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的一生——清潭水
时间:2019-04-26 10:43:02

  
  “吴霞?就是吴家庄那个霸王花”?
  
  “可不是就她”。
  
  “她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以前可是公公婆婆谁都敢骂的,人又懒。婆家也是忍无可忍才把她休了的。山子爹怎么要娶她?”。
  
  “这还不多亏了大花娘做的好媒。这吴霞正是她娘家表妹”。
  
  “她这缺德事也干得出来?这才多久就给山子爹说媒”。
  
  “山子爹也不是傻的, 李嫂子怎么没的,他心里也该有数。开始的时候我还见他去大花家闹过两次,回来就没了动静。估摸着那时候就开始说了”。
  
  “哎,这山子爹真真是个没良心的。不想着给嫂子讨个说法,倒想着怎么给自己再讨个婆娘。他怎么就能同意了这吴霞呢?”。李杏儿很为过世的李嫂子心酸不值。
  
  “你是没见过这吴霞,虽说人泼辣了点,长得是没话说的。说句戳心窝子的,比李嫂子确实漂亮许多。男人嘛,不都是那个德行,总是爱俏的”。
  
  张婶子说着很是伤心叹气。“不说了,真得回家烧饭了”。
  
  李杏儿边叹气边回头,“哎呦,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还在这”。她这才看见站在后面的大毛。
  
  “娘,山子这是要有后娘了啊”。
  
  “哎,可不就是。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了”。
  
  第二天,富贵假惺惺地问大毛,“大毛,要不今天我去干活?”。
  
  “行啊,你想去就去吧”。
  
  “额,我不太想去,不过你要是也不想去的话,我就去吧”,听起来又为难又慷慨。
  
  大毛有些好笑,也不再逗他,“今天还是我去,干活吗,总要有始有终才好。不过下次换你”。
  
  “行,以后咱们都一对一次好了”,富贵这会儿开心了。
  
  今天的活不多,一家三口也就没那么赶。中午睡了个午觉,下午才去。大毛中午没睡好,迷迷糊糊的跟在爹娘后面,想着这觉睡得头晕脑胀的还不如不睡。恍恍惚惚听到些吵闹声,大毛皱着眉头揉着眉心,看爹娘正往前面跑,她也忙跟了上去。
  
  三人一直跑到山子家门口,见四周围了好些人,里面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楚。
  
  “这是出事了”。李杏儿边说边往里面挤,大毛也跟着蹭了进去。 
  
  就见张婶子正拦在山子前面,对着山子爹说,“李大哥,孩子还小,说两句就行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大毛看了看张婶子后面的山子,正气狠狠地拿眼瞪着他爹。
  
  “弟妹你快闪开,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混账”,山子爹看山子一副看仇人的样子很是火大,脱了鞋子拿在手山就要去抽他。
  
  周围的人也赶紧过来把他拉住。
  
  张婶子回头看山子,“山子啊,听话,给你爹认个错,别犯犟”。
  
  山子还是那么瞅着他爹不说话。
  
  周围有些不明情况的人就问那些住的近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有人说是山子爹要娶媳妇了,山子不同意,父子俩这就吵起来了。这下就炸了锅,知道这事的本就不多,这五七刚过就急着娶怎么地都有些说不过去。大家难免对山子爹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山子爹,既恼又羞,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白白被人看了笑话,再看山子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时火气大盛,趁着大家没注意,绕过张婶子,死命踹了山子一脚。踹在了山子的腿弯上。
  
  要不是旁边有人扶着,山子准被踹趴了。
  
  张婶子看了又气又疼,一边扶起山子一边说,“好,好的很,这后娘还没进门,后爹倒是当上了”。
  
  “弟妹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么急着再娶还不都是为了山子。这家里总要有个女人烧饭洗衣吧,山子一个男孩子不能老做这些女娃娃做的事情。再说,这眼看要收稻子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找一个人帮衬有什么不对。偏这孩子还不领情”。山子爹气狠狠地说着。
  
  山子被张婶子扶着,倔着一张脸。紧紧抿着嘴,急急呼了几口气,似是忍无可忍,开口说道,“爹,你摸着良心说,到底为什么急着娶的?”。
  
  “有你这么对老子说话的?”,山子爹说着又要去踹,被拦了住。
  
  “你有当老子的样子吗?”,山子突然吼了一声,不知怎地,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你要是有个当老子的样子,就该和我一道去问问那娘俩我娘到底怎么没的!我娘在的时候你就没个当老子的样子,整日不干活,什么都让我娘干。小时候我娘田里活也干,家里活也干。我看不下去,才学着烧饭洗衣。你那时候怎么不说这是女娃娃做的事?”山子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也止不住。
  
  周边好些妇人听了,都默默拿衣角去擦眼。
  
  “我再有不是也是你老子,没有我就靠你那短命的娘,你能长那么大?”,山子爹气得口不择言,双眼瞪得滚圆。
  
  山子听了这话哪还受得了。“有没有你我都能长那么大!你不就是嫌我娘长得不好看,恨不得早就把她换了。你当我不知道,我娘刚没,你就和那野女人勾搭到一起了。上次你两睡在床上,光着身子抱在一起我都看见了!”。山子说着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那时候我娘五七都还没过。你这是当老子的样子吗?谁家老子像你这样?”。
  
  “好,好,好!我没当老子的样子,我不配当你老子。你滚,你有多远滚多远,滚了我就再不用给你当老子了!”。山子爹这会儿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觉得面子里子都被山子丢了个光。
  
  周围人早被这父子对话惊得目瞪口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去劝。
  
  山子挣开张婶子的手,抹了把鼻涕眼泪。“滚就滚!”,说完疾步往自己屋里走,转眼就背了两个包袱出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山子爹也看出来了,怕山子是早就起了离家出走的心。这会儿神色有了些慌张。他和山子娘这么些年只有山子一个孩子,什么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山子真和他断了这父子关系,以后怕是要绝后了。可眼下闹成这样,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山子背着两个包袱,走道张婶子面前,倏地跪下,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这些年多谢婶子帮衬我和我娘,我走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婶子”。
  
  张婶子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赶忙伸手把山子拽起来。“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倔。你离了这里又能去哪儿?外面哪里有家里好”。
  
  “婶子,自从我娘走了,我就没家了”。
  
  张婶子听了,抱着山子一起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山子抹了眼泪。红着眼睛盯着他爹一字一字儿地道,“李全,我们从从今往后再不是父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一点
 
 
 
第39章 大毛想有辆大马车
 
  要说刚刚山子爹还有些犹豫慌张, 这会儿却是全余愤怒, 简直气得心肝肺都疼。心里甚至恨恨地想着,“这白眼狼走了才好!到时候等霞子进了门,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遂冷着一张脸对着众人道,“谁也别拦着,就让他走。有种以后就是饿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山子不说话,紧紧抿着嘴, 掉头走出人群。
  
  张婶子慌忙跟上, 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山子啊, 你这要往哪儿去?等天黑了要住哪儿?”,说着眼泪又往下掉。
  
  山子扯出一个僵的不能再僵地笑,“婶子别急, 我前些天拖舅舅给我在县城里找了个活。东家给吃给住的,就是没有工钱。现下我先去舅舅家住一晚, 明天就去县城”。
  
  “你一个小娃子能做什么活?”。
  
  “舅舅说是酒楼里打杂的, 并不是什么重活”。
  
  张婶子擦了眼泪, “好孩子,这样也好。在外面不要犯倔,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以后要是过得不好,尽管回来。这家你要不要它都有你的”。又回头对着人群里道, “倩子他爹,你去把我的荷包拿来”。说着把山子的袖子抓得更紧了些。
  
  倩子爹怔愣了下,反应过来忙疾步往家去。很快拿了个灰褐色的荷包出来, 递给了张婶子。
  
  张婶子从荷包里拿出一大把铜钱,就要往山子的包袱里塞。
  
  “婶子这是做什么?我舅舅已经给我准备了些盘缠。这钱快收起来”,山子慌忙往外推。
  
  “山子啊,我和你娘打小就认识,我们一块儿长大,又嫁到一处。这比亲姐妹也一点不差。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拿你当自家侄子。你如今要出远门,我多的也没有,这些你就收着我也能放心些”。
  
  “山子,拿着吧。你不拿了你婶子不能心安”。倩子爹也劝道。
  
  山子眼睛又红了。接过铜板,仔细放好。“叔,婶子,我以后定混出个人样,好好报答你们”。山子看着张叔张婶,说得掷地有声。
  
  张叔张婶子连连点头道好。
  
  这次山子是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一条前途莫测的路。
  
  当事人的各种心酸,在许多旁人看来不过一场闹剧,剧终人散。
  
  下午,一家三口心情低沉。大毛忍不住代入自己,想着这要换了自己会如何?能像山子这般走得毅然决然,哪怕前路不明?若是以前,她估计是要走一条相反的路,断不会因为怨一个人或恨一个人而难为自己。倒不是大毛随遇而安不够硬气,而是她性子里天生带着些冷漠或者说凉薄,很难恨得浓烈。但若把李婶子换成李杏儿?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大毛就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竟是想都不敢想的。
  
  剩的山芋不多,都收好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着。柴房里的山芋分了两堆,一堆是小的坏的,装了三袋半。一堆是大的好的,足足码了二十八袋。起的时候犁头有时会划过山芋,难免会有些破损。这好的坏的加在一块怎么着也有两千多斤。这山芋产量很高啊!看着这小半屋子的山芋,一家人这才有了些好心情。
  
  李杏儿背了半袋子破的山芋去洗,剩下父女两对着山芋发呆。
  
  “爹,这山芋怎么弄?还和麦子一样收税的拉一半,剩一半留着吃”?
  
  “哪能吃那么多,又不能当饭吃。这山芋不值钱官家也并不来拉”。
  
  “那这税怎么交”?
  
  “折成银钱。每年除了麦子稻子是官家上门收的,其余田地都是折成银钱的”。
  
  “怎么折呢?
  
  “不管灾年丰年,每亩地800文”。杨二柱看大毛一副要问到底的样子,不待她说,自己先回了,“这山芋我准备把这挑下来的三袋半留着,其余都拖到镇上卖了。两文一斤,估计能卖个四两半的银子。年成好折成银钱还是合算的”。
  
  大毛皱着眉头算起来,家里总共十二亩地,除去两亩稻子四亩麦子,还有六亩地。这光税就要四两八钱银子。花生是全留着自家吃用和做种,一分钱也没卖,迟棉花估计也卖不了多少,黍子也是基本不卖,就是卖也不值钱。也就是说这一年税收的钱基本指着这些山芋了。照这么个算法,这还要差上几百文。年成好的时候尚且如此,要是遇上什么灾荒,日子恐怕不好过。
  
  杨二柱或许也想到了,居然叹了口气。要知道在大毛眼里,她爹总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说来这山芋要是能拉倒县城里卖的话,这所有的税钱也尽够了。县城里能卖到两文三厘一斤呢”。
  
  “那咱们就拉倒县城去啊”?
  
  “太远了,这么重牛受不了”。
  
  大毛皱着眉头想了想,“爹咱们能雇辆官家那样的大马车吗”?
  
  杨二柱也皱起眉头,“这雇应该也能雇,不过价钱可不便宜。我听说一趟就得一百文。这车镇上没有,得从县城雇来。一来一回要两趟,得两百文”。
  
  “那也合算啊爹。就是咱们要费点事,先把山芋都拉倒镇子上去。爹,要不你这两天去城里问问,看下好不好雇。”大毛又皱眉想了想,“爹咱们这山芋一车能装下吗”?
  
  “肯定是装不下的,这一车最多装2000斤。这么远的路,人家肯定不愿装这么满,估计能拉上1900斤就很不错了。要真是能雇到,咱们能拉多少拉多少,剩下的依旧卖到镇里”。
  
  大毛有些舍不得,这剩下的也要少卖不少。她突然想起一事,“爹我前些天听李老头子说咱们用的麻袋麻绳都是青麻做的。我看这青麻到处都是,都开花了。这县城里有没有做麻袋的作坊收这青麻“?
  
  杨二柱仔细想了想,“这我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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