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精神分裂了。
话说到这里,门被敲响,老狗放下木棍把门打开。门外站着导演助理,大过年的脸上并没有很喜庆。
他说:“有件事想跟两位商量一下,能进来吗?”
情况是这样的,魏导这几天因为吸入过多冷空气的缘故,本来就不是很健康的肺部出现一些问题。今早有少量咯血,但是这两天大雪封路,为了出去看病开车很容易出事。所以魏导说,第一阶段按计划进行,他可以坚持拍摄。
等这一阶段完成之后,回到城里拍第二阶段的时间魏导希望提前到三月份。
钟意很诧异:“可以先去治病啊,为什么反而还要提前?”
助理愁容满面,回答:“魏导其实早就在准备这个片子了,一直想拍但是身体一直不允许,刚刚状态好一点就奔这么冷的地方来了。他老人家身体状况不好,浑身上下都是病,所以说不清什么时候因什么原因说倒下就倒下。魏导着急,怕去治疗了也治疗不好,反而拖延了拍摄,不得已想把第二阶段的时间提前到三月份,场景的话我们会尽全力营造夏天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三月份那么冷,两位有没有把握。”
三月份是才刚刚脱掉羽绒服的季节,偏北方的城市都还做不到呢,这种情况下要演夏天的戏?钟意咬咬牙,和秦深相视一眼,把头点了:“全力配合魏导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放心吧,我们没有行程安排,在拍摄结束之前,我们的时间都是魏导的。”
助理叹气,面带歉意:“唉,说好了七月份拍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本来魏导想等秦老师把肌肉都减掉的,现在看来只能这么不完美了。不过老人家表示,两位的表演为片子增色不少,肌肉不肌肉的相比之下没那么重要。”
秦深:“虽然这么说,但我会趁这段时间再尽量减少一些体重,希望魏导保重身体,他对我们的希望我们都在尽全力达成,请他不要太担心。”
最后助理放心了,谢过他俩也道了句过年好这就回去汇报给魏导听。
任务变得艰巨,压力也变得巨大,他们知道魏导身体不好,但不知道这么严重,到现在才晓得原来魏导的身体一直都非常勉强,那么,看样子他们需要再多十倍的用心才对得起魏导为此片所付出的一切。
次日拍摄继续进行中,魏导脸色如常十分精神地在片场指导,丝毫看不出正处在病痛之中。又过十多天,拍摄如期完成,期间秦深二十五岁的生日就这么在紧张的拍摄中过去,连个生日蛋糕都没有。
三月初,趁着接连几天好天气,剧组打包回程。
听说魏导直接去了医院,钟意和秦深就不去打扰了,一起回了家。两个人出门的时候白白净净,回来的时候却跟野人似的,把钟母心疼得直掉眼泪。
钟母:“这手是怎么弄的啊,在家油瓶倒了都不用你扶一下的,弄成这样你知道妈妈多心疼吗。过来,赶紧把护手霜抹上!暖手袋你放哪儿了,赶紧拿出来。”
钟意:“……”
钟母:“还有小深,瘦得跟个猴似的,这胡子头发也没打理一下。想吃什么,阿姨马上给你做。”
秦深客气婉拒:“……阿姨不用,我还在减重。”
钟父看着两个孩子,倒是露出了肯定的表情。
当晚,钟意洗了这三个月以来最舒服的一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忽然有些恍惚。她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顿住脚,犹豫片刻没有进去,倒是转身去了老狗房间。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陈瑶,从偏僻的山村里被解救回家,却突然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刚才环视自己家,居然觉得陌生。”
秦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本来都已经准备睡了,被她突然敲门。听罢,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精神分裂啊。”
她苦笑,侧着身子坐在他的床沿:“是的吧,我感觉自己很脆弱,我居然没想着去跟我妈撒娇,反而跑来你这里找安慰。”
秦深:“找你的精神恋人安慰你?”他摊手,“我做不了何东,我从根本上就不认同他,所以我出戏也快。此时此刻坐在床上的是秦深,你要我怎么安慰你?”
钟意不死心:“那如果你是何东,现在你会怎么安慰我?”
秦深摸着下巴想了想:“根据剧情走向判断,这个时候何东异常后悔没有留住陈瑶,他可能会发了疯,然后把陈瑶压在床上来一炮。”
钟意当场打了个哆嗦。
就在她发愣的同时,这个语出惊人的男人说到做到,把她往床上一带,顺势压了上来。软床起伏着,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色气,她被迫脸红心跳地和老狗来了次惊慌失措的对视。
万幸大晚上的她没尖叫出来。
“你要的安慰就是这样的,怕不怕,嗯?”
说实话,她不怕,她本身就是不抗拒何东的。但是她怕秦深突然给她来这一下,脸蛋子当场红成了番茄,想起来却推不动他。
尽管老狗已经刻意减重,但男人毕竟是男人,同样的体格下男人始终比女人更有力量,更何况他身上还有肌肉没减下来。
“秦老狗?!”
他的头一点点埋下来,故意靠在她耳边挑战她的忍耐力:“不是想何东来安慰吗,我满足你,要不要?”
“……”坏胚子,深藏不露的坏胚子!
这人满嘴骚话想气死谁啊。
“不要!”
“确定?”
“这他妈还用确定的吗!你故意耍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秦深放开她,滚到另一边去爆发出一阵讽刺的笑:“你要何东不要我啊?!你真厉害,明明我比何东好。”
钟意无语了:“……”这什么玩意儿,这人脑回路堵车了还是怎样?她坐起来,拍拍自己泛红的脸:“有点迷,我看不懂你。”
“我也看不懂你。”
最后两个人的巅峰对决并没有下一步,犯迷糊的人连自己都看不懂还妄想看懂别人吗,反正钟意是没那本事的。
没在秦深房间呆够五分钟,她就屁滚尿流地滚回去睡觉了。
为了保持状态,在家的这段时间钟意断网哪儿也没去,和左伊阳都断了联系。三月初,听从剧组的安排,她和秦深二度进组,在依然寒冷的天气里穿上单薄的衣衫开启了第二阶段的拍摄。
稍微好受点的是室内的戏份比较多,不用接受风吹雨淋,还有空调吹。为了赶进度,在她拍摄的同时,魏导分出了B组,由副导演负责秦深的部分外景戏份。听说是在工地的戏,这个可怜的男一号要□□着上身,不仅要演出晒大太阳的感觉还得往头上淋冰水。
她想想都冷,老狗真可怜。
近十天的拍摄后,变换拍摄场地,剧组转战至一处简陋的窝棚。剧情上介绍,这里是何东来城里找陈瑶的居所,这个男人一直没有等到陈瑶点头,就干脆带着陈瑶的两个孩子在工地上当临时工,住的窝棚脏乱差。
钟意进去的时候,都没忍住感叹:“我天,这特么也就比桥洞强一点。”
秦深已经在这里拍了两天,闻言无所谓道:“你别嫌弃,这床挺结实的。”
钟意:“干啥……”
秦深:“拍床戏绝对撑得住。”
我TM……
作者有话要说: 三点三点
第41章
不要太乐观, 导演改编了部分剧情, 但是床戏的部分原原本本地保留了下来。剧本钟意看了,并没有色气满满,相反很心疼。陈瑶当时已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状态,她分明是怀着绝望的心情跟何东睡的。
钟意告诉自己要专业一点,但毕竟第一次拍床戏, 逮谁谁尴尬。
正式开拍这天,导演清场,只留下一个化妆师和一个摄影师,包括助理小石头和小张都不被允许出现在这里, 现场一共就五个人。这场戏其实不暴露, 钟意顶多露个背和腿, 但是人太多不利于演员进入状态,毕竟这场戏是全片最压抑的部分, 看似火辣,实则陈瑶的眼神里透着寒冰。
开拍的前一天她和秦深还为此吵过一场嘴仗, 秦深说他要吃大蒜,她回击说她要吃臭豆腐,互相伤害绝不退缩。可真到了拍摄的时候, 任何不尊重表演的举动他们都不可能有。
开拍之前钟意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去调整状态, 把胆怯或是杂念去掉。原本她是很抗拒跟老狗拍亲热戏的,现在这个问题已不是问题,倒是怎么去恰到好处地把陈瑶的情绪表现出来值得她着重思考,既热情又冰冷, 演绎起来不是一般困难。
今天的第一条,是从进门那一刻跟何东对视开始,陈瑶没有台词,眼神蕴含着她所有的情绪。何东惊讶着她的到来,仓促间站起来撞翻了面前的酒瓶子,他来不及说话,陈瑶便走上来吻住他。
何东从诧异到狂喜,捧着陈瑶的脸开始疯狂回应,两人从桌子旁边亲到墙上靠着,撞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后何东的手开始摸到他想摸的地方,再接着他把陈瑶捞起来摔倒床上,急切地开始脱两人的衣服。
当导演喊action,钟意从门口走进去,镜头给到她的眼部特写,随着她的动作往前移动,接着,镜头里出现撞翻酒瓶的秦深,两人对视两秒钟后,钟意主动上去亲住他的嘴。
四片嘴唇接触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太异样的感觉,她现在是陈瑶,她吻的是何东。彼此的嘴唇逐渐交换了温度,并非蜻蜓点水,而是紧紧地贴在一起,张开唇彼此吮吸爱人的唇瓣,极尽热情。气氛开始灼热,呼吸变得急促……
镜头慢慢下移,给到秦深手部特写,那只在建筑工地上磨得满是伤痕的手钻进了她的衬衣,慢慢开始游走,丝毫不客气地揉捏他想捏的地方。
直到钟意被扔到床上,导演喊了cut。
这一条整整两分钟,亲吻占了一分四十多秒,效果还可以,后来为了取分镜头的缘故,又拍了四遍。拍完了这几条,钟意和秦深各自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喝着水。
此时已到了四月份,天气依然很冷,为了拍这场戏他们都穿得很单薄,但是现在却都累得不想披外套。
没有人去打破现在的氛围,化妆师保持沉默分别给两人补了妆。导演随后要求再拍一遍,于是这一场吻戏一直拍了六遍才正式被宣布通过,印证了秦深当初说过的话——亲到嘴麻口渴。
接下来拍的是床上的部分,这个部分不是长镜头,分别拍了许多条,最累的地方是情绪总被打断。统共给了她一个背部特写,一个腿部特写,眼部特写是给的最多的,一直在喊cut,又一直在重复着亲吻和抚摸这两个动作。
等最终拍完,钟意的情绪已经达到临界点,陈瑶被无限放大的痛苦占据着她的脑袋。什么接吻,什么爱抚,什么滚床单统统都不是她所在意的了,她只觉得好痛苦。
当最后一条导演宣布通过,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化妆师姐姐帮她擦着眼泪,扶她上了车返回住处。期间,她没有和秦深再有过任何接触,她的情绪崩溃,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一大原因。
小石头在房间等她,打开门看到她整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
化妆师姐姐把她交给小石头,说:“钟老师入戏太深了,现在还沉在里面没走出来。你们试着劝劝哈,给讲个笑话什么的应该会好点。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其实不严重,她自己愿意走出来的话很快就好了。”
钟意瘫在沙发上,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努力把陈瑶从她的脑子里赶出去。还好,陈瑶没有赖着不走,没一会儿她觉得好受些了。
因为她的不对劲,房间里的气氛也不对劲,小石头把灯全部打开,把窗帘拉到最亮,尽量地让光线照到钟意身上。钟意久久地坐着,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唯一的动作只有眨眼。
小石头在惶恐中倒来一杯热水,怕怕地问:“老大,你想……那个……听什么笑话?”
这话问出去足足有十秒钟,钟意才把头抬起来,给她一抹熟悉的笑:“不用,我看到你就像看到笑话亲爱的。”
小石头:“……”
忽然觉得情况还挺乐观?
接过这傻孩子递来的水,她喝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刚才演得特别好,结果在片场嚎啕大哭显得没有见过世面因而导致我觉得今天的表现不够完美,所以我特别丧。”
小石头:“我不信。”
“我也不信。”她扶额摇头,自嘲地笑,“好吧,我承认有那么几分钟我想像陈瑶那样找条河跳下去,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何东那张让我挣扎的脸。但是现在我好多了,感觉翻过了一座以前翻不过去的山,有点想揍秦老狗一顿。”
小石头:“为什么?”
她偏着脑袋想了一阵,又喝了一口水:“不知道,就是想揍他。”
原本以为戏拍到这里,遭遇最压抑最艰难的一场戏,她会因此而在角色里陷得更深。然而恰恰相反,崩溃过后她反而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头脑更清晰了一些。大概因为最难的一场戏完了,巨大的压力消失不见,她放松了一些吧,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哭了一场把大部分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了。
她可能还是会弄混陈瑶和自己的感觉,但是她已经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钟意,不是陈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入戏过程和出戏过程,她就是这样的,从一开始绷紧弦,直到拍完了所有重头戏她就会放松自己。
她想揍秦深,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揍,反正她现在的感情还是一团乱麻没理清。
在小石头的陪伴下钟意觉得好多了,让小石头去给她买好吃的,她要吃一顿以安慰自己千疮百孔的脆弱心灵。
这天晚上秦深来敲她的门,小石头看看门口站着的男人,自觉地出去吹冷风了。
“又吃蛋糕,不减肥了?”
钟意抬头看他,一脸淡定:“87,我掉了一斤。”
他的手握成拳,然后又松开,最后干脆揣兜里。在她面前站了几秒后,秦深在她旁边坐下,问:“感觉好点了?”
“嗯。”
“能告诉我你是陈瑶还是钟意么?”
“钟意啊。”她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我把情绪发泄出去了,现在分的清清楚楚,所以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