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聊什么,我哥我不太熟啊。”
  好像谈论陌生人的语调,让喻文卿再看她两眼:“你不熟?”
  “他大我14岁,我记事起他就念大学了。”
  “你不是有他的日记?”
  “在我妈家,不在这边。”喻文卿越是沉着自信,柳燕妮心里就越没底。
  “哦。”喻文卿看她眼神一直飘,“这几天网上的新闻,你都看了吗?有人想拿所谓的爆料来勒索我。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愿意曝那就曝吧,我应对的手段多的是。你知道他被抓到要判多少年吗?”
  “多少年?”柳燕妮知道了,喻文卿是来威胁她的,下意识地咽口水。
  “起码十五年,无期也可能。”喻文卿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吞得下去吗?”
  柳燕妮怂了:“是,是。”
  喻文卿又说:“你哥哥的死是个意外,我们都很遗憾。”他再问,“工作怎样?”
  “也就这样吧。”
  “考虑云声吗?”
  柳燕妮抬起头:“喻总,您这是……?”
  喻文卿起身要走:“你拿到你哥的东西后,记得来找我。”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心虽然贪但是不狠,成不了什么事。
  柳燕妮也站起来,抓他胳膊:“喻总……喻师兄,你对我哥留下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不感兴趣,只不过同门师兄的妹妹,还是应该多多照顾的。”喻文卿冲她真诚地笑笑,拂开她的手。
  柳燕妮突然觉得她此刻坦白,待遇也不会太差。喻慕琛不是坏人,否则这么多年不会对她们母女这么照顾,而喻文卿……对周文菲更好了。她的决定做得很快:“喻师兄,我没找到我哥的东西,但我知道出了什么事。”
  “谁告诉你的?”
  “一个陌生人。”
  “手机号码。”
  柳燕妮发给喻文卿,喻文卿发给汪明怡:“手机定位。”然后他让柳燕妮和人打电话。
  “说什么?”柳燕妮问。
  “说你找到哥哥留下的日记和文档,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燕妮拨了号码,陌生人的声音一出现,喻文卿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
  他一边指挥柳燕妮和人周旋,一边给汪明怡发信息:“是吴观荣,快通知警方。”同时拿纸飞快写下字:“就是勒索我的人,不想被当成合伙入罪,按照我的意思来。”
  他边写,柳燕妮边看,心惊肉跳,连忙点头。
  吴观荣似乎不信:“你找到什么?”
  “日记里……”柳燕妮按照喻文卿的指示,“详细记载了程序的开发周期,还有提到了许开泰的一些事。”
  “你不打算交给警方,让他们为你哥伸冤?”
  “我怕没什么用。”
  “那你想怎样?”电话那边吴观荣了然地笑。
  “能先见个面吗?”
  “可以。”吴观荣沉吟一会,说,“柳小姐先说自己的想法,我看我能不能配合?”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不报警可以,让喻文卿出钱买你哥哥的命。”
  两年前,吴观荣也见过柳燕妮一面,知道她是个胸无城府的女孩,需要他一步步带领着走。
  “多少钱合适?”
  “五千万。”
  “这么多?”
  “五五分。”
  “五五分?”柳燕妮提高声音,这是真情实感了,“分给你两千五百万?”
  “那你自己去找人要,看要不要得到。”
  “好,”柳燕妮咬牙切齿,“我们在哪儿见面?”
  “你先到深田路。”
  然而她和喻文卿赶到深田路,再打电话过去,吴观荣又说去华天村,两地相隔二十里。柳燕妮说:“你玩我呢。”
  “不得不谨慎些。”
  一听华天村,喻文卿就皱眉。这城中村正在拆,住户已经搬空,停水停电。天马上就黑了,在那儿抓人难度太大。
  过去的路上,汪明怡发来信息:“抓捕行动已经开始。”
  警方通过GPS定位,找到吴观荣的藏身之所。那是S市市郊毗邻工厂区的一个城中村。村后就是九连山。
  喻文卿坐在车里焦急地等待,一个小时后,汪明怡告之:“行动失败,吴观荣逃往九连山,现在在搜山。”
  去你妈的,喻文卿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一边,靠着椅背不说话。今晚抓不到,以后更加引不出来。可抓住了,坐十几年牢还要出来。要不,老天爷开眼,搜山的时候一枪毙掉好了。
 
 
第100章 
  旁边的柳燕妮讷讷说道:“那喻师兄, 现在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喻文卿仍闭着双眼,柳燕妮没有下车的意思。他懂,但他不开口,等着她先说。
  “喻师兄, 这个坏蛋的藏身之处能暴露, 有我的功劳吧,我反应能力还是可以的, 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都没露馅。”柳燕妮瘪瘪嘴, “我觉得是警察太逊, 才会让他跑掉。”
  “没错,有你的功劳。”喻文卿看向这个比周文菲大两岁的女孩,“想去云声工作吗?我可以帮你在公司附近买一套三室公寓,算是感谢你。”
  不犯法就能得一套市价近三百万的公寓, 柳燕妮心里乐开花了。
  “谢谢喻师兄。”
  “不客气。那边都交接后, 去云声办入职手续。”喻文卿想了想,“确实你的口才和应变能力都非常的好,能喝酒吗?”
  “当然能。”柳燕妮打包票, “茅台五粮液, 半瓶没问题。”
  喻文卿微微笑:“好酒量,我们正缺这样的人才, 要不你去大客户部门?”
  “大客户是哪些?”
  “政府单位、银行、电信公司, ……, 一般都是长期合作关系,但关系也是需要人去维护的嘛。”
  柳燕妮连连点头, 表示很认可。
  “那就这样说定了。年薪二十万,做得好奖金提成另外算。”
  “没问题。”柳燕妮心满意足,“那师兄,……,我先走了?”
  “慢走。”喻文卿看着柳燕妮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边,嘴角的笑也消失了。
  冬天的夜晚一下就降临了,车厢里是沉闷的黑夜。
  周文菲发来信息问他在做什么,要不要回家吃晚饭。他回复“就回来”。
  哪怕一颗心被磐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愿把这种压力传递给需要他保护和关心的家人。
  路过一家手工的冰淇淋店,进去打包两盒,一个草莓口味一个香草口味。早上喻青琰偷偷在他耳边说的,想吃冰淇淋。
  回到别院,喻慕琛走了,魏凯芳还在陪孙女玩。黄惠南例行检查的肝部影像结果不太好,一直拖着不去复查,这次姚婧回来陪着去做穿刺。青琰留在别苑。
  魏凯芳见儿子回来:“你事多,我带琰儿回海园去。”
  “不要。”喻文卿半跪在地上,抱过小人儿来亲,“我女儿和我在一起。”
  “我要妈咪。”
  “爹地买了冰淇凌。”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抬起来,更亮了,看不到妈咪的那点委屈,在美食面前荡然无存。喻文卿想,我怎么舍得她走?只有这样的天真善良,才能抵抗在肮脏世界里的继续堕落。
  吃完饭后,喻文卿去书房,先打电话告诉父亲,柳燕妮解决了。喻慕琛低笑一声,难得地称赞儿子:“又快又狠。”
  可是吴观荣怎么会联系到柳燕妮。当年的车祸他知情?喻文卿想打电话问周玉霞,这个人永远不在频道,关机了。
  沉思片刻,他又拨通曹经理的电话:“现在给你一个酒桌上活络气氛的女孩,要不要?长相一般吧,但绝对会来事。”
  曹经理说:“太会来事的就算了,还得会干活啊。”
  “收着。”喻文卿说,“呆一段时间后让她接触XX银行技术合同的核心部分,找人假冒竞争对手联络她,看她会不会泄露我们的报价。”
  “喻总,你这是……”
  “照着做就是了。”喻文卿道。
  柳燕妮这样的人,放哪儿都不如自己眼皮底下呆着,且手中一定要有她的把柄,才能保证安全。
  面向屋后泳池的窗户没有关严,楼上周文菲和喻青琰的欢笑声时不时地传进来。这笑声让他的嘴角上翘。哪怕云声此刻灰飞烟灭,他还有她们。
  上楼去,开房门时,瞥见人小鬼大的女儿慌慌张张把什么东西往被子里塞。被面上还有未来得及塞进去的亮闪闪的珠宝贴纸。
  他无奈又温柔地叹气。他的床是他领地感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先是被狗占了,现在要被小孩的玩具占了。床上的两个人都冲着他笑。他走过去:“你干什么坏事?”
  喻青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做坏事:“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个礼物。”
  “好吧。”喻文卿乖乖闭上眼睛,手上被塞了一个很有分量的东西,睁眼一看,是“市长奖”的奖杯,从杯身到底座,被喻青琰贴满了闪闪发光的贴纸。
  “怎样,爹地?”喻青琰很兴奋,“好不好看?”
  下午魏凯芳带她玩时,特意把奖杯从架子上拿下来,告诉她,这是爸爸得来的,一个超级超级大的荣誉。她虽然不懂荣誉是什么,但她能从奶奶的神情和口气中体会到“你的爸爸很棒”的意思。
  她觉得透明玻璃奖杯称不上爸爸的棒,非要拿下来打扮一番。
  “好看。”喻文卿拿着火炬造型的杯身转着看一圈,“第三届S市科学技术奖市长奖”的字样被贴纸遮住了。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从此以后要怎样对待这些荒诞可笑的成就。
  女儿果真是贴心的小棉袄。“比以前的好看多了。”
  他把奖杯放回去,高阿姨要带喻青琰回房。喻青琰撅了撅嘴:“爹地晚安,喵喵晚安。”
  周文菲对高阿姨说:“是婧姐规定的吗?一定要一个人睡?她还这么小。”
  “也不是,有时候会和太太睡。”
  很会分辨形势的喻青琰马上就朝周文菲张开手:“我要和喵喵睡。”
  高阿姨抱着她:“不打扰爸爸了,爸爸需要休……”
  周文菲看着喻文卿:“我们和青琰睡好不好?”
  喻文卿一怔,周文菲看出来了,她说:“你还从来没有带着青琰睡过?”
  “我有哄她睡。”也就那么几次,喻文卿有点赧然。
  “好过分。”周文菲下床,从高阿姨手上抱过小孩,递到喻文卿手上,“哪有都当人爸爸了,连陪着睡觉的觉悟都没有。等再过几年她长大了,你就真的要避嫌,不能和她一起睡了。”
  “跟爸爸睡?”喻文卿征求女儿意见。喻青琰已经扑向了床:“还有乖乖。”
  乖乖起身。“去,”喻文卿盘腿坐下,守护自己的领地,指着床尾那一端的地垫,“你睡那里。”
  高阿姨讪笑着离开主卧,就给姚婧打电话。爸爸带着睡当然没问题,可是这姨娘当好人当得太过分了。
  姚婧正在医院。就一个穿刺小手术,黄慧南都有点怕,推着进手术室时伸手来抓女儿,车推进去,这手很快就松了。
  姚婧捂着嘴巴想哭,黄慧南是她的人生后盾,她喜欢折腾,喜欢那些新锐前卫的尝试,她不怕失败,她总是想,大不了,我回去找黄慧南。今天,黄慧南老了。结果还没出,一家三口都很忐忑。因此听到高阿姨说这件事时很不耐烦,心想,这事很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说周文菲的喜欢就是假情假意?
  “琰爷喜欢就可以。”
  灯熄了,躺在两人中间的喻青琰还很兴奋,腿抬得高高的,再使劲砸向被面。周文菲帮她把脚丫子塞到被子里。她手伸出来,摸喻文卿的脸,摸到下巴上的胡渣,说“佳佳”。
  喻文卿竟然听懂女儿的话了,是“渣渣”。去年圣诞节他拿下巴蹭过她的小脸蛋,她还记得。纠正她的发音:“胡渣。”
  她摸到爸爸的鼻子,非常稚嫩的奶音:“鼻几。”
  喻文卿抓着她的小手,轻轻放到嘴里去咬。
  周文菲的手跨过喻青琰的小肚子,摸到他的胳膊:“有时间你要多陪青琰,小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而她是你……”“唯一的孩子”她说不出来,翻身平躺着。
  喻文卿亲女儿脸蛋一口,说:“去亲喵。”
  喻青琰马上翻过身,爬到周文菲的脸上,响亮地亲一口。
  C市市郊的墓园,满山都是静悄悄的松柏和墓碑,棋盘一样间隔排着。从最下一个台阶走,一排排地走上去,第二十六排,转入左边,再过七个墓碑,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在那里哭了一个通宵,已经不是跪,而是瘫坐。
  昨夜里起了很大的风,将这些松柏吹得呜呜地响,响声低沉浑厚,好像每个墓碑下都钻出来一个鬼魂呼应着。
  离开荔山别苑后,周玉霞头也不回地离开S市来到这里,打算一头撞死在许开泰的墓碑上。但——她还没有撞死。
  那样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许开泰死后她还没有死,是因为还有责任。她想照顾好女儿,让女儿过美满幸福的生活,将来去阴曹地府,许开泰也许能稍微不那么计较她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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