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太医说温太妃的病已日渐加重,恐怕活不过两年了。楚骞是个孝顺的,楚凝又要远嫁逸都,于是楚冀破例,让温太妃去齐王府养病,一家人在一起,总算是能做个伴。至于何时回宫,楚冀没提,楚骞也没问。
楚骞明白,三哥自小失了母妃,若是柔妃娘娘还在世,三哥一定会比他更孝顺他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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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孙女要回来,温太妃一大清早就起来了,穿衣打扮后,便坐在屋里等孙女过来。
楚凝一进屋,便看到祖母坐在里头,精神很好,一脸慈爱地望着她。楚凝跑过去,扑到温太妃的怀里:“祖母,我怎么才进宫您就出宫了,害我这两日都没见着您。”
与谢玉珩成亲的第二日,楚凝就打算带他一起去见祖母的,哪知去了温太妃的寝殿才得知,温太妃去了齐王府。
温太妃摸摸孙女的头,别人都说她孙女任性,可她却觉得,她的孙女是最懂事的:“祖母想你父王了,皇上便派人将祖母送出了宫,正好这几日你还在,祖母可以跟你们好好说说话。”
楚凝和谢玉珩这次出了宫,直到离京前,都会在齐王府住下。
楚凝抱着温太妃的胳膊撒娇:“祖母,凝儿舍不得您。”
孙女的嘴甜,一句话就把温太妃哄得心花怒放,笑呵呵地看了谢玉珩一眼,才道:“说什么傻话呢,祖母又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凝儿成亲了,以后就得收了性子,好好侍奉你的夫君。”
想到这几日的“侍奉”,楚凝脸红了红,偷偷往谢玉珩的方向瞧,不偏不倚对上他的目光,又急忙收回来,小声道:“我才不要呢。”
两个孩子的眉来眼去没逃过温太妃,她朝谢玉珩招了招手。
谢玉珩上前几步,跟着楚凝喊了一声“祖母”。
温太妃“哎”了一声,高兴地眉开眼笑,她伸手,谢玉珩便扶住她。温太妃第一次见谢玉珩,从前只是听楚骞和楚冀夸他好,今日一见,比她想象中的更让她满意。
细细打量他一番后,温太妃拉过孙女的手,放到了谢玉珩的手心里:“凝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孙女,以后我就将我的孙女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待她,倘若哪天被我知道,你让她有一星半点的难过,我老太婆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这话说得可怕,也只有温太妃自己心里清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楚凝急忙抱住她:“祖母!您一定会长寿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祖母不说。”温太妃拍拍孙女儿的肩,笑道。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凝儿,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谢玉珩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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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的日子定在五日后,吃过午饭,温太妃的身子受不住,便打发楚凝和谢玉珩去陪楚骞和秦桑说话。
这是楚凝和谢玉珩大婚后翁婿两人第一回坐下来说话,楚骞命人端来棋盘,打算和女婿下盘棋。楚骞棋艺很好,谢玉珩也不差,两个人碰在一起,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下午也没分出胜负。
楚凝不会下棋,在旁边看了片刻就昏昏欲睡,秦桑照料完温太妃出来,正巧看到女儿坐在女婿身后,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她笑了笑,将女儿叫去了自己房里。
关上门,房里只剩下娘俩。
秦桑注意到了楚凝脖子后的小红点,虽然可以遮了,但自小看还是能看清:“凝儿,娘只问你一句话,嫁给谢玉珩,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珩哥哥是她选的人,对她又好,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楚凝点点头,不知道娘亲为何这么问,茫然地问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桑摇头:“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委屈。最近京城出了那么多的事,原本你和谢玉珩的婚事还得好好准备,可如今时间紧迫,太仓促了,娘怕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娘。”楚凝安慰她道,“我喜欢珩哥哥,能嫁给他,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她要嫁的是谢玉珩这个人,说白了,婚礼不过只是一个形式罢了,隆重点或者简单点都没有关系。再说了,她并不觉得她的大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秦桑看得出来,女儿不是在说谎安抚她,而是真正地发自内心地高兴。秦桑放了心,这才把她要叮嘱的话都说了出来:“凝儿,镇南王府不比京城,你的夫君又是镇南王世子,等你们去了逸都,做任何事都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轻举妄动。逸都离京城远,你若有事,你父王也不可能马上就知道,若是受了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告诉你夫君,那孩子我看着挺重情义的,娘相信他会护你周全的。”
这番话,秦桑原本应该是在楚凝成婚前告诉她的,但想着她离京前还会回府住几日,秦桑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关于镇南王府之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镇南王府三年前已逝,但镇南王除了这个妻子以外,还有其他的女人。秦桑最担心的就是楚凝的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她不了解镇南王府的情况,不好多说什么,但该提点的,还是要先提点女儿。
楚凝听得懵懂,珩哥哥是有跟她说过镇南王府的情况,除了谢玉珏,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老三老四是龙凤胎,再加一个小妹,都是姨娘生的,在府里地位不高。但她嫁过去了,按照规矩,他们仍是要喊她一声大嫂。
“我知道了,娘。”楚凝应道。
女儿这么听话,秦桑别的也不多说了,只劝道:“凝儿你记住,你去了镇南王府就是世子夫人,以后等谢玉珩成了镇南王,你便是镇南王妃。除了镇南王,若是有人为难你,就拿出你世子夫人的魄力,要是这身份不好使,千万记得,你还是我们齐王府的郡主,连皇上都要给你三分薄面,不用怕他们,知道吗?”
楚凝点头,她总算明白娘的意思了,娘是怕她一个人在外,会受欺负。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楚凝抱着秦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启新地图~
放心,还会回来哒!
第59章
离京的那一日,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空气中夹杂着几丝淡淡的桂花香, 芬芳袭人。从齐王府出来的两辆马车,一直到城门外才停下。
车帘拉开, 从里面探出了半张脸,怯生生地往外瞅了一眼,又放下帘子:“谢郎,你真的要带我去逸都吗?”
闻言,谢玉珩淡淡地看她一眼:“怎么,不想去?”
钱柔连忙摇头,能跟着他去逸都,她当然高兴, 她只是太惊喜了,有点不敢相信罢了。钱柔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小声道:“我、我长那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 有点害怕。”
钱柔说完, 咬了咬唇, 等他安慰。
哪知谢玉珏听了, 非但没安慰她,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他扯唇, 淡声道:“既然害怕,不如就留在京城。”
“你……”钱柔不可置信地抬头,清秀的眸子里很快就泛起了水泽。他这是, 嫌弃她的意思吗?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既然大哥发了话,你便安心跟我们回逸都,镇南王府不会亏待你的。”谢玉珏说完,没有再看她,推开门,下了马车。
前方,楚骞和秦桑从马车上下来,楚凝也想跟着下去,被楚骞拦住:“行了,我和你娘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到了逸都,记得给家里报个信。”
“父王,娘……我舍不得你们……”楚凝眼睛微红,明明昨晚已经抱着娘哭了很久,到了分别时,又忍不住想要落泪。
“父王也舍不得你,等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后,父王会带着你娘去逸都看你的。”楚骞摸摸女儿的脑袋,神色温柔。
片刻后,楚骞又转向谢玉珩,眼神里多了些许无奈。要不是京城里实在没有比谢玉珩更好的人,他一定不会将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连见一面都很难。这几日,该聊的,他都已经找谢玉珩聊过了,只希望谢玉珩是真心对待他的女儿的,否则就算是将来的镇南王,他也不会给谢玉珩留什么颜面。
“别的话我就不说了,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要是凝儿有半点难过,我一定唯你是问。”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说到做到,不会让岳父失望的。”谢玉珩诚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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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马车宽敞,为了给楚凝做个伴,秋容和秋颜也跟着她一起去镇安王府。原本秦桑的意思是让琴嬷嬷也跟着,毕竟秋容和秋颜再怎么忠心,也不过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很多事情,楚凝处理不好的,她们也未必能懂。但楚凝看得出来,琴嬷嬷挂心祖母的身子,于是临行前一夜,特地吩咐琴嬷嬷留下来照顾祖母。
阿仁和一个车夫在外头驾车,马车里,秋容和秋颜坐在车门口,尽量不去打扰郡主和世子说话。
楚凝其实也没什么话想说,昨晚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在车上没坐一会儿,便歪着脑袋靠在谢玉珩的肩上睡着了。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谢玉珩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拿了薄毯将楚凝裹住,陪着她一起闭上眼养神。
从京城到逸都,单走陆路需要十五日,若是换成水路,相对就会快一些。谢玉珩的打算是先坐三日马车,再坐船,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在船上待上七八日,也不知楚凝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楚凝醒来的时候,马车里空荡荡的,除了谢玉珩,秋容和秋颜不知所踪。
马车似乎是停着的,楚凝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她眼神略有些茫然:“珩哥哥,怎么不走了?”
谢玉珩晃了晃被她压得酸痛的肩,马车这么晃,亏她还能睡上那么久。刚才他叫她,喊了两声她没醒,谢玉珩就不舍得再吵醒她了:“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上路。”
“好。”
楚凝下了马车,只见他们正在一个酒馆旁。这里是官道,每隔个几里路就会有一个茶肆或酒馆,并不算稀奇。不过楚凝是第一次离开京城,伤心过后睡了一觉,这会儿已经不难过了。她惊奇地站在酒馆门口,回头冲谢玉珩招手:“珩哥哥,你快来。”
“怎么了?”谢玉珩下了马车,身后车夫便主动牵着去喂马。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酒馆里吃饭呢。”楚凝笑着灿烂,里面人不多,只有两三桌人,看穿着,大都都是沿途的商人。
谢玉珩笑笑没说话,牵着楚凝走到酒馆里。
谢玉珏和钱柔早就下了马车,一人坐在一边,也不说话。桌上的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就在等谢玉珩和楚凝下车来吃。阿仁和秋容秋颜坐在隔壁桌,主子们没动筷子,他们也不敢动。
见到谢玉珩和楚凝过来,钱柔连忙站起身,刚想开口,谢玉珩抬手制止:“坐吧,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敏感,楚凝一看到钱柔,就觉得她的神色怪怪的。楚凝其实也有点心疼这位姑娘,谢玉珏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也有点数,只是碍于他是珩哥哥的二弟,楚凝才一直没挑破。钱柔跟着谢玉珏去了镇南王府,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样想着,楚凝走到了靠钱柔的那一边坐下,对面是谢玉珏。
谢玉珩见楚凝坐好了,也没去空着的那边,而是直接靠着她而坐。
菜上齐了,楚凝先动了筷子,钱柔这才跟着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夹着菜。看到谢玉珩不停地为楚凝夹菜,钱柔不是不羡慕的,但她如今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求得谢玉珏的宠爱呢?
正欲落泪,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块红烧肉,钱柔抬头,看向身旁那人,心里隐隐又有些惊喜。或许她误会了他,先前他在马车上说的话,真的是无心的呢?
谢玉珏将肉放在她的碗里,收回筷子,嘴角扯了一个笑:“你太瘦了,多吃点。”
他的声音温和,就好像初见时,他笑意盈盈地问她:“姑娘可知,去京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含羞带怯地为他指了路,正是那一眼,让他在她的心底扎了根。
钱柔点点头,一口一口将那块肉咽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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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短暂的休息后,几人便又坐上了马车。
楚凝睡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反而不困了,让秋容拉着帘子,她趴在窗上,一边瞧着沿路的风景,一边和谢玉珩说话:“珩哥哥,你之前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不如你给我说说他们的事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关于家里的事,谢玉珩只给楚凝简单提过,并未往细里讲。
这还不是因为无聊嘛!
楚凝找了个好听的借口:“我都要去你家了,肯定得见着你的弟弟妹妹,我总得先了解了解他们的喜好。”
她说地一本正经,但谢玉珩了解她,以她的性子,了解弟妹们的喜好是假,实则估计是想看看谁能对她胃口以后陪她玩的。
谢玉珩将人抱到腿上,缓缓道:“我三弟谢玉玖,四妹谢玉婉,他们两是同母所出的双胞胎,只比你小两个月,十月十七便是二人的生辰。他们的母亲姓冯,府中都称她为冯姨娘,住在听雨轩,平日里很少在府内走动,除了逢年过节,我也没见过几次。还有一位住在沉香榭的赵姨娘,她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名叫谢玉妍,是家中最小的妹妹,父王因此也很疼她们母女。赵姨娘的性子虽然直些,但为人还是很好的,平日你在家里,可以常去找她说说话,妍儿也很可爱,你想做什么,可以让她作陪。”
谢玉珩话里的倾向性很明显了,楚凝一一记下:“那你二弟的娘呢?就是那个许姨娘?”
提到她,谢玉珩的眸色渐深:“她如今是我父王的侧妃,虽说她看上去还算好相处,但是凝儿,她的哥哥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若非必要,你尽量少与她接触。自从我娘过世后,王府中的事情父王分成了三分,分别交到了她们三人手上,这也是不想让任何一人独大。你刚嫁给我,不会那么快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你,但你平日有空,也多学着点。”
楚凝还小,谢玉珩也不想让她太累,可她以后会是镇南王妃,府里的事情,不可能一直让父王那三个妾室管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凝明白,这样的话,前几日娘已经跟她说过了。只是听说镇南王有那么多妾室,楚凝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膈应。她以前从来没想到,但这一刻又不得不去想,万一将来珩哥哥也娶了别人,她能够同她们和平共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