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周文菲在他怀里哭了。喻文卿摸着她的秀发,舍不得这样柔软的触感,“反正要过去的,早几个月有什么分别?”
  S市是个漩涡。
  喻慕琛和姚本源的案子看似简单,但仅是许开泰车祸一案,就能拔出交警部门这个大萝卜。深埋地下的根须有多茂盛?□□后带出的泥坑有多大?云声会不会牵连其中?喻文卿无法估计。
  他留在这局中,可以和羁押中的喻慕琛姚本源互为牵制和保护,但是他不能让周文菲——这个全世界都知道了的他的软肋,仍然留在漩涡的中心。
  越早送走越好。
  周文菲离开他怀抱,趴在床上,热泪很快就把枕头打湿,分离来得太快,让她无所适从:“我可不可以把乖乖带走?”
  “可以。”喻文卿不能在卧房再呆下去,他亲了亲她的头发:“孟律和姚婧来了,我下去和他们聊会。”
  姚婧以为就是来签离婚协议书的,结果孟律递过来一份成立“云端”慈善基金会的协议,以及把他俩人名下持有的云声股票无偿捐赠给该基金会的协议。
  “文卿,你想好了吗?我就当从来没有过,毕竟我也没付出什么。你呢?你的十年青春,都耗在这上面了。”她明白他在意什么,因此看着他说,“我小时侯学素描,老师就说过,凡是看得见的东西,都有光和影。这世上没有圣徒。”
  喻文卿说:“控制权还在我手上就没问题。过去是……云声为我,以后是我为云声吧。”
  姚婧耸耸肩,签下名,再问:“我们的离婚声明发不发?”
  “发之前一起出席个活动,明天上午回S大,有个捐赠仪式。”
  姚婧放下笔,手捂着鼻子,眼眶还是湿了:“没问题,这应该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一次。”
  是S大建校以来收到的单次捐赠中金额最大的,也是云端基金会成立后的第一笔捐赠。再加上之前几百万到几千万的个人捐赠,喻文卿已经给母校捐了近两个亿。
  捐得这么匆忙,目的不言而喻,想让新上任的领导班子对喻慕琛和姚本源的案件保持应有的缄默。毕竟这两个老家伙最看重名声了。
  喻文卿私下还和即将被任命的戴校长见过面,华阳建工承包的工程可以请第三方检测,如果有质量问题需要翻修或者加固,可以去找他。
  也许恰是因为土木工程系的出身,喻慕琛才敢和赵之华张洁莹等人同流合污,他太懂可以在哪些方面偷工减料而不至于引发安全事故。
  有这么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儿子,喻慕琛不会落到喊打喊杀的地步,戴校长笑着点头答应。
  第二天,姚婧发出自己和喻文卿出席云端基金会的成立暨捐赠仪式的照片,并且贴上两人的离婚声明。文中说:“最后一次以‘喻太太’的身份亮相,倍感轻松。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别人说,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患难与共的家人。”
  还是有好多网友认为她太大度,把云声的股票捐了,喻文卿其他资产能有多少?以后挣的,跟她也没关系,便宜了要转正的周文菲。
  当然了,朋友圈熟悉她性情的朋友纷纷发来“好酷的女孩”、“终于解脱了”、“我们在纽约见面”的信息。
  姚婧也觉得,是这两年多来最舒心最自在的一天。她发语音给周文菲:“你要跟我这个big-wife走了,做好准备没有?纽约在下雪,你要准备防寒的衣服。对哦,你是不是除了世纪之窗的人造雪,还没见过真正的雪?”
  临行前的晚上,周文菲在卧房里收拾东西,冬天的衣服一多,两个行李箱都塞满了。喻文卿说:“带两三套替换的就行,剩下的,到那边再买。”他拿过来一盒暖宝宝贴片,“下飞机就贴,知道吗?纽约很冷,”怕人不相信,“真的,零下好几度呢。”
  “你买的?”周文菲意外他会有这样的东西。
  喻文卿说:“找谢姐要的。”
  整盒不好放,包装拆了,贴片分散放在行李箱。周文菲又打开床边抽屉,拿出王嘉溢的日记本和那本书。
  喻文卿想起来,从一堆名片里翻出一张来:“王嘉溢的妈妈说过,如果你去纽约,可以找她。”
  周文菲也把它夹在日记本里,然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要收,四处望了望。
  “都捡好了吗?”喻文卿问道,见人点头,他把箱子合上,立在一边。
  还没走,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周文菲有点想耍赖,躺在乖乖身上:“婧姐说那边的雪下一场就能到膝盖,这么冷的话,我能不能过完春节再走。”
  喻文卿盘腿坐在身边,摸着她的脸:“我又不是把你扔在那边不管你了。到时候我会飞过去陪你们过年。”
  周文菲抓着他那只手摁在脸上不放:“真的?”掌心的炙热烘出了眼里的泪,“有时候我觉得前程、梦想那些,一点不重要。好多人给我发私信,说要学会自己爱自己,不要甘于在你身边做一个没有名分地位的女人,说要努力变成一个优秀的女人,这样才可以和你匹配,才会让你珍惜。她们说得都对,可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很早以前,我就走了另一条路,我只想要你爱我。”
  不是爱今后可能会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女孩,也不是爱现在这个会为他痴狂做一切事情的女孩,而是回到过去,爱那个在大雨中颤抖的女孩,爱那个在同龄人狂欢的午夜被杀死的女孩,爱那个想淹死在浴缸里的女孩,爱那个轻易就划开手腕的女孩,……,不是爱她的样貌和身躯,天真和勇敢,而是爱她的眼泪和伤痕,爱她的痛苦和煎熬,爱她无法摆脱的恐惧和死亡。
  只有爱她最不堪的那一面,她才觉得心灵可以被慰藉,灵魂可以从荆棘的丛林里挣脱出来。
  喻文卿笑了:“我也没有别的路走。不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不管你是许妙还是周文菲,我永远爱你。”
  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到国际候机楼。喻青琰挂在喻文卿脖子上,响亮地亲两口:“爹地要经常来看我。”
  “好的。”孩子放下来,喻文卿和姚婧黄慧南一一道别,最后眼光停留在周文菲的帽檐上。贵宾厅内不过七八个人,她还是戴了棒球帽和口罩。
  喻文卿用手勾起她下巴,雏鸟似的眼光,似乎比喻青琰还要舍不得他。说出来的话被口罩挡住,听起来闷闷的。
  “以后你去看青琰的时候,也要去看我。”
  “会的。”喻文卿笑道。
  “再忙,也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会的。”
  周文菲垂下头,看鞋面上的绑带:“要飞16个小时,我要是心脏又不舒服,怎么办?”
  “找空姐,她们会帮你。”喻文卿笑道。
  “我要是一个人在纽约,感觉很难过,怎么办?”耳边突然响起甜美又生硬的女声“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周文菲根本没听清航班号,就慌得受不了,手抓住喻文卿腰侧的衣服,“我有抑郁症,你不可以这样抛下我……”
  喻文卿紧抱着她:“妙妙,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不管你在纽约的街头,还是台湾的深山里,都不会离开你。”
  周文菲点了点头。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说:“去吧。那儿是个全新的世界,也会有一个全新的周文菲。打算给我惊喜,还是要想气死我?”
  姚婧祖孙三人和高阿姨正在登机。喻文卿帮周文菲把帽子戴好:“不操心你,我还能多花点精力在案子,还有公司的事。等你学成归国,你妈也许就出来了。”
  “嗯。”周文菲努力平稳情绪,从包里拿出登机牌,往头等舱的登机通道走去。
  喻文卿缓缓跟在身后,看见喻青琰过了闸口,头趴在姚婧的肩上,送了个飞吻给他。心里好暖好舒适,他做得并不好,可她们并不计较。很快她的脸就消失在登机桥的拐弯处。
  周文菲落后两三个人,也过了闸口,登机桥走进去四五米,仿佛心有灵犀感受到背后目光的不舍和难受,转过身来,摘下口罩,冲着喻文卿眨了眨眼,笑了。
  喻文卿也笑了,冲她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快点走。
  他一直站在那儿,看到所有的头等舱客户都登了机,然后是商务舱和经济舱的客户,登机桥满满的都是人。几分钟后空了,一个人也没有。
  他走到玻璃墙边,静静地等着,等着登机桥和机身分离,飞机转弯,缓缓地朝前方驶去。
  机坪很大,很快就只看到远处飞机鲜红的尾翼,像一只箭上的翎,开弓后笔直地从左射到右,突然地转变方向,伸向天空。
  正是面对东北方,太阳有点耀眼,喻文卿再也追捕不到飞机的踪影。
  闭上眼睛,心中始终有一束光,以前那束光的源头在别苑,而今正在飞跃大洋,越拉越长,始终照耀着他的孤岛。
  周文菲不曾来过他的孤岛。她从未想过要改变他,是他对这温和无言、不离不弃的光热有了反应,愿意泅过冰冷的海峡,回到大陆。
  原来一直是他理解错了,以为做一个人的唯一就是要去支撑他。唯一不一定是支柱,也可以是一束光。从今以后,他不必深入森林的腹地,他可以是拨开乌云的银龙,也可以是晨曦后撒入森林的那道光。
  妙妙,睁开眼,你就能看到我。跟着我,你就不会迷失在森林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了。争端起,讲故事,争端歇,故事完。
  纽约的,写进番外吧,这个就不要催我了。让我慢慢的、努力造点糖吧。
  书名来自荣格的一段话:
  你永远不要有企图改变别人的念头!你能够做的就是像太阳一样,只管发出你的光和你的热。每个人接收阳光的反应是不同的,有的人会觉得很温暖,有的人会觉得刺眼,甚至有的人会选择躲避。种子破土发芽前没有任何的迹象,是因为没到那个时间点。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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