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有心了。”楚骞示意楚凝去拿,“凝儿,既然是镇南王的贺礼,你便收下吧。”
楚凝看着那玉,玉倒是好玉,只不过拿着玉的那双手,她一点都不喜欢。一想到这个人可能要向自己提亲,楚凝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磨蹭着走到他身旁,见他抬头朝自己微笑,楚凝顿觉一阵恶寒,伸手去接那玉,见他放手,楚凝故意松了松手指,眼看着玉镯从她手中滑落,却在玉镯落地前,被人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谢玉珩早就看出了楚凝的心思,笑着将玉镯重新递给楚凝,并嘱咐道:“郡主小心,别再手滑了,这可是上好的蓝田玉,摔碎了岂不可惜?”
他的眼神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勾人。一次可以当做失手,再来一次就是故意的了,楚凝不敢当着他的面再摔一次,握紧了玉,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谢,坐回去。
其实琴嬷嬷猜错了,镇南王府的世子只有谢玉珩一人,而眼前的谢玉珏,是镇南王侧妃的儿子,今年已年满十八,只比谢玉珩小两岁。不过这一切,楚凝自然不知,依然认定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是镇南王的世子谢玉珩。
听父王和谢玉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凝越来越不耐烦,尤其是最后父王留他在王府住下时,楚凝更恨不得将他撵出去。
对于齐王的好意,谢玉珏没有推辞,在楚凝观察他的同时,他也一直在观察对面的郡主和兄长的反应。自始至终,兄长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郡主,表情十分有趣。
猜想郡主多半还不知道兄长的身份,谢玉珏的心中有了主意。谢过齐王后,谢玉珏便由王府里的丫鬟领着去了他的住处。
谢玉珩没有留下的理由,也起身告辞。
楚凝不舍得珩哥哥走,但她还记得有话要与父王说,珩哥哥在这里,她反倒说不出口。等珩哥哥走了,楚凝指着后院的方向,不满地抱怨:“父王,你为何要让他住在我们府上?”
楚骞当然知道爱女说的是谁,解释道:“他是替他的父王入京的,代表的就是镇南王,总不能让他去住客栈吧。”
“可是,我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楚凝嘟着嘴小声道。
“为何?”楚骞觉得好笑,不明白同样是镇南王的儿子,为何凝儿对一个还不知道身份谢玉珩有好感,却对上门送礼的谢玉珏那么排斥。
楚凝说不出口,毕竟谢玉珏没有提亲,她若与父王说不想嫁,父王一定会问她怎会知道,到时候她就说不清了。
楚凝想了想,打算在父王还没考虑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前,先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打消他的念头:“父王,我听珩哥哥说,逸都离京城很远,来回坐马车也需要赶上十多日,那么远的地方,一定没有京城好吧?”
“凝儿想说什么?”楚骞没和楚凝提过他们有意将她嫁去镇南王府之事,自然以为她不知情,乍一听她这么说,楚骞还没领悟她的言下之意。
父王没明白她的意思,楚凝心里急了。这个镇南王世子住在府里,迟早是个隐患。楚凝靠到父王怀里撒娇道:“父王,你说送个礼而已,镇南王为何要他的儿子亲自来,差人送来不是更方便吗?”
在楚骞看来,他的郡主身份尊贵,镇南王若是有心为她庆祝生辰,就算亲自也送,楚骞都不觉得奇怪,更何况只是派个庶出的儿子来。
没听到父王说话,楚凝咬咬牙,继续道:“父王,凝儿觉得,他来京一定是另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女儿最近总去找谢玉珩,和他这个父王说话的机会都少了,难得女儿肯陪他说说话,楚骞笑问。
“不知道。”楚凝看了看父王的脸色,才道,“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父王你找人看着他,别让他惹事。”
楚骞笑,府里最会惹事的人居然不让别人惹事,他的小郡主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好。”楚骞答应,虽然还弄不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女儿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谢玉珏。
既然不喜欢,楚骞找来管家发了话,让他找人盯着谢玉珏,别让谢玉珏靠近郡主的院子,免得惹他的小郡主不高兴。
楚凝这下满意了,不过还是不太放心谢玉珏,回到院子后,让秋颜也去盯着谢玉珏,只要他有什么一举一动,都要来告诉她。
?
秋颜答应着去了,没小半个时辰,又跑了回来。
楚凝奇怪,秋颜说镇南王世子在别院里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楚凝巴不得他别回来,听说他出去了,高兴极了,便让秋颜先去休息,等人回府后再盯。
*
离开齐王府,谢玉珏走在大街上,突然一个人迎面跑来,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低头说了两句对不起,又匆忙跑开。
谢玉珏看着那人的背影,摸了摸怀里,果然掏出了一张纸条,字迹很新,像是才刚写上去的。
字条上只留了四个字:客悦酒楼。
谢玉珏把纸条撕碎揉成了团,路过一处烤地瓜的摊贩时,趁摊主忙着招待客人没注意,把纸团扔进了炭火里,瞬间化为灰烬。
等谢玉珏找到客悦酒楼时,谢玉珩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两个人去了一个厢房,等小二上完菜,掩上门,谢玉珏才喊了一声“大哥”。
谢玉珩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对于这个二弟,由于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大约是五年前,母亲还未辞世,二弟随他的生母回了一趟娘家,再回来时,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平日里也不会再找他玩了。正好那个时候他开始跟着父王四处走动,无暇照顾弟弟,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渐渐淡了。
窗外下起了细雨,冷风夹杂着雨丝飘进屋里,谢玉珩起身关了窗,才开口问:“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谢玉珏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仍是将下午在齐王府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
谢玉珩下午听的时候便知道他在撒谎,凝儿的生辰在三个月后,父王若是有心要给她准备礼物,当初他离开王府来京城时,父王便会让他带来了,何必要让二弟亲自跑一趟?
若谢玉珩记得不错,二弟给凝儿的那枚玉镯,并非父王的珍藏,而是他的母亲许姨娘之物。
“父王近来可好?”既然他不愿说实话,谢玉珩便没有追问。
“父王一切安好,请大哥放心。”谢玉珏看着正在夹菜的兄长,终于忍不住疑惑道,“大哥是如何与长乐郡主相识的?”
谢玉珩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刚入京时,遇到了一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的,让我陪她去青楼。”
“青……青楼?”谢玉珏惊讶,他当然知道兄长口中的小丫头便是长乐郡主,只是一位郡主居然会去青楼?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玉珩点头:“二弟可是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
谢玉珏虽比谢玉珩小两岁,但思想却很守旧,认为女子就应当待在闺房里,做做女红,念念诗书,像长乐郡主这等跑去青楼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难免有些头痛。
他来京之前,母亲只与他说了长乐郡主有些任性,若齐王答应了他的提亲,待将郡主娶回府后,定要好生管教。却不知长乐郡主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幸好方才兄长在,他没来得及向齐王提亲,若是说了,娶这样一个女子回去,纵使对方是郡主,他亦觉得颜面无光。
“大哥说的,可是真的?”谢玉珏追问。
“我何时骗过你?”谢玉珩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菜。
谢玉珏看着满桌子盛丰的佳肴,突然没了食欲。母亲一心要他娶长乐郡主,认为只有这样,有了齐王这座靠山,等父王百年后,兄长继承了镇南王位,才会善待他,可他想要的,又何止仅仅是兄长的善待呢?
谢玉珏捏紧手中的酒杯,过了半晌,又松开:“大哥今日在齐王府,为何要自称萧珩?”
谢玉珩仿佛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平静道:“凝儿尚不知我的身份。”
凝儿?
谢玉珏微眯着眼,若有所思。长乐郡主单名一个凝字,他方才听齐王喊她凝儿,兄长居然也这么喊她,难道兄长与郡主之间,有什么不成?
谢玉珏无心再问齐王是否知道兄长的身份,因为无论齐王知道与否,光凭今日下午兄长能跟着郡主随意出入王府,他便已经知晓齐王对兄长的态度了。
谢玉珏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向齐王提出要娶郡主的话,否则,丢人的怕是他自己。只是他不甘心,他只比兄长晚出生两年,可世子之位是兄长的,就连长乐郡主,也会是兄长的。他娶不娶长乐郡主是一回事,但长乐郡主是否愿意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
*
分别前,谢玉珏答应兄长暂时不会向别人透露他的身份。回到齐王府,谢玉珏独自来到了管家为他准备的别院。别院不大,但尚算清净,室内也打扫得干净整洁,唯一不好的,是离长乐郡主住的地方有些远,否则他很想看看,长乐郡主是否真如兄长说的那般顽劣。
一夜无眠,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楚凝,第二日辰时未到,她便醒了过来。
郡主平日里最爱睡懒觉,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王爷和王妃都纵着,府中也无人敢说郡主的不是。今日突然起那么早,吓得秋容以为她病了,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才虚惊一场地舒了口气。
“郡主,您怎么不多睡儿?”看着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楚凝,秋容担忧地问。
楚凝皱了皱眉:“秋容,我不能让镇南王世子住在府里,我要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这是楚凝想了一夜的决定,离她十五岁的生辰还有三个月,如果谢玉珏执意要留下来给她过生辰,那么也就是说他还得在王府里住三个月。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谢玉珩虽然昨日没向父王提亲,但指不定哪日想起来了,就去找父王说了,留他在府里,始终是个隐患。
“他是镇南王世子,您要是把他赶走,王爷会生气的吧。”秋容不安地问。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被父王训一顿。”反正父王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外人训她,顶多生两天气,她撒个娇就没事了。
秋容还是不放心,十分奇怪道:“郡主,为何您一定要赶他走,世子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
秋容起初是以为琴嬷嬷猜测镇南王世子是来向郡主提亲的,郡主才会反应那么大,可昨儿世子都说了,他是奉了镇南王之命给郡主送生辰贺礼的,照理说,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郡主不该还如此讨厌他,那到底又是为何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别管了,你只要替我想个办法,只要不让他留在王府里,随他去哪儿都行。”
好吧,郡主让想办法,秋容只能想了。可是人家是镇南王世子,一般整人的方法不能用,听闻镇南王世子智勇双全,只怕没把他赶走,就先被他发现了,到时候王爷问起话来可如何是好?
主仆两人想了一上午,都没想出个头绪来。
楚凝一个上午没有出门,晌午饭也是在府里用的,饭后,楚凝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顺带继续想把谢玉珏赶走的办法,突然秋颜回来,说世子又要出门了。
楚凝挑挑眉,觉得这个镇南王世子也太不安分了,哪有住在别人家里,却天天自说自话往外头跑的?他真把齐王府当成他的家了,可以随意出入吗?
楚凝扔了苹果,吩咐秋颜找两个下人去跟着他,自己则进屋换了身衣裳,准备也悄悄跟去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楚凝到了府门外,秋颜已经在等她了,旁边还有一辆马车。楚凝奇怪地看着马车,除非是出京城或者进宫,否则在城里溜达,她很少坐马车:“这是做什么?”
“郡主,世子是骑马走的,不坐马车的话,只怕是追不上。”
骑马?难道他还要出城?
楚凝这下更奇怪了,上了马车,让驾车的下人仔细着点,别被世子发现了,还不忘夸了秋颜一句:“还是你聪明。”
秋颜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
*
此时的谢玉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从小身体不是特别好,不能像兄长一样习武,楚凝的马车又跟得远,因此并未及时发现有人跟着。骑着枣红色的马儿来到城外的一间竹屋,那是前两日他才购置的,将马拴在外头的木桩上,谢玉珏扣了扣门,很快从里头走出来一位貌美的女子,打开门,挽着谢玉珏的手臂进了屋。
“郡主,他……”秋容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秋颜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这个镇南王世子昨日才入京,又是从哪里寻来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藏着的?
楚凝轻哼了一声,昨日见到谢玉珏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如此,要不是她今日跟出来了,还不知道他在外头藏了一个人呢。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他敢找父王提亲,她就有了拒绝他的理由。
楚凝心里高兴,吩咐车夫将马车停远一些别靠近,自己带着秋容和秋颜偷偷跑过去看。
“郡主,这样不太好吧。”秋容犹豫着不想去,万一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事,可不能让郡主看见呀!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看看。”其实楚凝也有点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毕竟没亲眼见着,心里始终没底气,万一到时候他不承认,她也拿他没办法。
三个人悄悄地接近竹屋,这附近没什么人,楚凝不怕会被别人发现。做贼似的接近了竹屋,离窗口还有几步路,楚凝三人便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女子的娇喘。
秋容和秋颜瞬间涨红了脸,怕惊动里头的人,不敢说话,无声地拉着楚凝要走。
楚凝的脸也是红得发烫,去过一次望春楼,回府后背着琴嬷嬷,和秋容秋颜一起偷偷研究过,翻了两页便把小话本给烧了,再也不敢去想这种事。可如今却亲耳听到了……
楚凝更多的是气愤,这个镇南王世子可真会装,亏皇帝伯伯上一世问她愿不愿意嫁时还夸了他好些话,想不到他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幸亏她出了事回到半年前,要不然真的嫁过去,后悔都来不及!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楚凝实在听不下去,转身跑得老远。
“郡主,是世子的马。”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秋容指着被拴在木桩旁的马儿道。
楚凝看了看马,又回头看看竹屋,突然心生一计:“秋容,去把绳子解了。”
秋容想到昨日在费府的事,以为楚凝又要找马撒气,急道:“郡主,您又要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