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珩低头看她一眼:“嗯,那就等王爷的伤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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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骞的伤要痊愈,还得至少一个月,当然不可能等他的伤好了再说。按楚骞的意思,凝儿马上就要及笄了,等她的十五岁生辰一过,便给二人举办婚事。思前想后,最后楚骞和秦桑把日子订在了八月二十,正好是楚凝过完生辰后半个月。
对于这样的安排,楚凝和谢玉珩自然没什么意见,于是楚骞便将此事告诉了皇上和温太妃。楚冀看了一眼日子,没意见,最后决定权交给了温太妃。温太妃是楚骞的生母,也是楚凝的亲祖母,对于亲孙女儿的婚事,看得比谁都重。于是趁着某日天气好,把楚凝和谢玉珩都喊进了宫,她要悄悄未来的孙女婿。
谢玉珩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掌心贴了一块纱布。本来其实这块纱布都不用贴,但楚凝看着他正在结痂的伤口,担心一不小心又会像之前一样裂开,就非得谢玉珩用纱布包着,每天她还亲自给他上药。
谢玉珩乐得享受,也就没说什么,尤其是在楚凝给他换药时那股子认真劲,越看越觉得喜欢。只要楚凝觉得高兴,怎么都好。
二人进了宫,直接去了温太妃那里。
孙女儿有喜事,温太妃一高兴,整个人看起来也特别精神,一大早就让宫女伺候她洗漱更衣。楚凝去的身后,温太妃穿着一件海棠红的褙子,坐在床上,慈眉善目地瞧着她。
“祖母。”好久不见祖母,楚凝想的紧,一进屋,就松开了谢玉珩的手,扑到了温太妃的怀里。
温太妃慈爱地搂着孙女儿:“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气脾气,见到祖母就撒娇呢。”
话虽这么说,温太妃脸上的笑意早就藏不住了。
“凝儿想祖母了。”楚凝在温太妃怀里蹭了蹭,“听说祖母的身子好了不少,等我和珩哥哥成亲时,祖母可一定要来观礼哦。”
“那是自然,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儿,你成亲,祖母一定会去的。”温太妃揉揉孙女的脑袋,随后才望向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谢玉珩。
别看温太妃平日久居后宫,但对于镇南王的名号,还是知道的。先前她一直担心孙女的性子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夫家嫁,不过现在见到谢玉珩,她的一桩心事也算了了。
温太妃打量了谢玉珩一会儿,眼神愈发地温柔:“好,很好,特别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谢玉珩倒是没怎么表现,依旧大大方方地站着,倒是楚凝,听祖母夸她的珩哥哥,高兴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楚凝咧开嘴笑道:“珩哥哥当然好,珩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温太妃被孙女儿逗笑了:“瞧你的小嘴甜的,以后嫁去了逸都,可别忘了回来看祖母。”
“一定会的。”楚凝抱着温太妃保证。
谢玉珩和楚凝又陪着温太妃聊了一会儿,直到温太妃累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温太妃送了楚凝一对镯子。据说是她初嫁给嘉禾帝时,嘉禾帝的母后,彼时的皇后送的。日子隔得太久,这对镯子的来历温太妃记不得了,但总之是挺贵重的东西,她便一直收着。
楚凝谢过祖母,亲眼看着祖母睡着了,为她捻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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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郡主和镇安王世子的婚期一定,宫里宫外就都开始忙了起来。谢玉珩又写了一封家书回去,半月后,收到了镇南王送来的书信。楚凝闲着无事,趁谢玉珩在看信时,从他胳膊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一起偷看。
不得不说,她这位未来公公的字写得可真凌厉,她见过珩哥哥的字,可镇南王的字比珩哥哥的更要带几分霸气。
“珩哥哥,你父王说了什么?”楚凝只看了几行就觉得头疼,不想看,想听珩哥哥告诉她。
谢玉珩收了信,让阿仁去放好,然后道:“父王说逸都有些事,他脱不开身,我们的成亲就不来京城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在逸都再为我们办一次婚礼。”
最近谢玉珩不在逸都,许贺言渐渐暴露了本性,在镇南军中大肆蛊惑人心,要他们离开镇南军,跟他走。军中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但碍于镇南王的威信,只敢想还不敢做。
这一切,镇南王自然是知晓的,但他不作为,是在等一个契机。所以这样的关头,他也无法离开逸都,否则一旦离开,便是给许贺言可趁之机。
“嗯。”楚凝倒不在乎镇南王来不来,反正迟早会见到,来了她反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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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珩在齐王府也住了一个月,手上的伤终于好了。这些日子谢玉珏也时常来漪澜苑看望他,兄弟二人偶尔坐在一起喝杯茶,下下棋。不过每次谢玉珏过来,谢玉珩总会打发楚凝去别处。兄长一直守在郡主左右,谢玉珏再傻也明白兄长是在防着自己,至于为什么,他隐约知晓。
七月二十,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个月,皇后派了宁嬷嬷带着婚服来齐王府给楚凝和谢玉珩试穿。婚服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绣娘开始绣了,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精心赶制的,今日来只是给楚凝试穿一下,再拿回去改改大小。
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楚凝站在屋子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宫女手里的婚服看。她从来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裳,一层层往身上套,又是大热天,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刚把衣服穿好,秦桑就来了。
“参见王妃娘娘。”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给秦桑行礼。
“都起来吧。”秦桑笑笑,走到女儿身旁。虽然不是大喜的日子,但女儿换上了嫁衣,跟新嫁娘没什么两样。
“娘,您怎么来了?”穿着嫁衣,楚凝有点不好意思。
秦桑握住她的手道:“听说姐姐派宁嬷嬷给你送来了嫁衣,娘来看看,这身衣裳,凝儿喜欢吗?”
楚凝高兴地点头:“喜欢。”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衣裳,好像珩哥哥也在隔壁试,就是不知道珩哥哥穿着是什么样子。
看着女儿的眼珠子转了转,秦桑便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笑着道:“你呀,这些天日日都和你的珩哥哥在一起,才分开没半个时辰呢,就又想人家了?”
“我哪有。”被戳穿心事,楚凝噘着嘴否认。
秦桑只觉得好笑,想她当年第一次试嫁衣,也是心心念念想知道楚骞穿婚服是什么样子。
秦桑让楚凝转了几圈,亲自找了一些需要改的地方,宁嬷嬷一一记下,随后便又带着喜服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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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长乐郡主生辰,齐王和王妃带着郡主去了安国寺行及笄礼。
次日,皇上为长乐郡主和镇南王世子赐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京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热闹的事了,不仅仅是朝中的大臣们,就连百姓也期盼着那一日赶快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成亲~~
第53章
八月二十, 长乐郡主与镇南王世子的大婚之日。
一大早, 楚凝还在睡, 就被琴嬷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初醒时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皱着小脸,刚睁开的睡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眼神呆滞。
看了一眼窗外,楚凝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天都没亮呢,那么早喊我做什么?”
琴嬷嬷拍拍她的脸:“小祖宗,您快醒醒吧,今儿是您和世子的大喜之日, 可不能再睡了。”
大喜之日,楚凝“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倒回被窝里, 脑袋刚一接触到枕头, 又仿佛想到了什么, 突然坐起来, 眨了眨眼睛。
她想起来了,今儿是她和珩哥哥成亲的日子。珩哥哥的伤好了,在她及笄后的第二日就搬去了宫里住, 皇帝伯伯为了他们成婚之事,特地将锦绣宫赐给珩哥哥住,连带着谢玉珏也住进了宫里。掰掰手指一算, 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珩哥哥了。
成亲那么大的日子,说不紧张是假的。就好比昨晚,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楚凝满脑子都是谢玉珩的容貌,一想到醒来后就要与他成亲了,紧张地怎么也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楚凝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谢玉珩带她回了逸都。楚凝还没去过逸都,好奇得不得了,可是才入城门,还没仔细瞧个够,就被人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短暂的怔愣后,楚凝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乖乖地抬平手臂,让秋容和秋颜伺候她更衣。嫁衣是昨日才送来的,穿起来繁琐,秋容和秋颜只看楚凝穿过一次,早就忘了怎么穿戴,好在琴嬷嬷有经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她们。
“娘呢?”穿好嫁衣,楚凝坐在床边,等着秋容给她洗漱。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秦桑带着绿儿走进屋里。
看到秦桑,楚凝立刻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秦桑笑笑,女儿难得起那么早,精神倒也还好,只是眼底有一片隐隐的青色,想来昨夜没有睡好。秦桑摸摸女儿垂散在肩上的发丝,柔声问:“紧张吗?”
楚凝老老实实地点头:“紧张。”
秦桑抱住女儿:“别担心,一会儿上花轿,琴嬷嬷会陪着你,琴嬷嬷说什么,你便照着做什么,知道了吗?”
“嗯。”楚凝应了一声,难得没有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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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替楚凝洗漱完毕,秋颜扶着楚凝坐在梳妆镜前,由琴嬷嬷亲手替她梳发。当年秦桑嫁给齐王时,温太妃也是派琴嬷嬷来梳的。
琴嬷嬷一边梳,一边嘴里振振有词:“一梳梳到底,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底,子孙满堂……”
这是每个新娘出嫁时家中的长辈在为她梳发时都会念的,楚凝以前没听过,听着听着,居然脸红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眸若桃花,楚凝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
上一辈子,她没等到皇帝伯伯赐婚便殒了命,重生后哪怕三娘都已经伏法了,她依旧担心不已。还记得及笄的前两日,正是上一世被三娘害死的那晚,她缩在床上,用被子盖住瑟瑟发抖的自己,后来是珩哥哥,抱着她坐了一整夜。她什么都没说,他也没问,就那样陪她一直坐到天亮,直到她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楚凝梳洗完毕,又吃了点东西,外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秦桑拿来盖头,亲自给女儿盖上,一边盖还一边在女儿耳边嘱咐了几句:“今晚洞房,凝儿不要害怕,都听你夫君的。”
想起自己曾经在外头偷看过的小册子,盖头下的楚凝顿时红了脸,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被秦桑搀扶着走到齐王府门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紧接着,她的手被人握了一下,又很快地松开。耳边贺喜声不断,楚凝却只感受到手背上那一触即离的温暖。
她被琴嬷嬷搀上了花轿,作为楚凝的陪嫁侍女,秋容和秋颜一路跟着。谢玉珩骑着破风走在花轿的前方,绕过京城几条最繁华的街道,最后带着迎亲队伍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皇宫离齐王府有段距离,又是用走的,楚凝坐了半个时辰就无聊得快疯了,想要掀开盖头,又想起琴嬷嬷之前说的话,盖头要新郎官来掀,新娘自己先不吉利,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楚凝眼皮一闭一闭地打起了瞌睡。忽的听到“砰”地一声巨响,楚凝被惊醒,下一刻,花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到了。
刚才那一脚是珩哥哥踢的。
楚凝弯腰站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心朝上,上面还有一道刚退了痂的剑伤。
楚凝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几乎是碰到的同时,就被他紧紧握住。
谢玉珩把楚凝牵出花轿,带着她一路走到锦绣宫。
宫门口有一个巨大的火盆,谢玉珩提示着楚凝跨过,周遭一片笑声。
厅堂里,皇上和齐王坐在上座,皇后和齐王妃分别坐在他们的两侧,左右两边也站满了人。楚凝听到了萱儿的声音,还听到了舅舅和外祖父外祖母的声音。拜堂的时候,琴嬷嬷一直在身后提点着她,楚凝乖乖地照做。
拜完堂,她被一群女眷簇拥着去了后院,一路上都盖着盖头,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才能走。被搀扶着坐在床上,四周的声音都很耳熟,娘她们都在,萱儿怕她看不见又一个人坐着无聊,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直到谢玉珩来了,萱儿才走回秦依依的身边。
喜娘是宫中的老嬷嬷了,在喜娘的催促下,谢玉珩拿着秤杆,在楚凝面前站定,轻轻一挑,盖头落地。楚凝垂着眸,难得安静。谢玉珩轻拂衣摆,在她身边坐下,宫女们立即端来一碗桂圆红枣羹和一碗饺子。
谢玉珩先拿过桂圆红枣羹,舀了一勺,放到楚凝嘴边,眉眼含笑:“张嘴。”
楚凝这才瞥了他一眼,几日不见,楚凝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若是单独在一起,她不会这么拘谨,但房里还站了好些人,娘和祖母都看着,楚凝的脸颊有点发烫,但还是依言,吃下了他喂来的一个红枣。
喜娘伸手,接过楚凝吐出的枣核,又去接谢玉珩吐出的枣核,将两颗枣核放在一起。
谢玉珩又喂楚凝吃了一个饺子,等到喝合卺酒的时候,喜娘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这亲就算是成了。看完热闹的秦桑和秦依依知道两人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于是带着女眷们离开了屋子,将房间留给他们。
门一关上,楚凝便放松下来,呼出了一口气,还顺带拍了拍胸口。
刚才可把她给紧张坏了!一想到成个亲行个礼还要被那么多人看着,楚凝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一回头,看到谢玉珩还坐在她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目光灼灼,楚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珩哥哥……”
谢玉珩嗯了一声,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在她的脸畔轻轻摩挲:“凝儿,我们成亲了。”
楚凝不知道说什么,只伸出小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上一世她那么不愿意嫁给他,可这一世,从她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一直在盼着这一日。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楚凝下意识地要低头,却很快被他抬起了下巴,指腹从脸颊移到了她的唇上。她不说话,谢玉珩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
总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楚凝动了动唇,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谢玉珩突然凑近她,堵住了她的唇,也将她想要开口说的话全部封在了嘴里。
从起初的温柔到后来的汹涌,这一吻谢玉珩吻了她很久很久,离开时,二人交缠的双唇间还勾出了一条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