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点头,目送谢玉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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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珏前脚刚走,阿仁就出来了:“郡主,世子请您进去。”
楚凝没着急进去,而是问阿仁:“你刚才离开,是去救珩哥哥吗?”
阿仁点头:“是。”
从回来以后,阿仁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楚凝担忧道:“阿仁,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阿仁连忙摇头:“属下没事。”
“那你怎么……”楚凝想问他怎么这么反常,但一想到珩哥哥受伤了,阿仁这个样子,应当是在自责吧。
见阿仁似乎不太愿意回答,楚凝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推门进了屋。
看着房门轻轻合上,阿仁握着拳守在门外。昨日见到那些刺客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只是当时没有细想,也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会对齐王下手。今日世子进宫,他越想越觉得不安,但世子让他保护郡主,他又不得不听命。
阿仁从小听觉和视觉都比旁人要好,也因此才能被送到谢玉珩的身边。对阿仁来说,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世子,世子今日受了伤,尽管他在发现异样后已经立刻赶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他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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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谢玉珩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也不知道秋容从哪里找来的,穿在谢玉珩的身上居然正合适。由于刚沐浴完,谢玉珩里面穿了一件长中衣,外衫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没有系上,未干的发梢上沾了水,搭在背后,渐渐晕染了一片水渍。
他的右手不能动,左手拿着茶壶倒水,动作自然,行云流水,若不是他的右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完全看不出他是受了伤。
“珩哥哥,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吧。”楚凝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茶是温的,楚凝倒了m满满一杯给他。
谢玉珩没有动,似笑非笑地望着楚凝,重复她刚才说的话:“我的手不方便。”
楚凝一愣,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要……要她喂他喝吗?
楚凝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犹豫,把茶杯举到谢玉珩嘴边,小声道:“这样就方便了,珩哥哥,你……你快喝吧。”
谢玉珩眉眼含笑,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唇贴上了杯子,眼神却不离她,这样一来,楚凝的指尖自然而然便接触到一片湿热。指尖一缩,下意识地正要抽退,手腕却被一个力握住,力气不大,却让她无法动弹。
谢玉珩喝完了茶,托着楚凝的手把茶杯放下。楚凝只觉得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
“怎么了?”谢玉珩好笑地问,她的脸和耳朵全红了,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都敢顶撞的小郡主居然还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这是害羞了?
“没什么。”楚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口砰砰直跳,刚才珩哥哥喝茶的时候,他的唇好像碰到了她的手指……
虽然那次在画舫上,珩哥哥也吻过她,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不经意的触碰,和那日的吻又很不相同,她有一丝紧张,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那你脸红什么?”
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凝猛地抬头,对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好似夜间漫天的繁星,闪烁耀眼。楚凝看得有些呆了,从第一次见到珩哥哥起,她就觉得他很好看,总是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
面前的小丫头仰着脸,神情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谢玉珩从前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只是楚凝,不一样。他没有躲,也没有回避,就那样含着笑,任她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楚凝突然回神,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浑身一热,慌乱之下,趁谢玉珩没注意,楚凝把手抽了回来,捂着脸,急道:“谁……谁脸红了!”
她才没有呢!
谢玉珩点头:“不早了,该休息了。”说着,他也不看楚凝,举步往内室走。
楚凝愣在原地,张大嘴,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珩哥哥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要和她一起睡?可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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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楚凝不知道谢玉珩在做什么,每一声听到耳朵里,她的心都跟着颤一下。在外面迟疑了好久,直到里面的声响停了,楚凝才慢吞吞地往里面走。
掀开帘子,楚凝看到谢玉珩正站在她的床边,前面的地上,铺了一层被褥。
短暂的震惊过后,楚凝跑到谢玉珩的身边,指着脚下的被褥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谢玉珩终于不再逗她,轻笑着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同床睡吗?”
被戳中心事,楚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不然他刚才干嘛那样撩拨她?害她真的差点就这样以为了……
谢玉珩叹了口气,把人拉到怀里,蹭了蹭她的发顶:“凝儿,我们还没成亲,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楚凝趴在他的胸前,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知道?谢玉珩笑了笑,这才道:“我答应留下来,因为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再来。凝儿,经过今晚之事,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
哪怕有阿仁保护她,谢玉珩看不到她,始终不会真正地放心。所以在楚凝让他住下来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安心。
楚凝的手指蜷了一下,紧张地问:“那父王呢,父王会不会也有危险?”那些人要杀的人是父王,如果他们还来,岂不是父王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谢玉珩安抚她道:“放心,王爷出了事,肯定已经传进宫里了。皇上让飞鹰将军暗中调了两万禁军入京,此刻应当已经在京城各处埋伏着了。王爷刚遇刺,此刻飞鹰将军亲自带着人守在外面,王爷不会有事的。”
所以他才担心,那些人接近不了齐王,便会转向楚凝。
楚凝似懂非懂,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抱膝蜷缩在床上,看着谢玉珩将屋子里的油灯一盏盏吹熄,只留下外间的一盏没有熄灭。隐隐的灯光透进来,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明亮。
谢玉珩熄了灯,走到楚凝床边,看她坐在床上不动,便帮她拉开被子盖上:“睡吧,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楚凝点点头,乖乖地闭上眼。
第50章
夜里楚凝睡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间楚凝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 像是花香, 又好像不是。她没有闻过这种气味,闻着闻着, 便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坐在船上,摇摇晃晃。
楚凝难受地睁开眼,感觉到似乎有人正抱着自己,外面砰砰锵锵的声音越来越远,耳边是熟悉的温柔的低语:“乖,没事了。”
……
翌日醒来,楚凝还是觉得脑袋很涨, 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人箍着。心里一惊,楚凝本能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谢玉珩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闭着眼睛, 左手被她枕在脖子下面, 受了伤的右手横在她的腰间。她靠在他的胸前,二人躺在一张床上,靠得很近。
这是怎么回事?
楚凝不敢乱动, 生怕吵醒了谢玉珩,努力去回想昨夜的事情,只记得她似乎醒过, 还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
楚凝相信谢玉珩,他昨晚既然主动提出要分床睡,不可能半夜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夜里出了事,珩哥哥是担心她害怕,才会抱着她睡的。想起昨夜临睡前他说的那番话,楚凝又躺不住了,想要去看看父王有没有醒来。
她才一动,谢玉珩也醒了。漆黑的双眸睁开,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楚凝心肝乱颤。
“珩哥哥……”楚凝喃喃地开口,不敢再乱动。
她刚睡醒,脸蛋粉嫩嫩红扑扑的,右脸在谢玉珩的手臂上枕了一夜,稍稍一动,就能瞧见上面印着的枕头印子。杏眼水润,小心翼翼而又怯生生地瞅着他,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白兔,让人看着想要保护,又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谢玉珩勾了勾唇,从喉间溢出了一丝低.吟,紧接着,他翻了个身,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低头就寻她的红唇吻去。
楚凝脑子里的弦仿佛断了,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二人缠.绵的唇齿间,感受着他侵略性地占有着自己的领地,感受着他时而温柔时而汹涌的亲吻,感受着他的气息盈满鼻间,楚凝顿时化成了一滩水。
快要不能呼吸了,楚凝推了推身上的人,没用,一双手胡乱地扑腾,只听“嘶”地一声,谢玉珩倒抽了口凉气,这才肯放过她。
得了空,楚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脸憋得涨成了猪肝色。
等她好不容易顺了气,才想到刚刚似乎打到了谢玉珩的手,忙低头去看,才过了一夜,原本白色的纱布有一半被染成了红色,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不像是才染上去的。
“疼吗?”楚凝还以为是自己昨晚睡觉的时候压的,担忧地看着他的手,一脸愧疚。
谢玉珩躺在她的身边,幽幽地开口:“凝儿,你这一大早就要谋杀亲夫啊。”
“什……什么谋杀亲夫……”楚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她怎么突然发现珩哥哥这么坏呢?一大早就欺负她……
不过惦记着他手上的伤,楚凝还是坐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要看。
“别动。”谢玉珩制止她的手,把她按进怀里,“这是昨晚弄的,一会儿等太医来了再重新上药。”
昨晚?楚凝一惊,撑在谢玉珩的胸口问:“昨晚怎么了?”
谢玉珩看着她道:“昨晚有刺客夜闯齐王府,你睡觉的时候是不是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味?”
楚凝想了想,神色凝重地点头。她以为是在做梦,难道都是真的吗?
谢玉珩继续道:“那个香是西域进口的一种迷香,只要闻上一点就能令人浑身无力,失去意识,继而陷入昏睡,多则七日,短则三日。”
“那我怎么会那么早就醒来?”照珩哥哥的说话,她至少还得昏迷三日才能醒来。
谢玉珩笑了笑:“那些人既然有迷香,身上也就一定有解药。昨晚他们落网后,我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解药。”
怪不得。
“珩哥哥,你的手是在那个时候伤的吗?父王呢?父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楚凝着急地问。
“放心,我们都没事。”谢玉珩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将军带了禁军在王府里藏着,那些人一进来就被发现了,只不过那些人都是高手,费了点时间。”
楚凝撇撇嘴,他手上的伤口都裂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昨晚听起来那么危急,但她一点事都没有,肯定是因为珩哥哥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想到这里,楚凝的眼睛一酸,抱紧他,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珩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我心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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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躺着说了会儿话,辰时一到,秋容和秋颜就打了热水进来给他们洗漱。看到郡主已经还和世子在床上聊天,二女相视一笑。昨夜那么凶险,把她们两都吓哭了,还好有世子在,一直守在郡主身边,否则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两条小命也没了。经过昨夜之事,她们二人都认定了世子,看样子不用等郡主及笄,皇上就会为郡主和世子赐婚了。
这样想着,秋容对谢玉珩愈发地恭敬了,站在外间喊道:“郡主,世子,我们把热水打来了。厨房也准备好了早点,一会儿就送过来。”
楚凝“哎”了一声,推着谢玉珩出去洗漱,她先换件衣裳。
简单地用了早点,谢玉珩便跟着楚凝一起去看齐王。
楚骞今早就醒了,昨夜发生的事他没看到,听了秦桑口述,只觉得惊心动魄。一共五名刺客,居然需要动用上前名禁军才能抓获,足见这个杀手组织背后有多强大。而那些人虽然都被抓住了,但至今他们都死咬着不肯招供说出背后主使,也不肯说出其他余孽,着实令人头疼。
“父王。”楚凝一进屋,看到楚骞靠坐在床头,松开了谢玉珩的手,跑到楚骞的床边,抱着他哭。
昨日看到父王那个样子,她差点就以为父王再也醒不过来了。
“凝儿,父王没事,别哭了。”
在场除了秦桑,连静王和楚祺几个晚辈都来了,兄长和侄子都在,女儿当着他们的面哭成这样,楚骞只觉得好笑。他的伤他清楚,看似严重,实则并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早上醒来看到王妃哭肿的双眼,他便知道昨日一定急坏他们母女了。
楚骞看了一眼还陪在身侧的王妃,目光更加柔和:“好了,凝儿,父王真的已经没事了,别担心了。太医也在这儿呢,不信你问问他。”
太医闻言连忙道:“是啊郡主,老臣昨夜就替王爷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王爷的身子只要将养几日就会好了,郡主莫要担忧。”
听到太医的声音,楚凝擦擦眼泪:“太医,你快给珩哥哥看看,珩哥哥的伤都裂开了。”
“是昨晚后来弄的?”楚骞望向谢玉珩。
谢玉珩点头,没来得及开口,楚凝便接话道:“珩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
一连救了他们父女两个,楚骞看谢玉珩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和赞许:“有你保护凝儿,我很放心。”
“王爷过奖了,这是臣应该做的。”谢玉珩说着就要行礼。
“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些礼节就免了吧。”楚骞笑道,看女儿还傻乎乎地坐在自己的身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还不快陪你珩哥哥去让太医看看。”
楚凝这才明白父王话里的意思,又见几位哥哥都在暗自偷笑,她的脸红了红,不过还是挽着谢玉珩的胳膊去了外间换药。
沾了血的纱布拆下,里面的伤口果然裂开了,昨晚上的药粉都被血冲散了。太医一点点替谢玉珩清理伤口,时不时地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顿时心生佩服。这样的伤口,就算再怎么能忍耐的人,终究不是铁打的,都会喊疼,早上他给齐王换药的时候,齐王都忍不住闷哼了几声,可谢玉珩却连眉毛都没皱。
“世子若是疼,就说出来,老臣会轻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