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花柔披着头发,在两个宫女的伺候下,穿套上了华贵的锦服时,袁德妃走进了偏殿,笑吟吟地看着她道:“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但从这一刻开始,你便是彭家长女彭岚,与大王乃是伉俪。”
花柔一顿,不安地看向给她扎腰带,挂宫绦的两位宫女。
“无妨的,她们两个耳听不见,口不能言,就是字也是不识的。”袁德妃说着伸手轻拍了一个宫女,摆手。
那宫女立刻扯了另外一个,比划了一下,两人就欠身退了出去。
“我这里只能是这种人伺候,要不然全是麻烦。”袁德妃说着伸手拽了花柔来到梳妆台前将她按到椅中,看着铜镜里花柔茫然的神情轻声解释:
“范儿说了,他欠你一个正经的大婚,也曾想着得风风光光的娶你,但现在形式如此,若大婚不但会劳民伤财更有可能出纰漏,所以只能一切从简。”
花柔闻言忙道:“我和君吾已拜过天地,这婚就是成了的,无需再折腾啊!至于大婚更没什么必要,那不过是作给别人看的。”
在她的心里,唐门后山上的那一夜就是他们的婚礼。
“他是大王,你就是王妃,有个王妃的封典议程是不必可少的……更何况,他可得亲手将凤印交于你。”
花柔垂眸不安道:“可我不懂什么宫闱规矩,这凤印……”
“别怕,不过是议程,顺着来吧!日后,我会帮你的。”袁德妃说着抓上了梳子:“今日由我给你梳头,也算替小蝶送你出嫁了。”
花柔抬眸看向镜中的袁德妃,眼里不禁涌起泪光,点头轻应:“嗯。”
……
香篆钟的一朵花瓣内的盘香,落下了一截灰尘后,楚王宫内鼓声响,号角鸣,许多太监宫女闻声便向广场中心奔去。
此刻,百官已分列广场两侧,慕君吾一身朝服华衣站在广场正中,看向阶梯下方。
那里,蒙着滴珠流苏面纱的花柔,正华美端正的一步一步登上台阶。
百官中,不少人好奇地张望着王妃的模样,在发现她竟遮面后,不免有些诧异,有大胆地轻声问姚彦章:“王妃为何蒙面?”
姚彦章偏头轻声作答:“颜轻而德贤。”
官员点头,眼中有了盛赞之色,殊不知站在百官中的彭玕,他盯着花柔,眼神阴郁又忿恨。
他要的一切都变了,彭家之女成为了王妃,可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与他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袁德妃。
身为太妃,先王之母,她只能带着宫女站在廊下,遥遥看着他们。
但她的眉眼是喜悦的,欣慰的。
儿子娶了他心爱的女人,这怎不令她雀跃呢?
第549章 试一试
花柔一步步走向慕君吾,她走向的是爱情,是温暖,是与她成就“家”的那个人。
是,他是王。
但对于她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平凡的农夫,与她相伴余生。
站在慕君吾的面前,她看着他,双眼内有激动与紧张,而他也少了平日的云淡风轻,有些激动地呼吸粗重了一些。
他笑着,抬了手。
站在一旁的礼官打开手中诏书,宣读起册封典诏。
“孤获成天序,钦若前训,守藩立辅,以明亲贤,宫有主君承乾,辅需贤妃定坤,今日封安定郡王之长女彭氏为贤妃,赐封号“顺”,以祈国顺昌平,德贤辅中之意,今日授印,尊冠楚宫。”
礼官合上诏书,退开后,赵富春捧着放有凤印的托盘上前。
慕君吾双手拿起凤印,郑重地递给花柔:“孤之家,便托于小君了。”
花柔眼里闪着泪光,深吸一口气后,她接过凤印,轻声道:“臣妾领命。”
四目相对间,是浓情与蜜意,是彼此想要厮守一生的诚挚。
百官叩拜与高呼,一声声道贺如浪袭来。
她听不见,她的耳朵里回荡的是他在山间夜色里的誓言。
这一生也许会短暂,但哪又怎样呢?
她寻到了爱,也认识了自己,她有过梦想,承受过伤害,而后她站在这里,和她心爱的丈夫许诺彼此,足矣。
当所有的议程走完,当他们手牵着手,步入寝宫大殿后,殿门被赵富春给拉上了。
他们甚至听到了太监宫女退下的动静。
慕君吾伸手摘掉了花柔脸上的流苏蒙巾,丟去了地上:“终于能看到你的脸了,委屈你了。”
“不委屈,就是太突然,我很紧张惶恐,也不知是否出了错。”
“那不重要。”他将花柔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拥着:“花柔……”
爱人在怀,他满足,这才是他所在意的。
花柔贴着慕君吾的胸膛,深情款款:“君吾……啊!不对,我得叫你……陛下。”
“不,你就叫我君吾,虽然我本名乃是希范,但我是你的君吾。”他认真道:“你的。”
花柔看着慕君吾,轻声唤道:“君吾。”
“我在。”
花柔的眼中泛起泪花:“君吾。”
“我在。”
泪落下,但她笑着,笑得格外动人:“君吾。”
“我在,我永远在。”他深情地吻上了她,任热情的火燃烧着心!
他将她抱起,走向牙床。
他想她,早已想疯了……
……
黄昏时分,楚王宫里被封的斡月台那扇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了。
慕君吾牵着花柔的手走进这片静谧中。
“为何带我来此?这里好像很冷清啊!”
“你很快就会知道。”慕君吾牵着花柔绕过了前方宫殿,走到后方花园的一个假山洞前,冲花柔一笑:“别太惊讶哦!”
说完他伸手在假山上掰动了一块石头,立时机关声“咔咔”作响。
“跟我来!”慕君吾拉着花柔钻入了假山那看起来不过是装饰般的洞内,走了几步就到了密室口。
“这里居然有密室?”
“她弄得。”慕君吾说到她不是别人,正是袁德妃。
作为一个唐门弟子,在她居住在斡月台的期间内,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个密室,已备所需,所以后来刘佩云也是被关押在此的。
花柔跟着慕君吾顺着阶梯缓缓向下,当她们走进灯火通明的密室时,她懵了,因为这里不仅仅有袁德妃,还有楚玄。
“楚神医?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救你啊!”楚玄的回答令花柔错愕,此时慕君吾冲她道:“花柔,我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你放心,我们已想出了办法帮你控制毒,避免毒王变……”
“不!”花柔紧张不安地退开一步:“不可以!君吾!我知道你不怕死。”她说着又看向袁德妃和楚玄:“我知道你们愿意救我,但我不接受!”
“花柔,你先别急着否决,你听完我们的办法再说好不好。”
此时袁德妃上前一步道:“小柔,你放心,你不让范儿冒险,难道我就舍得他去冒险吗?我也是不想他有事的。”
“那您还……”
“我会开启纳毒之态,先抽你体内的毒。”
“然后我会下针再抽取一些。”楚玄接话道:“如果我们两个人所抽取的毒素仍然不能将你体内的毒压制在临界线下时……”
“我再来!”慕君吾大声道:“三个人合力抽取你体内的毒,且不是要抽光,只是减少一定的毒性,确保你不会发作而已,这样你肯配合吗?”
“我……我并不觉得稳妥,我还是不想你们冒险。”
谁不想活着?她也想。但是如果活着是要所有人都面对危险,她宁可自己一个人死去—是的,为了她爱的,她所在乎的人,她不畏死。
“可是你想过吗?如果我失去你,我会怎样?”慕君吾的眼中是不能失去她的痛与怕。
“你失去我,是一个人的痛苦,可是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楚国的百姓怎么办?还有孟知祥,他的人马频频出现在楚国,你难道不保护楚国吗?”
她知道什么是可以让慕君吾去妥协的,身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有他去负担与考量的。
“楚国我会保护,我可以对你发誓我绝不勉强自己,但如果你不让我尝试着救你,你出了事,我怕是多一天都活不下去的,我会在懊悔中与你同去!到那时我才是真的会置楚国于不顾!”
诚挚的肺腑之言,是他对这份爱的坚持,他的话令花柔泪水连连,她看着他一时不能言,只有动容的抽泣。
慕君吾紧紧地抓着花柔的双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别不给我机会,好吗?让我试试吧?为了我们的爱,试一试,好吗?”
人生是一条漫长的路,可以有坎坷,可以有起落,也自然可以放弃。
但没有尝试过就放弃,任谁也不会甘心的。
花柔咬着唇,她看看慕君吾,看看袁德妃,又看看楚玄。
每一个人都给她肯定与期盼的回应,他们的眼神都是真诚的,这份期盼终于让花柔点了头:“好,我试。但说好了,都不许勉强,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既然都要一试,那就试吧,尽管花柔的内心并不抱希望,但她知道自己若不同意,他们可能会更疯狂,所以她只有答应。
慕君吾、袁德妃、楚玄三人眼神交互后,都郑重地点头。
第550章 我不能再没有娘
密室内点着长长的蜡烛。
光影之下,率先抽毒的袁德妃与花柔对向盘膝打坐后,开启了纳毒之态。
抽毒,她不是没做过,之前给范儿抽毒,虽让她身处险境,但也因此唐箫给她祛除了体内的毒,让她在对花柔抽毒这件事上十分自信,毕竟她算是有些“空间”的。
可是,当她抓上花柔的手后,她才知道自己高估自己了。
那毒性的强与纯完全超乎了她之前的认知与想象,可以说这些毒性的强烈宛如不可控制的力量,它们刺涨着她的血管,让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您可以吗?”花柔担忧地看着袁德妃,她身体上的平静和袁德妃那抖动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可以。”袁德妃强行表态—为了儿子的幸福,为了挚友女儿的安全,她必须行!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抽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犹如在炼狱中抽筋剥皮,尽管她已经努力压制不让自己表现出痛苦,但额头上的汗珠和时不时就失控的五官扭曲还是暴露着这份艰难与痛苦。
慕君吾和楚玄就守在一旁,作为时刻上前接替的人,他们自然是关切的。
起先,慕君吾关注的是花柔,但随着袁德妃的神情变化,他关注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眼神里多了担忧,多了不安,更多了歉意。
是的,歉意。
他的心里恨着她的舍,但看到她此刻所承受的,他似乎又明白了她的爱。
人生有多少阶段,无知过,无畏过,莽撞过,疯狂过……
谁没有错呢?
如果因为错,而一辈子不肯放下,因此记恨着,那是不是更加的错了呢?因为你的余生再没有放过对方的同时,也没有放下自己。
恨,与仇怨无关,不过是心头上缺失的爱,而这一刻,他知道,纵使母亲与岳母之前情谊深厚,但此刻的付出定然是为了他的。
“差不多了。”看着烛火烧掉了五分之一,看着袁德妃额头汗珠豆大,双手上血管爆起,花柔不安劝言:“可以了,楚玄快下针……”
“不,我还能……还能……再多抽一些。”
她倔强着,不肯轻易罢休,楚玄见状看向了慕君吾,慕君吾咬着牙,神色凝重的上前一步道:“最大限度即可,莫要逞强。”
袁德妃不吭声,依然不放手,只是她的身子抖动地十分吓人。
“我不能再没有娘。”慕君吾说完迅速退后,似乎是这话让他难为情了,但这话却让袁德妃的眼里闪过一丝欢悦,身子似乎都不那么抖了。
慕君吾此刻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一个是挚爱的爱人,一个是还有些隔阂的母亲,但他不能因为爱花柔就把母亲放在危险的境地上,可花柔体内的毒又太强盛,也许一丝的相欠都可能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能做的能说的就是那句话,最大限度即可。
当烛火烧掉了四分之一时,袁德妃的精神明显抗不住了。
“下针!”一直关切的慕君吾话音出来的瞬间,楚玄已经将针扎上了花柔的脖颈。
立时袁德妃倒地,慕君吾关切地上前一步,袁德妃紧张地一缩手,冲他微微摇头后,勉力盘膝,开始运化毒素。
慕君吾见状略舒一口气,看向了花柔,此时楚玄已经开始在花柔身上频频下针了
楚玄的抽毒方式是以手指悬在银针上端处以内力吸引,不多时,银针上端就冒出黑色的烟丝钻入楚玄的指尖。
抽丝剥茧,这可是个十分艰巨又细致并需要耐心的活儿。
在楚玄的抽毒中,花柔有了一些变化—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一双眼闭上后,就不再有任何情绪变化。
烛火烧掉了三分之一时,运化毒素的袁德妃状态渐渐好了一些,至少一张脸恢复了正常的血色,不在是青红交加了。
而此刻,楚玄则疲态渐露,他汗流浃背,但依然在抽吸毒素。
缓和过来的袁德妃睁开眼,关切着进展,看了一会儿,眼神落在了慕君吾身上,慕君吾会意地捏着早已准备好的针盒站在了花柔的身前。
“换……”楚玄话音落下,人便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