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依依爽快地答应了。
楚凝就知道皇后娘娘最好了,来求她果然是没错的,但是她也没忘了在殿外等着的谢玉珩,睁着一双杏眼,略带祈求道:“皇后娘娘,珩哥哥也进宫了……”
秦依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吩咐垂首立在一旁的苏公公:“派人去把烨儿和静王世子请进宫来,就说前些日子宫外送了一批稀奇货进宫,一会儿让人送去太子那儿儿,让他们兄弟几个人挑喜欢的拿。”
“奴才这就去办。”苏公公领命。
“这下满意了吧?”秦依依看着外甥女笑。谢玉珩是镇南王世子,单让他去参加晚宴,明天群臣之中便会议开了,不如把楚霈和楚烨一起喊进宫,让祺儿带着他们一起去赴宴,都是皇家的孩子,当然有资格接见使臣。
楚凝走后,秦依依又让宁嬷嬷去崇政殿给楚冀传了个话。
楚冀听后没什么表示,原本这次的接风宴,除了静王和齐王以外,他也只找了丞相曹荣和飞鹰将军江景焱共同出席,晚辈们要长长见识,他自然不反对。
倒是楚骞,一听说这个主意是自己的女儿出的,不悦地皱了皱眉:“三哥,凝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贪玩,你和皇嫂怎么也随着她一起闹?”
殿里除了楚骞外,江景焱也还在。在楚冀还没成为太子前,和江景焱之间确有矛盾,不过楚冀和江景焱都不是小心眼之人,这些年来江景焱为他鞍前马后效了不少力,因此在朝中,楚冀信得过的人,一是楚骞,另一个便是江景焱。
听了楚骞的话,楚冀毫不避讳道:“数百年前,在我国与晋国达成交好前,也曾经打过几战,后来是谢老将军亲自与晋国当时的皇帝和谈,才换来两国之间数百年的安定。”
他说的谢老将军,才是真正的镇南王。越国如今能与晋国和平共处,与逸都镇南王府多少也有些关系,身为镇南王府的世子,谢玉珩确实有那个资格参与晚宴。楚冀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把谢玉珩喊进宫来,只是怕明日朝臣们会有非议,但被楚凝这么一搅和,倒是遂了他的心意,所以他才什么都不说。
楚骞很快也理清了各种关系,心里不免有些郁结。怪不得三哥前几日让他别把晋国使臣要带国宝来的事情瞒着凝儿,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舒服呢。
楚骞的神色自然没能逃过楚冀的眼,楚冀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前些日子谢玉珩来找朕赐婚,等安信一走,朕便替他与凝儿赐婚,你看可好?”
皇上还记得向他允诺之事,楚骞这下高兴了,心情一好,连带着脸上的愁云也散了去,朗声道:“三哥,你是皇上,你做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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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始前,楚渊、楚骞、曹荣、江景焱分两边依次入座,各自一桌,在楚骞的右手边,留了一张空着的矮桌,矮桌的另一边楚霈和楚烨同桌并肩而坐,江景焱的左手边,两个桌子上分别坐着楚祺和楚萱、楚凝和谢玉珩。虽然坐在大殿的最后,不过楚凝对这个位置却是很满意,因为她发现给晋国使臣留的地方,就在她的斜对面。
中午吃得少,晚宴还没开始,楚凝已经饿得慌,拿起面前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啃得嘎吱嘎吱响。
“凝儿,一会儿再吃。”隔着一条走道,楚骞小声训她。
楚凝才不管他的父王,左右这里没有外人,晋国的使臣也没到,她先填个肚子再说。
旁边的楚萱抿着唇偷笑,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姐姐少吃些,听母后说,为了款待使臣,今日御膳房特地做了好些晋国的佳肴,姐姐现在吃饱了,一会儿就吃不下了。”
“真的吗?”一听说有她没吃过的东西,楚凝连忙扔了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
“萱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对于这个妹妹,楚祺颇有些头疼道。
“那我不吃了。”楚凝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嘴,然后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坐了一会儿人还没来,楚凝又有点无聊,探过身子,好奇地问楚祺:“祺哥哥,你知道晋国使臣要送给皇帝伯伯的是什么东西吗?”
楚祺摇头,对于晋国的国宝,他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知。”
“这样啊。”楚凝失望地缩了回来。
“每个国家都会有其最出名的东西,几十年来,晋国一直以夜明珠闻名于世,若我猜得不错,所谓的‘国宝’,应当就是晋国最负盛名的夜明珠了。”
耳边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凉如水,楚凝惊喜地回头,她怎么就忘了,珩哥哥的学识不比祺哥哥少,连皇帝伯伯都夸他文武双全,那他知道的一定比祺哥哥还多。
“夜明珠是什么?”楚凝新奇地问,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种东西。
谢玉珩低声解释,一旁的楚祺和楚萱也好奇地偏过头听他说话:“夜明珠表面上与我们平日里所见的珍珠无二,但是它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在夜间能够发光。”
还有这种东西?楚凝好奇极了,真想马上就看上一眼。
“谢兄是如何知道的?”楚祺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光是听谢玉珩这么一说,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谢玉珩没什么好隐瞒的:“在我家中,就有一颗夜明珠。”那是当年先祖在与晋国皇帝和谈后,晋国皇帝赠予先祖的。这些年来一直安置在先祖的灵位旁,小时候他便见过了。
“原来如此。”楚祺恍然大悟。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
等楚冀和秦依依在上方落座后,才派人去鸿胪寺将安信请来。
设宴的地方离鸿胪寺并不远,一刻钟后,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安信踏进了殿内。
从头到尾,安信都没有看两旁之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龙椅,走到大殿中央,安信行礼:“晋国使臣安信,拜见越国皇上。”
“使臣免礼。”楚冀朝刘喜使了个眼色,“赐座。”
安信道谢后,在刘喜的示意下,坐到了楚骞右手边的矮桌后。
第35章
矮桌只到他膝盖处, 盘腿坐下, 高度正好, 安信这才分了些神,去注意四周的人。左手边的齐王他见过, 另一位看起来比齐王年长些,端着茶杯喝茶的样子庄重谨慎,应当是静王不假。左前方是飞鹰将军江景焱,察觉到他也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安信朝他点点头,至于江景焱身边的那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能够坐在这里的, 想必在越国的地位也不低。除了他们四人,剩下都是一些晚辈,粗粗扫了一眼, 安信便收回目光。
“使臣不远万里来我东越, 一路舟车劳顿, 不知驿馆可还让使臣满意?”待宫女们将酒水都端上来, 楚冀才开口询问。
安信举着酒杯站起来:“皇上热情款待,微臣不胜荣幸,这第一杯酒, 臣便敬皇上。”
安信一饮而尽,楚冀也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伴随着礼乐声起, 宫女们陆续上了菜,楚凝早就饿了,菜一端她面前,楚凝就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不得不说,这晋国人还是很会吃的,就好比眼前这盘虾仁,楚凝长这么大吃过的几乎都是清炒的,顶多加上一些佐料,然而这盘虾仁却是先在油里炸了一下,然后淋上熬好的茄汁,尝到嘴里酸甜可口,咬下去还有虾肉的味道,简直是世间美味。
不出片刻,楚凝就一口气吃掉了半盘子。
“珩哥哥,这个虾仁好吃,你怎么不吃呀?”楚凝这才想起谢玉珩似乎没怎么动筷子,鼓着腮帮子,嘴唇吃得油亮亮的。
谢玉珩忍不住笑了,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温柔地将她不小心沾在下巴上的一点茄汁拭去:“慢着点吃,没人跟你抢。”
楚凝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虾仁,夹第三个的时候,筷子的方向一转,伸向了谢玉珩,楚凝含糊不清道:“珩哥哥,真的好吃,等我明儿去客悦酒楼,也让他们学着去做。”
兴许是楚凝的幅度太大,四周的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了他们这一桌。谢玉珩虽喜欢楚凝,可也不太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与她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握住她的手,谢玉珩低声道:“乖,你自己吃,你父王看着呢。”
楚凝无所谓地回头看了一眼父王,珩哥哥没有骗她,果然瞧见父王正冷着脸望着他们的方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的珩哥哥是害羞了,楚凝得意地转回来,把虾仁又往他嘴边递了递,就快要碰到他的唇了:“怕什么,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父王和娘也总是这么吃的。”
楚凝的声音不大,过道对面的人听不到,但坐在她身边的楚萱和楚祺却是听到了,两个人齐齐地往皇叔看去,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看得楚骞一脸莫名。
“珩哥哥,吃嘛。”楚凝软着嗓子朝他撒娇。
谢玉珩无奈,只好低头,将她夹来的虾仁吃进了嘴里,入口微酸,随后便是丝丝甜味。谢玉珩平日里不太爱吃甜食,但此时咀嚼的虾仁,却让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吃饱了,歌舞也看够了,楚凝无心听楚冀和安信聊一些有的没的,开始一心一意地等安信把所谓的晋国国宝给拿出来,可是等了又等,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还不见安信吭声。
终于,在楚凝的耐心快要耗完前,安信终于开口:“皇上,臣此番前来,是奉了我国皇上之命,来与您商谈和解一事。二十年前,我们的司马成将军无故攻打幽州城,致使幽州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乃是我国之故。我皇登基后,已惩处了当年与司马成将军一起合谋的余党。因此,臣代表我皇恳求皇上您宽宏大量,念在我晋国与越国相交数百年的情分上,也为了两国边境的百姓,能够接受我国的道歉。”
安信的话说得好听,但他一口一个司马成将军,楚冀不是听不出来。在安信来之前楚冀就派人打探过,这个所谓的晋国使臣安信,乃是晋国的太傅,是晋王左晟的老师。据传闻,安信年轻时与司马成的关系颇好,二人同朝为官,一文一武,乃是老晋王的左膀右臂。后来司马成擅自做主攻打幽州,老晋王在朝堂上当众发怒,命司马成撤兵回朝,但不知怎的,最后这道旨意却迟迟没能传到营中。
左晟登基后,处置了与司马成合谋的一众余党,却偏偏留下了安信。一说安信是左晟的恩师,左晟故意留他性命。又说当初司马成出兵攻打幽州前,左晟曾与安信一起劝过他不要出兵,因此左晟相信安信并非和司马成同流合污,才不计较此事。
在起初听说这些时,楚冀是偏向第二种说法的,毕竟以左晟登基后两个多月的行事来看,不可能单单放过安信。然而此刻听安信一口一个司马成将军,楚冀却有些怀疑了。既是叛党,安信为何还要称他为将军?只怕左晟派来他的目的,不仅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吧。
楚冀沉思了片刻,才道:“使臣说的话朕会考虑,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使臣在宫中多住些时日,真再给你答复。”
没有刁难,没有拒绝,安信心知楚冀一定会答应,只是多等些时日罢了,他等得起。思及此,安信拍了拍手,从殿门外走进来两个晋国的侍从,只见二人托着一个木雕的底盘,在木盘的正中间,放着一个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的圆形物体,上面用一层红色的布遮着,显得神秘而又奇特。
“这是何物?”楚冀只知道安信又带了贡品来,但究竟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安信看了一眼木盘上的东西,傲声道:“此乃我皇让臣送来进献给皇上的东西,有劳皇上命人将殿内的烛火都灭了。”
“那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站在晋国侍从后面的楚霈也一心想看红布下的东西,不解道,“使臣这是何意?”
“世子稍安勿躁。”安信又朝楚冀说了一遍,“请皇上命人把烛火灭了,这东西要在黑暗中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楚冀点头,示意刘喜按安信的要求去做。
楚凝扯了扯谢玉珩的衣袖,杏眼里透着崇拜,小声道:“珩哥哥,你真聪明。”
“东西都没见着,兴许不是夜明珠呢?”对于楚凝的眼神和话,谢玉珩很是受用。
“才不会,只要是珩哥哥说的,一定不会有错。”楚凝得意洋洋道。
不知不觉,殿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大半,但为了楚冀的安全,他身后的几盏灯和大殿最后的几盏灯还是亮着的,不过这种昏暗的程度已经足够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盘上,安信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此乃我晋国的国宝,在白日里看,它与普通的珠子无异,然到了夜间,尤其是暗处,它的作用便能发挥出来了。”
说着,安信扯下厚重的红布。随着红布被揭去,里面那颗与七八岁小孩的脑袋大小似的珠子便露了出来。
“真的是夜明珠!珩哥哥你没猜错!”楚凝激动地喊了出来,只见那颗不小的珠子正散发着悠悠的绿光,虽然不至于将整个大殿都照亮,但在距离珠子周围五步之远的人还是能看清的。
在场除了安信和谢玉珩,无人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体,不由都看呆了。
听到楚凝的喊声,安信这才正眼去瞧一直坐在最后面的小丫头,方才他只当她是哪位公主或者郡主,谁料这丫头居然这么有眼力,不由奇道:“你怎知这东西叫‘夜明珠’的?”
或许是他在黑暗中突然出声,声音又特别深沉,楚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谢玉珩身后躲,嘟囔道:“是珩哥哥告诉我的。”
“珩哥哥?”
谢玉珩上前一步:“不瞒使臣,在我家里,也有一颗夜明珠,只不过比不上使臣带来的这颗。”
夜明珠乃是晋国之宝,除非对方身份地位很高,否则很少外传,更不会有人送到他国之人,安信皱眉:“敢问你父亲是……”
谢玉珩道:“家父姓谢。”
姓谢……越国姓谢的,安信的印象里只有镇南王一家,看来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镇南王世子了。先皇赠予镇南王一颗夜明珠之事安信也有所闻,既然如此,他知道也并不奇怪。
安信没有多问,转身向楚冀道:“皇上,此夜明珠乃是我国最大的一颗,此乃我皇的一片心意,还请皇上笑纳。”
楚冀点头,命刘喜先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