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折磨是受够了, 可孟婆汤一喝就忘个精光, 那这惩罚还有什么用?
“申判官?申判官?”那带路的狱卒见亦胥有些走神,遂喊她道。
发觉自己有些魔怔的亦胥忙清醒了神智,继续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道:“喊我干嘛, 还不快走。”
申判官的脾气在地府出了名的阴晴不定,臭得要死。
那狱卒也习惯了申判官的臭脾气,闻言脸上非但不见一丝不悦,还笑得愈发谄媚。“诶诶,这就走,这就走。”
抬脚跟上,本打算直接去往下一层地狱,却在拐角处看到了老熟人的身影。
亦胥见此,特意细细搜了搜申判官的记忆,可丝毫没有关于老熟人与地府有瓜葛的记忆啊。
且自己对外可是一直处于长眠的状态啊,这件事情,除了自己,可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么也就是说,老熟人连湛并不是随着自己来地府的。
那他为何而来?这件事,可是有趣了。
轻声叫住了领路的那个狱卒,亦胥伸手往连湛那处一指,“那位又来了?”
亦胥没指名道姓是谁,且只说“那位又来了。”
言语间丝毫没有不知此处情况的破绽。
而狱卒闻言,顺着亦胥指的方向一看,不就油锅里头飘着几只作恶多端的魂魄吗,什么又来了?
是说此刻泡在油锅里的魂魄又来油锅里烹了,还是在责怪他们玩忽职守,同一个魂魄受完刑不去下一层地狱受罚,而是继续在油锅里烹着?
“那油锅里烹着的,都是第一次享受这热油滋味的,这些魂魄生前打家劫舍,杀人无数不说,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故此受此刑罚。你若不信,也可翻查功德簿,其中自有这些魂魄的记载。”
她问的是正在油锅旁的连湛,而这狱卒答得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看着狱卒的神情,却是没有半分糊弄在里面。
她想起她可以隐匿身形骗过地府之人,若是连湛也用此法,的确是能做到让地府之人瞧不见他。
不过为了确认,亦胥须得再问一遍。“这我回去自会查看。不过油锅边上站着的人,你可知道瞧得见是谁?”
油锅边上站着的除了连湛,还有搅动油锅,防止魂魄们逃出油锅的鬼差。
那些鬼差们,领路的这个狱卒却是认得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脸纳闷,“那些人,申判官不是认识的吗?”
这下,亦胥可以确认,连湛一定是用了术法遮掩了他的行迹,让地府中人看不到他。
不过亦胥也没打算说破,此刻自己伪装成申判官的样子,连湛定然认不出自己,若她主动说破,不就等于主动暴露身份吗,这也太愚蠢了些。
不再纠结连湛的事情,亦胥冲着领路的狱卒吩咐道:“走吧,快带我去下一层。”
判官奉阎王之命会时不时来巡视十八层地狱的事情,已是众看守十八层地狱的鬼差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要没什么大事,一奉上香烛财物,判官又收了,也就卖你一个情面,不会在阎王面前多说什么。
是以两人经过的时候,并没有惊起其他鬼差的注意。
但连湛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轻咦了声。
龙主掌管帝王气运,自然也可知世间诸生之气运。
诸生百态,命运皆不相同,身上的气运自然也不尽相同。
亦胥虽然自信与她的隐匿化形之术,可是却掩盖不了自身的气运。
连湛只需一看,便知这是亦胥所带有的气运。
说起来,亦胥的气运很是独特,气运幻像之中,尽是蒙蒙一片,以连湛的能力,竟是瞧不清她的未来。
反观之鲨鱼奶奶,的确有帝王气象,虽然薄弱,可当时归墟就一帝,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也是他在初见亦胥之时,会被亦胥所欺骗的原因。
可是她不是回归墟长眠了吗?来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是为了什么?
连湛想起了亦胥所说的天人五衰。
难不成是为天人五衰而来?
连湛倒并怎么不担心天人五衰的问题。诸神的天人五衰犹如凡人的生老病死。
凡人都看得开,那他还为此烦恼什么?
可是想得开不代表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那么白白放弃。
若是亦胥真是为了寻找天人五衰的破解之法而来,那他自然得一探究竟。
只是每一次亦胥想做的事情,都会不计一切后果,动用一切手段。
若是亦胥只为自己而来,并不愿将成果分享于人,那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地跟着她,自然会被她当成敌人对待。
因此连湛同样选择不动声色,悄悄全匿了身形,气息,跟在亦胥的身后。
随着走到第十八层地狱的底部,因生前罪孽过多而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的魂魄已经越来越少。
毕竟世间不缺少恶人,但不会有太多恶到极致的人。
“申判官,已经快到头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十八层地狱的最里层,关着的都是生前极恶之人。
他们生前恶事作尽,手上血腥沾多了,魂魄也会带上凶煞之气。
而他们在日后,也会因为魂魄上带着的凶煞之气,被鬼怪所畏惧。
这里的狱卒是见识过那些极恶之人发起疯来是怎样的恐怖。
能制度他们的,只有少数几个专门用来看管处罚他们的鬼差。
带路的狱卒自然不在那些鬼差之内,是以带路带差不多,就不愿再往前,还让亦胥也可以掉头回去了。
第十八层深处的魂魄有多凶险,亦胥抽了申判官的记忆,又岂会不知道。可是她还是想再往深了看看。
不过先不说这还有个狱卒在这呢,就说功德簿的轮值时间,也快到了。
此刻还是功德簿要紧一些,她还需得速速回去才行。
至于这十八层地狱,等她忙完功德簿的事情,再探也不迟。
“看看你这胆子,比老鼠还小。不过我嫩还是赶紧走吧,快到老子轮值功德簿的时辰了,别耽误了老子的时辰。”
那领路的狱卒带了亦胥一路,都没瞧出亦胥的破绽。
这会急着离开第十八层地狱,更是不会多想。
就这么带着亦胥又出了十八层地狱,等亦胥准备前去交接功德簿的时候,又往亦胥手里塞了不少香烛。
凭着申判官的记忆,亦胥在从上一任判官手里接过生死簿之后,开始有模有样地读了几个魂魄生前的功德罪孽。
等差不多熟练了功德簿的操作之后,趁着下一批魂魄还没被送过来,阎王爷又打起了盹,亦胥开始操控功德簿。
她得先查找被她代替投胎的那个魂魄,上一世还有这一生的命运会是如何。
可是当她操控功德簿,查找起那魂魄的今生功德寿命之时,却发现本该由那魂魄转世投胎而生的那一世身躯,在出生后不久便丧生了。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其实是注定要死的。
因为那个魂魄上一世作孽太多,为忏悔做下的功德其实只够抵消他的罪孽,剩得是不多的。
能够让他拥有转世投胎成人的资格,却无法让他拥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而那个孩子的日期按照功德簿所记述,就在下一刻。
这一瞬间,亦胥有种她似乎被冥冥之中掌控着的错觉。
因为下一刻就去世,也就代表着她下一刻就可以将元神从那个孩子身上抽离而去。
而鬼差自会前去带魂魄而回。
知道这一点后,亦胥在凡尘的元神自然也同时知道此事。
她发现根本不需要她刻意地去剥离,到了那个时间,她便开始无法控制那具原本只有她的元神才能控制的身躯。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身魂分离,此后你的身躯将不再是你魂魄的器皿,而你的魂魄也将重新入轮回,转身拥有一副新的身躯。
第42章 简陋小屋
身死不过一会, 鬼差便闻讯前来接收魂魄, 他们收去的, 自然是被亦胥代替的倒霉蛋。不过正好将此事扭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而在地府这边,亦胥继续扮演地府判官的角色, 她得在属于她轮值的这段时间里面, 把功德簿与轮回道的联系找出来。
万物皆有宗可寻, 亦胥不行,她会找不到两者之间的联系。
试着将法力注入一丝于功德簿之内, 却发现内里瀚如大海一般, 就那一丝丝微弱的法力, 根本探不到它的底。
也是, 毕竟是记载着所有凡人功德罪孽、寿数命运,凡人于世多多少, 他们在世的命运又截然不同, 这一条条罗列,还要在那个凡人身死之后, 重新安排他的命运,此事也的确只有天可为之。
可是她想问,既然凡人的生老病死由记录着他们命运的功德簿支配,那么神的命运呢?是否也在冥冥之中被支配着。
因为怕被上天窥视到, 亦胥在往功德簿内注入了几次法力后就收手了。而她的轮值时间也要过去了。
一无所获之下, 亦胥只好决定暂时隐名埋姓,蛰伏在地府之内。
这判官的身份,她用着正好, 既然现在顶着他的身份,又对地府情况不明,那就暂住他家好了。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查清一切的由来。
来到申判官安在地府的住宅,申判官已经醒来,只是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离不开房间大门。
这种情况像极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关键是这里鬼的确是有很多,可能对他使鬼打墙的鬼,恐怕还没生出来吧。
那他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被困在自己的房间内出不去,而脑子时常还会犯迷糊,总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可他无论怎么回忆,就是回忆不起来。
正在他骂娘间,困了他不知多久的房间大门却被打开了,一个拥有和他同样长相的男人出现在他房门口。
“呦,你醒了。”亦胥忽视掉申判官满是惊惧的眼神,就像是平日打招呼一般,询问道。
在看到这个和自己相同长相的男人之时,申判官便本能感到危险,指着亦胥,明明害怕得紧,却得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才不至于失了气势,可到底是强装出来的,话一出口,就泄了内心的胆怯。
“你,你是哪方鬼神,可知我是谁吗?”
一脚将申判官踢进里屋,收回脚,看着满脸惊惧看着她的申判官,亦胥笑了起来,“我若不知你是谁,那又怎会扮作你的样子。申判官,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放心,我不杀你,前提是你要听话。”
闻言,申判官倒是不解了,“你是谁啊?干嘛要扮作我,我就是一个小判官,你要寻事,也该找阎王去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留你命,你只要乖乖待着就好。”
随着亦胥话音落下。申判官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起来,竟直直走到屋内的床前面,弯腰,钻了进去。
解决了申判官之后,亦胥开始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
地府不比人间,更比不得天界。常年没有日光的地底之下,能充当光亮的只有半空偶尔飘过的红色血云。
因着缺少光亮,香烛也就成了地府的紧俏货。
既能点燃照明,又能吸香而食,这申判官作为地府判官,他的屋子里头也不乏各色的烛台,长明的烛火。就是摆设上头实在是可以说是简陋了。
亦胥记得她在凡尘之时,那个自称神婆的女人把她关在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简陋屋子里头,当时她本是新奇,也就没在意简陋不简陋的问题。
而现在拿申判官屋里的摆设和那神婆相比,竟都要显得简陋些。
看来地府中人倒是并不在意家中摆设,只要烛台多,蜡烛多,便也够了。
不过亦胥并不喜欢这满堂晃眼且味道熏人的香烛,便挥手全部熄灭了。
骤然间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红色血云的光亮偶然闪过,带起微弱红光。
过暗的环境,同样让亦胥感觉不适,便掏出一颗小夜明珠来。
这颗夜明珠因为体积过小,发出的其实光亮并不强。不过亦胥就是要这种亮度。能够照明,却不会因为太亮而引起注意。
接下来就是坐下来好好理一下地府一行所收获到的信息了。
不过她似乎并不能如意,有人触动了她设在申判官屋子外的结界。
这个结界她本就是用来做提醒作用的,并不用来挡人。
一来若是挡了来人,难免引起他人关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她一直维持这申判官的样子,有了申判官的记忆,她此刻就是申判官,那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三来唯一需要藏好的申判官本人,也被她丢到了床底下,设了隔绝外界的结界。
不过亦胥想既然有人到访,应是这申判官认识的人了,到时候见了人,敷衍几句便是了。
这么想着,亦胥已出了房门,走了前院。
屋子的大门还在被人磕响,亦胥学着申判官平时的口气,不耐烦地喊了声:“敲死啊敲,来了来了。”之后,打开屋子大门。
入目的是一张黝黑偏老实像的脸。
亦胥搜了搜记忆,记忆里可没有这么一张脸。
不过经常会有托申判官的魂魄到访。这些魂魄有很多都是枉死的,同功德簿记载命数不符,因此无法入轮回道,转世投胎。
可又不能不管他们,是以地府只能将这些枉死鬼安置在地府一侧,等何时死期到了功德簿上记载的日子,轮回道为其打开,才可重新转世投胎。
可等轮回道打开的这段日子,一群枉死鬼住在一起,肯定会发生大大小小一些摩擦。
轻则口角几句,重则拳脚相向。
这魂魄打魂魄,也是可以打死魂魄的,等那时候,那只被打死的倒霉鬼可是真的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而那只打死人的枉死鬼,也会因此被功德簿所不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却是能在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前,贿赂一下掌管十八层地狱的鬼差还有掌管功德簿的判官。
贿赂十八层地狱的鬼差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在里面活得好些,不被欺负些。
而贿赂掌管功德簿的判官就简单多了,功德簿显罪孽,定处罚,可宣之于口的却是判官。
只要判官说你罪孽轻,那你就可以在十八层地狱里往上升几层,不那么受罪几层。
这个看着面相老实的枉死鬼,其实脾气爆着,又很是能打,一言不合就把出言挑衅他的一个枉死鬼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