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顶顶晚上果真是早早的跟着冯大爷一起回来吃的骨头汤，她就没回家，成成进门没看见人，只有李小军跟李小乐在，他心想大概是在冯大爷那里，掀起来帘子就走。
结果李小军这缺德孩子，“你妈都不行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怎么不在医院呢？”
“是啊，我爸真倒霉，这一结婚，就得给你妈治病，你妈是不是看自己有病了，才花我们的钱。”
兄妹俩一人一句，成成脸色瞬间就变了，看着他们兄妹俩围着桌子吃窝头，那是蔡如意头晚上做出来的。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窝头滚在地上，他一脚踩过去，瞬间就成了渣渣，“你们给我等着，一个一个的。”
点了点这两个人，出去拔脚就去喊冯大爷，“大爷，您帮我个忙，送我们去医院，我妈在医院。”
“哪家医院呢？”
“就这边的仁慈医院，您赶紧的。”
冯大爷这一放下碗，单手抱起来张顶顶就给放到板车上，成成一下子跳上去，三个人就这么去了。
看着人走了，李小军还冷笑呢，“威风什么，死了妈就是个要饭的了。”
李小乐矮一头，“哥，你真的在学校里都听见了，这人是晕过去了，也没说是不行了啊？”
李小军吸了吸鼻子，“我是听得真真的，那女人同事来说的，对着爸亲口说的，说是得了急病，只怕是不好呢，人家要家里人去做主。”
李小乐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一会才说，“那肯定要花很多钱了，咱爸有钱吗？”
“有钱也不能给她治病啊，当初咱妈就是病死的，没道理咱妈没钱治病，这女人就有钱治病啊。”
“咱们说了不算，爸挺喜欢她的，还要我们叫妈呢。”
李小乐看着小军一脸的倔强，很是担忧的说了这么一句，她是女孩子，到底时候心思敏感，能看得出来李平对着蔡如意很满意，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是诸多的尊重。
不担心别的，她就担心家里没钱了，这生病了，就是个无底洞，当年她妈生病家里就穷的不行了，人走了很久才打发饥荒，这要是再有个病人，伺候不起了。
“小乐，咱们回老家，去找奶奶去。”
天没亮，俩孩子就去了，一早起来的时候，王丽华端着窝窝头跟半碗咸菜去敲门，怕蔡如意在医院，李平家里这孩子没吃的，特意送过来的，结果就没人呢。
倒是内远的彭丽丽懒哈哈的打了个哈欠，“甭敲了，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上学去了啊？”
“谁知道呢，空着手走的，兄妹俩一起的。”
“哎呦，可不能是去医院了，这孩子，还怪有心的。”
王丽华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孩子大概是去医院看看去了，她又端着回去了，只是好奇彭丽丽怎么起来这么早，“您这是？”
彭丽丽翻了个白眼，手里面捏着钱，“甭提了，这昨晚上做梦，就梦到这炸鹌鹑了，给我想的啊，就睡不着了，非得起来吃这么一口不行。”
这个原因，王丽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笑了笑，“您去买。”
“先别走啊，我听说，这蔡如意进医院了，什么病啊？”
她是听着何老师回来说的，学校里都知道了。
“肾不好，在医院呢，要继续治疗。”
不想多说，王丽华就回屋了，“贵儿，你一会去上学，留意一下小军跟小乐，看看有没有去上学。”
“行，妈我知道了。下午我放学了去给您干活，您去医院就是了，甭担心，我蔡姨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不能这么对她。”
这是贵儿说的宽她心的话，贵儿其实也不明白这地界是个什么道理，绕世界的似乎好人都要比一般人多些磨难一般，他妈好人一个，蔡姨也是好人一个，怎么就不能好好的享福呢。
蔡如意看着人来的齐全，她满肚子里面都是疼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并发症。
李平为难的慌，医生就说了，早拿主意，不然就拉倒了，人等不起。
成成一言不发的，也不去看李平，“我们治。”
张顶顶想着器官这些东西，真的是不好治疗，可是人这么年轻，她舍不得蔡如意。
“治。”
俩孩子说的这么斩钉截铁的，边上冯大爷就苦笑着看看李平，“您看看，您是当家的，您得给拿主意不是，这如意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你俩孩子的，我们这些街坊都是看在眼里的，没人说出一个不好来。”
“早上起来伺候一家子吃饭，平日里洗洗补补的，还要去上班，有吃的保管是先给孩子们，没有说是偏着自家的。”
李平还是不说话，他没钱啊，他是真的没钱，“冯大爷唉，您说的我都明白，如意没一点对不起我的地方，要有，那也是我对不起如意了。”
说完，自己就出去了，冯大爷给着急的，扭头对着医生，“您看看，咱们先治疗，先治疗，我这有钱，您给拿着，能管一天是一天，我这就回去找街坊们筹钱去，您先给吃药。”
他着急忙慌的套出来一口袋的毛票子，来的时候就带着钱，生怕是钱不够了，耽误了病。
俩孩子给放在这里，他来不及管了，“成成，你当哥的，在这里带着妹妹好好照顾你妈，我回去筹钱去，没事，铁定能治好了。”
急匆匆的就走了，走廊里看见李平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也知道他为难，李平就说了，真没钱，不是不拿出来。
冯大爷算是豁出去了，没说的，他脸不要了，自己拿着个小箱子，挂在脖子上就去走百家了。
张顶顶跟成成坐在蔡如意床前，一会看看蔡如意，一会看看成成，她觉得实在没钱，就用金条，这时候去银行兑钱就直接能用，就是便宜了一点，可是这不是没辙了。
成成就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她拉着成成的手，“成成，回家看门，去看门。”
她怕东西被人偷走了，这金条平时没用的时候不怕偷，可是这用的时候，就怕你没有了。
成成捏了捏她的手，没说话，指了指门外李平，“还不到时候。”
成成心里面有数的，他现在关不上别人，但是就这几天，李平得拿出个态度来，说实话，成成这段时间，是真的跟这一家子过够了。
当初他妈结婚，他没什么负面情绪，能对着他妈好的，他妈乐意的，那他就乐意，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可是这真的是本着好去的，结果你对着我妈还不咋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然吃不到你家的，喝不到你家的，你还连点真心都没有，逗我呢。
他是走一步，后面九十九步都能想好的人，只是难免不能说出口，也不好说。
只拉着张顶顶，“你去买饭，一会妈起来了怕是想喝粥的，要好的，我给你钱。”
是的，张顶顶作为伟大的无产阶级，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光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患难见真情，咱们更新改成晚上八点，只要我不加班。
第31章 散伙
张顶顶不事生活油烟, 煮个稀饭都不会, 撑死了撒一把米, 再加上一舀子水，稀里糊涂的煮就是了。
不然她铁定要去回家煮的，在外面买的多费钱啊，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粥, 到底是买了一大碗。
“成成，我买了油饼，给你吃。”
不多，就一块，她就纳闷了, 李平这是去哪儿了啊？
李平你说这时候不在医院, 他回家了, 惦记着家里的俩孩子，想着回去看看。
结果一到家, 就看着家里人多着呢, 好家伙, 老太太来了, “哎呦，妈，您怎么来了啊？”
李平妈搅和了一下锅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不是来照顾我孙子来了，听说这如意生病了, 孩子都饿得不行了，我可不兴饿着我孙子的。”
说完了，勺子捞起来一个肉丸子，“好了，来小军尝尝熟了没？”
其实好了，但是老太太偏心眼，就是偏心孙子，孙子得先吃解解馋。
小军端过碗来，一口就放嘴巴里，烫的不行了，“奶奶，真香。”
“妈，您这是哪儿的肉啊？”
“还能是哪儿的，就是这家里的呗，我看着这不是挂着肉呢，就拿下来剁了肉丸子。”
李平一听，就说呢，“这可是过年要吃的肉，您现在就吃了，那可得怎么过年呢？”
他拢共就跟蔡如意发那么点肉票，加上蔡如意单位给发的，才这么多肉，可是家里孩子多，就等着过年吃个饺子呢，总不能吃个白菜饺子，就这么一顿呢。
老太太一摆手，不管这个，“我给我孙子吃怎么了？你要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一边去，看我孙子瘦的，眼看着就跟没爹妈的孩子一样。”
“您就说，哪里就亏待了孩子呢，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您还给我裹乱。”
母子俩就嚷嚷起来了，李平心里烦呢，他是老爷们，这家里生病了，要花钱，逼着他没办法。
老太太就冷笑，“行了，你别说了，我给你想好了，你甭着急，不就是为了生病没钱的事情，要我说，这就不是个事情。”
“怎么就不是个事情了，妈，您也清楚，这没钱是要死人的。”
李平一下子站起来，摆着手在眼前，就跟要哭了一样，着急的。
老太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自己闺女不心疼，“你们是半路夫妻，这才结婚多久啊，你这事情别往自己身上扛着，一来她蔡如意没有给你生儿育女，二来她也没给你爸爸养老送终，三来呢，她也没跟你共患难。”
“所以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了就是了，你等着过完年了，把人接回来。年后搬出去就是了，这人都没了，还过什么日子啊。”
老人家向着儿子，算计的一清二楚，说的话是句句在理，是啊，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凭什么就李平掏钱受累啊？
可是这不是陌生人啊，这是老婆，你甭管是当了一天，还是十年的夫妻，你得有个样子在那里。
她现在就不许李平打出个丈夫的样子来，只想着怎么脱身才好，不然这日子没发过。
李平气的跺脚，“妈，人还活着呢，还有的救，人家医生说了，只要是吃药就可以了，不行，我得去借钱去。”
“你给我站住，你借钱了能怎么样？”
老太太一把拉住他，李小军也长着手拦着，还有个李小乐，“你现在能救过来了，可是一辈子吃药的事情，你忍得了这一时，你忍得了一世吗？”
“见天的吃药，固定的开销，你以后就是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这四个孩子张着嘴，全等着你吃饭呢？你哪里来的钱呢，是去扛大包还是给人家擦皮鞋去呢？你要是真想着以后没日没夜的干，那你就去，你以后也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没这么熊。”
“我老太太一个人，不怕什么，大不了我饿死了，只当没你这么儿子。”
一扭身坐下，肃着一张脸，脚上的黑缠布都带着土呢，脸色的褶子像是都藏着苦水一样，让人一看就觉得苦了一辈子。
确实是这样，她也是寡妇，也是一个人拉扯了孩子，子女都过得磕磕绊绊的，没有顺心的时候。
李平就站在那里，站到最后觉得腿酸，最后还是回头了，只觉得透心巴力的凉。
冷到骨髓里边了，可是又觉得心里面忽上忽下的，似乎是有个缝透进来，能让人喘气了。
他低着头，带着疲惫，“可是妈，我要是走了，这万一要是如意不行了，她那俩孩子怎么办啊？”
冯大爷抱着个纸壳子箱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了，吸了一口凉气，背靠着墙上，只觉得眼睛发酸，真不是东西啊。
听着李平这意思，竟然是不管了，一点也不管的决心。
李平妈是个特别心狠的人，尤其是对着别人，“你管那俩孩子干什么，这不是你考虑的事情，这不是有街道，有社会，有国家吗？”
“这世道多好啊，国家就不能看着孩子饿死，我们这里可是老北京啊，不能不管的，到时候给找好人家收养了，或者是去福利院，个顶个的好，也比跟着你强啊？”
“你想想，要是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你能养的起吗？就是喝干了你的血也养不起的，而且你要有个打算，带着四个孩子，看看以后哪个女的肯跟着你？”
说这么多，看着李平不走了，她很有把握的，这事情就得听她的，因为她说的对。
先给自己大孙子盛一碗肉丸子，又去给自己儿子盛一碗，最后还剩下来一碗，给了半碗李小乐。
“瞧着，还有半碗呢，小军你赶紧吃，吃了还有呢。”
李小乐不高兴，凭什么自己就只有半碗，小军就是吃饱了还有呢，“奶奶，我才半碗。”
“你嚷嚷什么呢？半碗就不错了，你不看看多少吃不饱的，还跟你哥比，不吃给我。”
吓得李小乐不敢说话了，这年头重男轻女的多，女孩子别说是吃肉了，吃口饭就不错了，世道逼着人做出的选择。
男孩子力气大，长大了能帮着干活，女孩子力气小，所以一些老人就喜欢男孩子，能养家糊口，能挣钱。
李平也饿了，自己吃了半碗，“妈，您先吃着，我去医院看看，今晚上就不回来了，那边没人呢。”
“站住，我去，你把碗放下，别给人送去了，你自己吃就是了。”
李平本来是给蔡如意留着一半，想着人家医生不是说营养不好，“妈，我去，您不认路。”
老太太自己系上头巾，“让小军带着我去医院，你啊，在家里收拾收拾东西，别墨迹了，我看啊，也不用等着年后走了，明儿就走了，我今晚去打声招呼，这事情跟你没关系，是我老婆子做主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我就是个村妇。”
李平就是懦弱，虽说是带着书生气，做事情讲理还性格温吞，但是优柔寡断，老太太就能做的了主，他关键时刻掉链子，做不了主。
成成给蔡如意喝粥，蔡如意眼睛看了一圈，张顶顶忍不住，“妈，您甭看了，就我们俩在这里，王婶子晚上来看您一趟，冯大爷回家筹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