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氓的嘴唇干裂,牙齿错乱,口腔里喷出隔夜的不消化的口气,他慢慢的将上下颌张开,粘稠的唾液从嘴角滴落下来,径直滴到了胖警员的手背上。
胖警员一阵僵硬。
“你的虎牙……长得还真得劲儿……”
下一秒,黄T恤扑了上来,他嘶吼着疯狂的咬向胖警员的脖子,牙齿频繁的交错发出“咔擦咔擦”的可怕声响。胖警员的背再次重重的撞在了墙上,他拼了命的伸直了胳膊推搡,阻止黄T恤的靠近。
“救命啊!!!你他吗发什么疯啊!!!”
傅微一步上前,脚踝骤然间剧痛,铁铐子勒紧肉里,他暴躁的跺了一下脚,吼道:“把我放开!”
“艹啊我没有钥匙!”胖警员直接哭出了声:“钥匙被小刘带走了!”
他这一声哭嚎直接岔了气,力道一卸就让黄T恤又靠近了几分,利齿几乎贴到了鼻梁,胖警员崩溃了:“傅哥!!!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死啊!!!”
傅微一手撑在破桌子的边缘,竭力的伸展肢体去抓黄T恤的后衣领,奈何身体崩到了极限,指尖还是够不到,眼看着黄T恤就要撕开胖警员的脖子,他大吼一声:“把你的警棍给我!”
胖警员一愣,恍然大悟,猛地扭腰,他刚才用了警棍,没扣严实,这一扭警棍掉在地上,他一呲腿儿将警棍朝傅微踢过去。
“啊呀妈妈!”这一番动作让他整个人下蹲了几厘米,黄T恤顺势压下来,嘴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似乎要将他的整个脑袋吞进去。
只听“砰”一声巨响,黄T恤大力一推胖警员猛地后掠,灵活的不像个人,警棍虎虎生风的从二人中间飞过去,将墙上的玻璃相框砸了个稀巴烂。
胖警员呆住了,他从没见过谁能把警棍扔出霰、弹的效果,总觉着这一棍刚才要是中了,这黄T恤的脑浆子都得被打出来。
对面的黄T恤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了看胖警员,浑浊的眼珠子转动,像是在搜寻,最终徐徐的看向了傅微。
傅微一怔。
他感到脚踝处一阵刺痛,估计是刚才用力过猛,肌肤被铁铐子割破了。
“出去!”他当即对胖警员吼道。
“什么?……”胖警员茫然。
“连着沙发一起推出去!”傅微斩钉截铁道:“把门锁上!快!”
胖警员抹了一把脸,收回了一点神志,惊道:“可是你——”
“别啰嗦!”傅微说:“为人民服务!”
去他妈的为人民服务!
胖警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了起来,吼道:“傅微哥我记你一辈子!”说完,他小旋风似的冲到门边,将那张长沙发乃至沙发上的人一并推出了拘留室。
月狂奔到走廊尽头,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她看见狭窄的走廊里堆了一沙发的人,还有个胖警员倚在沙发扶手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擦汗。
“傅微呢!”她冲上去一把揪过那个胖警员的衣领子,踮起脚尖吼道。
那胖警员正在心有余悸的咽唾沫,被她这一下勒的差点没给自己呛气管里去,他有点儿懵的伸着脖子,看少女的脸看成了个斗鸡眼:“里,里面!”
月松开他,扑过去转门把手,转不动,那胖警员道:“门锁上了!”
“为什么锁上!”月扭头厉声道。
那胖警员被月吼得委屈起来:“里面有个疯子,那我拿他没办法啊……”
“那你就把他跟傅微关一起!”
“傅微哥要求的我我我!”胖警员语无伦次道:“你凶我干嘛呀!”
月跟他说不通,门上方有透明的玻璃,她踮起脚尖来也够不着,忍不住回头道:“过来!”
胖警员:“啊?”
“我让你过来!”月一指脚下:“给我蹲这儿!”
这小姑娘吼起人来气势足足的,胖警员立刻臣服,委委屈屈的蹲下了,月一脚踩上他的肩,扒着门框,透过玻璃朝里望。
望了几秒,她跳下来,怔怔的看着地面。
“我没说错吧!”胖警员说:“你要是实在要开门……钥匙给你,你去开。”
“不能开。”月喃喃道:“不能开……”
这里这么多人,如果她不能及时给予对方压制,咬到谁后果都不堪设想。
可是傅微……
不,傅微可以的。
傅微既然让这个死胖子关上门,应该就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污血种。
正想着,容彦和小刘一前一后从外面狂奔而至。
“怎么回事!”容彦吼道:“你们怎么都呆在外面!傅微呢?!”
胖警员低着头不说话,容彦失去了耐性,他跟月如出一辙的反应去转门把手,发现门锁着,于是他抬头透过玻璃朝里看去。
乍一看屋里空荡荡没人,容彦愈发不安,他竭力四下张望着,随后看见从那破旧的黄漆木桌子后方身出来一个脑袋。
头发鸡窝似的,正是那个黄T恤的小流氓。
他仰塘在地上,瞳孔散大。
容彦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怒不可遏,扭头对那胖警员吼道:“给老子开门!草!”
“可是傅微说——”
“他说什么他就说!”容彦狂怒:“老子才是队长!他在里面杀人!你他妈就是从犯!”
那胖警员吓得手一抖,钥匙从裤兜里滑出来,容彦弯腰去接,一只手却抢他一步率先伸过去兜住了那串钥匙。
容彦:“?!”
月将钥匙握在手心里,背在身后,退开几步,冷然看着容彦。
“钥匙给我。”容彦耐着性子道。
“那人还活着?”月轻声问。
“对。”容彦说:“你把钥匙给我,还来得及救他!”
月漠然:“那我不能给你。”
“你男朋友在杀人!”容彦的耐心告罄,指着拘留室的大门咆哮:“你他妈明不明白!”
“刚才那个呢?”月说:“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容彦呆了呆,突然语塞。
刚才那个人……他让小刘把他带去医务室,谁晓得刚走到室外,太阳光照下来的一瞬间,那人就倒在地上蜷缩成团,抽搐了没几秒就死了。
“反正都要死的。”月淡淡的说。
容彦愕然回望。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个受了伤的困兽般,一拳砸在墙上:“你说的这是什么歪理!人反正都要死,所以就不要救了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妈的还要公安做什么!”
月吐出一口气。
解释不通。
搜查局的存在是血族和人类之间的一道坚固防线,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搜查部门会签署一系列与血族有关的保密协议,即便有人因为与血族搏斗而英勇献身,他们的最终死因也会保密,或是被撰写为意外。而公安部门则是在搜查局建立的稳定环境中协调人类内部的矛盾,搜查部门的人可以外调,但是很少有外部人员向搜查局内部调动。
除了搜查局的人,没有人知道血族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是政府搜查部门和公安部门之间的巨大鸿沟。
月和容彦僵持了几分钟,她忽的将钥匙抛起来,容彦抬手接住。
容彦开门冲进去,此时的傅微已经站了起来。
傅微看起来很狼狈,他被迫拘泥于方寸之地跟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搏斗,手臂上的伤似乎又裂开了,脚踝上也是伤。
那个黄T恤倒在桌子后面,一条椅子腿洞穿了他的心脏,死的透透的。
空气中都是血腥气和腐臭味。
月跟在容彦身后走进去,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傅微的模样,心一点一点的揪了起来。
“草!”容彦看见黄T恤的死状,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破口大骂,他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傅微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傅微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傅微默然,他的黑发略显凌乱,一缕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角,他的目光就这么清凌凌的从后方射出,冷静淡泊的不像话。
容彦最恨的就是傅微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你他妈的是搜查局出身的就了不起吗?”他怒极反笑:“就可以把人命看的一文不值!就可以胡作非为,想他妈杀谁就他妈杀谁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两条人命!”
傅微终于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听我的,杀一个,现在不至于死两个。”
容彦瞪着他,眼珠子里有血色上涌。
“傅微我草你妈!”他咆哮着,一拳打了过去。
“傅微!”月惊叫,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一把拉开了容彦,她这次没有收敛力道,容彦被她推的一退再退,撞在了墙上。
“傅微你还好吧!”月急声道。
傅微被打的偏过脸去,他唇角破了,殷红的血迹渗出来,这会儿可真的是遍体鳞伤了。月怔了怔,心疼占了上风,扭头气道:“容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小白!”傅微拉了她一下。
月硬生生的把“咬死你”三个字咽了回去,见容彦一手叉腰,咬牙切齿道:“丫头片子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你妨碍我公务的事,小刘你把她给我带走,至于傅微。”他冷笑:“我们的帐一笔一笔算!”
月被轰出了市公安局。
她从门卫那儿又把电脑纹丝不动的搬回去了,气到抓狂。
容彦一直在喷傅微知法犯法,月觉得恰恰相反,傅微就是太遵纪守法了。
要不然她早就把这破拘留所的屋顶给掀了。
一看容彦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那傅微要身陷囹圄多久?
月在原地急的打转,忽的,她灵光一闪,掏出手机。
“骆曌!”甫一接通,她就冲着话筒那头喊:“救命啊!”
骆曌那头正在高铁检票,他吓得手一抖,行李箱拉杆儿脱手,“啪叽”砸脚背上。
“怎么了月?”他急的从检票处退出来:“怎么了??”
他养了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她叫救命叫的这么火急火燎的。
“我朋友被市公安局抓了!”月说:“十万火急,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捞出来?”
骆曌:“哈?……”
“事情是这样的。”月说:“我们昨晚在夜店跟人小流氓打了一架,市公安局正好扫黄打非就把我们逮了,我那朋友仗义,一个人把罪全顶了,然后今天他在拘留所里杀了个人,我感觉市局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队长会跟他过不去啊!”
骆曌:“哈?……”
“哈什么哈!”月暴怒:“骆曌你老年痴呆啦!”
看样子小女王心情是很暴躁,骆曌犹豫了一下,推了推□□镜:“你那朋友,男的啊?”
“对啊。”
“年轻,个子高,还挺帅。”
“对啊,你怎么知道?”
骆曌:“哦。”顿了顿他道:“你前面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找人帮你打招呼糊弄过去,可是杀人这条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可是他杀的不是人。”月说:“是个污血种。”
“你说什么?!”骆曌猛的一怔。
两人掰扯了好半天,骆曌成功错过了车,他干脆也不急着回去了,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如果真的上纲上线,那个脑子不好的容队也是杀人犯!”月气咻咻的说。
“你先别急。”骆曌说:“你要理解,公安机关和搜查部门之间一向泾渭分明。”
“那就容忍他们欺负小傅啊!”月说。
“如果真的是污血种,那联合政府有明确条例,杀污血种不犯法。”骆曌说:“我可以跟他们掰扯掰扯,问题不大。”
“那交给你了。”月说:“你一定要把小傅救出来啊!”
骆曌张了张嘴,目光渐渐沉下去:“月,你跟这个小傅关系这么好了?”
“还行吧。”
“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月说:“他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作家!”
骆曌:“哈?”
“《百年契约》,WIF。”月说:“就是他,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无业游民呢!”
听小女王谈起这个小傅来滔滔不绝的,骆曌的脸色更差了,但他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晚上别在外面乱逛。”
他挂了电话,坐在咖啡厅里发了会儿呆。
听月的描述,这个小傅似乎对血族内里的条条框框很是熟悉。
徒手杀掉了一个污血种,这个人绝不简单。
月跟他走得那么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唉,陷入爱情的人,不管多少岁,不管是什么物种,都会变得很盲目啊。
骆曌捏了捏鼻梁,对自家养的白菜很担忧。
月抱着傅微的电脑在市局外面从白天蹲到天黑,又从天黑蹲到天亮,这才收到骆曌的消息。
骆曌:“搞定了宝贝儿。”
月打了个呵欠想站起来,结果腿麻了,她“哎哟”一声,抱着那沉重的商务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小傅,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她气的甩头:“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