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的?”傅微平声道。
林苗有些诧异,以为傅微对她说的话题产生了兴趣,不禁侧目贴近了一些,微笑道:“我当然语重心长的教育她了,我跟她说如果一个吸血鬼对你表示友好,说明你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在虚伪的诓骗你,等你放下警惕以后把你生吞活剥了,毕竟那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种族。”
傅微没说话,对面的月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吸血鬼又不是杂食动物,什么人都咬。”月说:“像你这种浑身散发着自以为是香气的人,他们可是碰都不愿意碰的。”
第12章
月两手交叠垫在下颌处,挑眉,慵懒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如月,是富有古典韵味的美貌,不知道是不是那颗泪痣的缘故,那一瞬间林苗觉得对方身上的青春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压迫性的傲慢和鄙薄。
她怎么会被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鄙薄?
林苗略有着恼,她定了定神,傲人的胸膛起伏,像海绵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将对面的敌意统统吸收。
她可是个有涵养的成年人。
“你也看那本……幻想小说?”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带任何偏见。
“是啊。”月说:“书名都不知道你还不配跟我讨论观后感。”
“小孩子就是时间多。”林苗说:“我有工作,可没空看小说。”她转身看向傅微,似有惋惜:“说真的,这些孩子叛逆起来都是一个样,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被吸血鬼咬了就不会这么想了,你说对吧傅微。”
“我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傅微淡淡道。
林苗的笑容微微一僵,半晌,她讪讪道:“是啊,谁都不希望的。”
空气内流动着几分尴尬,林苗也不知这份尴尬从何而来,她着意想在傅微身边多待一会儿,于是寒暄道:“对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工作?我看你经常待在这里,应该没有再干外勤工作了吧,是当技术指导了还是行政?”
“……我没找工作。”傅微说:“所以个人时间比较足。”
“啊?”林苗呆了呆:“你该不会是……”她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无业游民吧?”
傅微推了推眼镜,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这个名词和自己的契合度,然后毫无羞愧感的回答:“差不多。”
林苗“啊”了一声,震惊的捂住了胸口,月掀了眼皮看她的反应,有点不懂为什么听到人家是无业游民会出现这种心梗的表现。
“为什么你会这么落魄。”林苗倏地握住了傅微的手背,眼眶红了。
傅微:“?”
“既然这样回来好了。”林苗说:“我去找我爸,他在市局分管的下级部门,我让他给你找份工作。”
傅微的表情看起来跟她就不在一个频道,月盯着他俩紧紧纠缠的手,忽然对傅微心生同情。
她摸了一张餐纸,又从菜单板上拿了笔,飞快的默写了一道代数题,然后掐着嗓音大声道:“傅微哥哥!这道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好不好!”
对面难舍难分的两个人猝然回头。
月把餐纸推过去,心想你这个神经大条男可不要拆我台说“你不会”,就算你不会也请装作你会。
傅微瞄了一眼餐纸,顺理成章的把手从林苗的魔爪下抽了出来:“我看看。”
“傅微哥哥最厉害啦!”月笑得跟一朵花一样,顺带看了一眼林苗僵硬的表情。
跟我斗。
傅微居然真的在解题,月就趴在那儿装模作样的看他解题,林苗显得很多余,她锲而不舍的笑了笑道:“傅微,我坐着这么久,你不请我喝杯东西吗?”
傅微刚要抬头,月抢在前头道:“傅微哥哥刚请我吃了松塔泡芙和热可可,带的钱都花完啦!你都知道他是无业游民,还让他请你喝东西。”
林苗挣扎道:“那,那我请你喝饮料……”
“傅微哥哥刚喝了一大杯美式,美式利尿的,他已经跑好几趟厕所了,你要跑死他呀!”月说:“傅微哥哥帮我做题目呢,你别吵!”
林苗:“……”
她张口结舌了半天,对讲机响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如释重负的往椅背上一靠。
“话都让你说完了。”傅微抬眸,从镜框上方看她:“我要说什么?”
“当然是说感谢的话咯!”月侧目看他:“她想泡你哎,那么明显,我在帮你解围啊帅哥。”
“我帮你解题,扯平了。”傅微把纸巾推过来。
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代数公式,字迹娟秀,他居然解出来了。
月有些诧异。
傅微拿起美式抿了一口道:“看得懂吗?看不懂我给你讲。”
月望着那张餐纸,结合刚才林苗的话,她觉得傅微像个高级知识分子。
“你之前该不会是公务员吧?”她问。
在市局乃至央局干活的那种。
傅微想了想:“差不多。”
月“啧”了一声,把那张纸巾叠好放进口袋,傅微道:“会了?”
“会会会。”月说:“我这么聪明,一点就通。”
傅微隔着咖啡杯笑了一声,转眸看向窗外,嗓音低沉:“人小鬼大。”
月怔了怔。
她活在这个时代,周围的人类无一不比她小上好几个年轮,就连骆曌这个老东西教训她她都会或多或少的产生别扭感。
但是现在,面对傅微的评价,她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像个晚辈一样表现的很顺从。
太奇怪了。
她绞尽脑汁的想,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傅微太神秘,她窥探不透,所以才会下意识的产生敬畏感吗?
还是因为他刚才帮自己解了一道奥林匹克代数题,她一不小心就沉浸在师生的角色扮演里不能自拔了?
月把跟前的盘子一推,心想傅微难道给自己吃的是猫饼吗?
“你好像对林队的话不太赞同。”傅微若无其事的发问。
“啊?”月一愣,撇撇嘴道:“难道你觉得她说的话很对?”
“不全错吧。”傅微淡淡道。
月微微瞪大了眼,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男人依旧侧目看着窗外,他的侧颜如同工笔画细腻勾勒出来的一般,挺括而俊秀,浓密的眼睫让人觉得他深情,可瞳孔的质感却是如冰一般疏离。
街景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光怪陆离的,又仿佛包容了不尽的宇宙。
多种矛盾而复杂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月猜不透,却莫名的感到有些失望。
她难过的很突然,就好像有人前一秒还在夸你,后一秒就对你说你是个坏孩子。
坏不坏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明明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你想什么时候进凤舞九天?”傅微问。
“明天晚上。”月回过神来,正色道。
“启明门口等你?”傅微说。
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搞得好像谁是谁家属一样,骆曌都没有在学校门口接过她。
“不用不用。”她说:“明天晚上七点,凤舞九天门口,不见不散。”
“嗯。”
“也不能临时反悔!”月转了转眼睛强调:“反悔我就哭给你看!”
第13章
放学后,几个人把校服换成常服就迫不及待的结伴往校门外走。
“我特地为了去夜店买了耳夹哎!”马慧慧兴奋道:“你看,酷不酷,酷不酷!”
“不太配你的裙子。”石进说:“而且我不喜欢大圆环,我喜欢那种长长的下面有羽毛的!”
“直男审美闭嘴啦!”马慧慧说:“人家电视剧里都是戴这个,再画一个烟熏妆!”
陆坚走在月身边,小声道:“你找了谁带我们进去啊?中不中啊?”
“我跟他说了,他要是临时反悔我就哭给他看。”月说:“人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陆坚想了想猛地一惊:“你男朋友啊!”
月的脑袋上跳动着一个巨大的“井”:“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陆坚:“不是你男朋友,为什么在校门口等你?”顿了顿他震惊道:“还骑了辆有杠的老单车。”
月:“?”
“是他吗?”徐雅挽着月的胳膊,忽的伸手指道。
一群人顺着徐雅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约而同的“哇”了一声。
月原地石化。
傅微果真在校门口,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内里依旧是白衬衫,长手长脚站在那儿就跟个杂志里的模特似的。
如果他没有推着那辆有杠的老单车的话。
“帅哎。”马慧慧说:“这个比苏蓉那个帅多了。”
“我一男的都觉得他帅。”石进说:“那眼镜太有范了吧,我也去配个同款的。”
徐雅穿了一条墨绿色的羊毛裙,文艺GIRL的灵魂觉醒,她晃着月的胳膊兴奋道:“那种车我只在怀旧电影里见过,《梧桐树之恋》你看过吧?对,就是女主角可以坐在前面的大杠上让男主角载着她出行的那种!哇你男朋友好浪漫!”
月:“……”
她不情不愿的被拉出校门,傅微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这支热热闹闹的队伍,略有懵逼。
“傅微哥好!”
目测是上课喊老师好喊习惯了,那叫一个整齐划一中气十足,傅微明显被震了一下,目光逡巡着落到月的脸上,带着迷惑:“你们好。”
月假装没看到。
“傅微哥!我们还从来没去过Pub呢!”陆坚满脸写着狗腿:“今天真是托你的福啦!”
傅微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你们都是一起的?”
“对啊!”陆坚说:“您放心,不用您打车送,我刚才看见路边有小绿车,正好一人一辆。”
傅微扶了扶额头,想起了某人的威胁,最终放弃了辩驳,侧目对月道:“来。”
月装听不懂:“来哪儿?”
“上车。”傅微迈开长腿,跨上那辆钢筋老单车,认真的发出邀请。
月看了一眼那根大杠,耳边响起徐雅的相关描述,鸡皮疙瘩林立。
“不用,我骑小绿车!”她说着,转身走向路边。
路边空空如也,陆坚蹬着车乘风破浪的辙回来,迎接月的愤怒洗礼。
“说好的一人一辆呢!!”月说:“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是一人一辆啊。”陆坚酸溜溜的说:“不算你,一人一辆,有男朋友的人还骑什么车啊!”
月:“……”
这支车队异常和谐的出发。
月生无可恋的坐在那根大杠上,上面是傅微的下颌,左右是傅微的胳膊,后面是傅微的胸膛,整一个被傅微圈在怀里,让她有一种自己娇小依人的错觉。
最不能忍的是旁边的小绿车手们还不停的投来羡慕的眼光。
“喂。”她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在凤舞九天门口等吗?为什么自作主张跑到学校来?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困扰的。”
“考虑到你可能会不认路的情况存在,来接你比较稳妥。”傅微平视前方。
“那你干嘛非骑一辆二八老破驴来?”
“老吗?”傅微低头看了她一眼:“车库里有,我就骑了,节省时间还省得你跑了。”顿了顿他说:“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敢情还都是为了我?
月服了。
傅微一蹬脚踏,冲下一段下坡,突如其来的失重让月吓了一跳,慌忙抓住车头,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鬓发吹起,傅微流畅的一拐龙头,进入新的街区,夕阳的光如碎金般洒落,街边的景色迅速后退,宛如置身于某个电影胶片里。
月怔了怔,扭头。
男人的领口微松,隐隐可见清癯的锁骨,再往上就是略显苍白的脖颈,性感的喉结时而颤动,整个咽喉毫无防备的坦露着。
月启唇,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破土萌发。
想咬他,给他一个标记。
她一愣,被这种想法吓到了,慌忙咬紧了嘴唇,她被自己冒头的尖牙给戳痛了,忍不住细微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傅微垂眸。
“这个大杠、”月悲催道:“硌屁股。”
在十足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月跳下地,解放她饱受压迫的某个部位,那边石进已经几次脚不沾地的刹不住车了,也忍无可忍的下车调座位高度,月看了两眼石进努力掰座椅的架势,忽然有些感慨。
同样是骑车,人和人的差距还真大。
起初她还对这辆老古董破驴充满了担忧,感觉傅微一个不小心就会翻车,两人同摔一个狗吃屎可太没眼看了,谁晓得傅微这车骑得意外的稳当,他腿长,遇到红绿灯脚下一驻地,车就干脆利落的停住,月只管两脚悬着坐在那条大杠上。
这个傅微,要武力有武力,要智力有智力,要体力也有体力,看来不是个传统的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