不用自己去。”
叶娇应了一声,眼睛又看向了盘子里头的瓜子。
祁昀看得出来她想吃,也知道叶娇不耐烦剥瓜子,便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拽了拽,又让小素拿过来了个空着的小碟子放到一旁,拿起一颗瓜子,轻轻磕开,而后剥了壳,将瓜子仁放到了小碟子里。
叶娇眼巴巴的瞧着,耳边就听到了祁昀的声音:“困不困?”
“困。”叶娇的眼睛还在盯着祁昀手上的瓜子,视线跟着他的动作挪来挪去。
祁昀又把一颗瓜子仁放到碟子里:“困的话,等会儿去睡一觉,晚饭前我会喊你的。”
叶娇现在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几乎是本能的回答:“想吃雪花糕。”
祁昀当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好,会有的。”
这时候,碟子里已经有大概二十几颗瓜子仁,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
而后祁昀又不声不响的剥了约莫四十颗,都好好的摆在里头。
瓜子仁的尖端都朝向同一方向,摆成了四排,瞧上去方方正正的。
而后,祁昀就拿起了碟子,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叶娇。
这本来就是他剥给自家娘子吃的,不过祁二郎想要逗逗她,装作不给,瞧瞧叶娇有什么反应。
可是等一端起盘子,祁昀就看到叶娇的嘴巴张开了。
她的嘴上并没有涂口脂,只有这原本的粉嫩颜色,微微张开时,清澈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祁昀瞧,看起来格外真挚。
这让祁昀一下子就舍不得逗她了,自然而然的把碟子递给了叶娇:“给你的。”
叶娇接过来,直接把里面的瓜子倒进嘴巴,吃完了喝了口白水,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笑。
祁昀则是趁机凑过去舔了她的嘴唇一下,可是小人参却不躲开,还自己往祁昀那边凑了凑,舔了他的下唇。
一时间,祁昀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逗谁……
小人参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等祁昀重新握住她的手时,叶娇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祁昀便拉着她进去午睡,不过在坐在床边时,祁昀趁此机会把这两个月得到的银票交给了叶娇:“收着吧,我们的私房。”
叶娇拿过来瞧了瞧,一百两一张,一共五张,便是五百两。
这个数字绝对算是大数了,这些白银怕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出来。
可是叶娇给祁昀管钱管习惯,铺子生意红火,进项多,这些银子在她看来也就是个数字,没什么好吃惊的。
打开自己的钱匣子放进去锁起来,叶娇扭头就凑到祁昀的嘴边啄了一下:“相公真厉害。”
祁昀笑着抱着她,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而后就拉过锦被给她盖好,哄她睡觉。
原本叶娇午睡是不用人管的,自己躺下就睡。
可肚子略略大了些后,小人参就有点不敢翻身,生怕压到肚子,可是往往越是小心越不容易睡着,祁昀知道了以后,就常常回来哄她。
多的也不用做,就是靠在床边拍着她,等她睡着就是了。
今天祁昀手里拿了一本药典,准备给她读一读,哄她睡,正巧翻到了人参那页。
男人的声音向来都是低沉悦耳,犹如风吹雨后竹林般宁静:“人参又名黄参、神草,味甘,性微寒,无毒,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治男女一切虚症,明目开心……”
这个开心原本指的是开通心窍,可是叶娇正在半睡半醒间,模模糊糊的听着,似乎听到了人参,又似乎听到了开心,就嘟囔了一句:“嗯,是挺开心的……”
祁昀闻言,以为她说梦话呢,便笑着在她身上轻轻地拍着,声音不停。
直到感觉到叶娇呼吸平顺,才停了下来。
祁昀仔细瞧了瞧叶娇,确定这人真的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把药典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将床幔落下,瞧着时间还早,便出了门。
如今的祁家二郎瞧上去虽然依然比常人脸色白了些,可是身子已经一日好过一日。
以前他只能留在家中,听一听管事们上门说说铺子上的事情,现在祁家二郎已然可以自己上街,去铺子里走动走动。
今天他专门去了酒铺寻宋管事,准备和他谈谈有关于商队的事情。
等进了酒铺,祁昀一落座,宋管事就开始吐苦水。
其中,商队的事情最让宋管事难办。
孙掌柜给了祁昀不少帮助,他年纪不小,能看得出祁昀是个心有七窍的人,而且更为难得的是,这个人比别的人果断的多。
其实有本事的人不少,可是有本事还能有主意的却不多。
之前孙家确实恨蔡家,但从没想过蔡家真的能一朝倾颓,甚至是连根拔起什么都不剩下。
祁昀做到了,而且做的干净利落,孙掌柜便知道这不是个池中物。
原本只是想要邀请祁昀加入商队,现在却给祁昀建议,让他自己组建一支。
组建商队并不是说说就行的,除了要有经验的领头的,要有足够引人垂涎的货品外,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银钱。
商队一旦出去,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若是出海,三四年回来一次也都是稀松平常。
这其中要有大量的金钱投入,能不能回本也是个未知数。
寻常人家觉得千八百两已经是一辈子都花不完了,可是对商队来说,这千八百两不能是白银,而要换成黄金才能确保组成。
祁昀对这个建议有些意动,毕竟商队捏在自己手里还是稳妥些,借用别人的总比不过自己有一只来的自由。
但是这钱到底从哪里来,祁昀却犹豫了。
宋管事叹了口气:“孙掌柜说能借给我们,但是他要的利钱不低,而且商队到底能赚钱赔钱都是未知数,若是血本无归,怕是要陪上全副身家才能还上。”
祁昀摇了摇头:“若是我们找孙掌柜借银子,他必然会答应,而且就算还不上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我们不能开这个口。”
宋管事不太明白:“为何?”
既然找他借他就会借,而且还不还得上都行,那为什么不借?
祁昀语气平静:“这世上,最好还的是钱,最难还的是人情。”他的声音顿了顿,把事情给宋管事讲了个通透,“之前我们找孙掌柜要的商队,那是我们帮他们扳倒了蔡家换来的,互惠互利,可如今孙掌柜巴不得我们欠他人情。”
宋管事想了想,就转过了这个弯儿来。
孙掌柜不缺钱,他是开钱庄的,钱对他从不是难事。
可是他这么主动地给祁家帮忙,总不能是突然善心发作。
要是现在祁昀真的开了这个口,借了这个钱,只怕人情债欠下以后,不管未来的钱能不能还上,这人情算是还不回去了。
就在这时,祁昀瞧见有人进了酒铺。
祁三郎府考之后,便是和楚承允一起回来的。
其实楚承允说和他同路只是个托词,端王爷现在本就是闲的厉害,也没事儿做,好不容易交到了个贤弟自然是要跟他多走走看看,尤其是祁明在很多政见上都和楚承允不谋而合,两个人有的是话说。
去的时候说了一路,回来的时候又是说了一路,光是有关农商改制就是一番高谈阔论,好不欢畅。
聊的兴起,祁明就建议去酒铺里坐坐。
他还小,不能饮酒,楚承允也很少喝,因着孟氏身子虚,闻不得酒味,楚承允也就极少喝酒。
两人去坐坐只因着他们说的是政事,百姓论政是忌讳的,祁家酒铺是祁家自己的产业,总是能隐秘些。
谁知道刚一进门,就瞧见了正在和宋管事谈事情的祁昀。
原本楚承允瞧见有人,就想要离开。
谁知道自己腰上系着的金丝扇袋突然掉了下来,里面装着的正是之前叶娇给了他的那次机会抽到的,端王挂着,便是日日警醒自己不要忽略运道。
瞧着它掉了,楚承允便去捡拾。
可就在楚承允弯腰去捡的时候,祁昀已经站起身朝着门口走来,楚承允见人家来了,自己总不能转身便走,未免失礼,便站在了那里。
祁昀之前听叶娇说起过他们的事情,现在瞧见了叶平戎就知道面前这位是三公子,他细细打量,就看得出楚承允的穿着不俗。
之前因着在夜里,祁昀又满心都是叶娇,便不曾仔细看楚承允。
现在看来,这位三公子虽然看起来只是一袭长衫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个料子就不便宜,而且还有暗纹刺绣,这都不是寻常绣娘的手艺。
此人,果然该是个姓楚的。
国姓。
心里的想法被更加坚定,祁昀站起身来,先对着祁明道:“你不快快回家,到这里做甚?”
祁明在家里最怕的便是祁昀,刚刚还是个活泼模样,现在看到祁昀立刻噤声,乖乖的站直回答道:“我和义兄同路,想着找地方歇一歇。”
祁昀这才看向了另外两人,起身,拱手道:“三公子,在下祁昀。”而后他又看向了叶平戎,“大哥。”
叶平戎点点头,知道他这是跟着叶娇喊自己一声大哥的,便回了个礼。
而楚承允一看到祁昀,就有些感慨。
其实祁明不止一次和楚承允提起自己家里的两个哥哥,尤其是祁昀,被祁明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这世上的天才很多,可是往往天才都命运多舛,祁昀在楚承允的眼里天然的带了些悲情颜色。
天生体弱,多病之身,偏偏有个七窍玲珑的心思,博闻强记,无所不通,却总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般的人物放在哪朝哪代都会令人唏嘘。
而现在,楚承允瞧着面前这位芝兰玉树一般的男人,越发感慨,脸上则是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祁家二郎,三郎常提起你。”
祁昀对着楚承允点点头,浅淡神情一如既往,好像并没有因为心里对他身份的猜测而对楚承允高看多少,声音平静:“我家三郎承蒙三公子关照,在下感激不尽。”说着,他对着宋管事道,“送些茶来。”
既然祁昀这么说了,楚承允和祁明就坐到了另一张桌子旁,准备再聊一聊。
叶平戎则是站到了门口,面容沉静。
可是不等楚承允和祁明开口,便听到另一桌上,祁昀的声音淡淡响起:“商队之事,只叹时运不济,我空有一腔热心,却做不成事。”
原本宋管事想着,来了陌生人,那就把这件事歇一歇,停一停,不急着说。
可瞧着祁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管事也就重新坐回去,道:“二少爷也不用太过忧心,总是能有解决办法的。”
祁昀却不提银钱之事,只是声音沉静的开口:“我本想着,开商队,能带着我朝的书法字画出去教育蛮夷,还可以沟通商路,我还请了绘画师傅,想要勾画出沿途地形,若是朝廷需要,我也愿意无偿提供分文不取,实在是一举多得,偏偏……”
说到这里,祁昀突然打住了,轻轻一叹,只是短短的一声,却能听出里面的无奈。
反倒是宋管事一脸懵。
什么时候说字画的事儿了?不是卖酒么?
什么时候说画图的事儿了?他们没请师傅啊?
怎么,二少爷说的话,我听不懂呢。
可是就在宋管事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楚承允已经站了起来。
祁昀说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而楚承允想的显然要比宋管事多得多。
如今,商队不少,可是大多是百姓争利的工具,不曾有什么其他用处。
相反,很多商队都是偷偷的来偷偷的去,从不缴纳赋税,反倒成了朝廷的心病。
可是现在楚承允听着祁昀的话,突然多了些别的想法。
要是真的可以这般行事,对朝廷有诸多利好,又能传扬文化,又能福利百姓,还能为了兵戈之争提前预备着,岂不是大善之事?
这个念头一出,楚承允就对着祁昀道:“二郎,不知可否和我说说商队之事?”
祁昀扭头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