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邵元显然不赞同她的话。
看了眼表,已经快夜晚十点。
雨停了,可天气却愈发寒冷。他问:“这么晚,你饭也没吃,一个人能去哪儿?”
祝婌顺口说:“我回家。”
“我记得你家离这里起码隔了个省。”喻邵元睨着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想溜的诡计。
祝婌想起上次去场还是喻邵元送的她,顿时骂自己笨蛋,说谎都说漏嘴。
正焦躁的时候,就见喻邵元拉开车门,语气毋庸拒绝:“上车,我带你去吃饭。”
“不了不了。”
她今天已经麻烦喻老师够多了,祝婌摇头像拨浪鼓,连连推辞。
喻邵元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带你去吃蛋糕。”
“不了不……”祝婌摇头的动作戛然顿住,“蛋糕?”
“嗯,有草莓的那种。”
“……好,好诶!”
第40章 一起回家
烘焙店打烊之前,喻邵元带祝婌买到橱窗里的八寸草莓蛋糕。
学会健身后,祝婌很少吃高热量食物,但今天对她来说,意义不同。
心情沮丧,在遇到喻邵元后又挺激动,起起伏伏大起大落,她打算放纵一次。
左腕吊着小夹板,祝婌只好右提着蛋糕盒,稳稳的放在膝盖上。
或许是车里的暖气开的太足,或许是热牛奶喝太多,祝婌晕晕乎乎,觉得头昏脑涨,几欲想吐。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估摸今天一冷一热应该着凉了,以至于现在突然发起低烧。
喻邵元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儿,把着方向盘看路边的餐馆,问:“祝婌,你想吃什么?”
祝婌心想,她吃蛋糕就够了。
但理智提醒她,喻邵元也还没吃晚饭。
于是祝婌礼貌的回答:“喻老师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吃。”
大冷的天,十点后很多餐馆已经关门。
喻邵元驱车转了两圈,实在找不到吃的,正准备问问祝婌意见,却见坐在副驾驶上小姑娘头一点一点。
他仔细一看,惊觉祝婌脸红的异常,很难受的样子。
喻邵元踩下刹车,关切道:“祝婌?”
祝婌抱着她的蛋糕,没听见。
“祝婌?”喻邵元迟疑了一下,随即抬起背,挨了挨她光洁的额头,竟是滚烫。
“你发烧了。”
喻邵元蹙额。
祝婌先是感觉到额头被干燥的抚过,一听这话,立刻条件反射的抬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发烧,不能再麻烦喻老师!”
喻邵元闻言,算是知道她怎么回事,忍俊不禁。
他看了眼街边有家药店还没关门,于是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点退烧药。”
祝婌想说不用了,她才没那么弱不禁风,她可是威武雄壮的大北极熊。
虽然现在这头北极熊有点晕晕乎乎……
祝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旁边车门被打开,冷风灌入,随即又关上车门。
“祝婌,这是退烧药,你先吃一粒。”
祝婌接过递来的矿泉水和药片,乖乖吃下。
喻邵元见她如此乖顺,忍不住想,幸好她遇到的是他,如果是心怀不轨的人,这给啥吃啥的性格可真是要不得。
思及此,喻邵元便提醒了她一句。
哪知祝婌烧的糊里糊涂,还抬起眼说:“我知道喻老师不会害我的。”
她这是真心话。
为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喻邵元是名人,名人总要爱惜羽毛,做违法乱纪的事也要思量思量,再说了,她有精呢!
喻邵元却是没想这么多。
他闻言一愣,抬眼看了看祝婌,年轻女孩抱着扎粉色蝴蝶结的蛋糕盒,下巴抵在盒子上,从侧面看去,精致小巧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漂亮的像个玩偶。
想到对方对自己的信任,他心底微暖,“嗯”了一声。
天已经很晚了,喻邵元问:“祝婌,你吃了药需要好好休息。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祝婌摇摇头,她穿过来的能住哪儿啊。
于是说:“随便找个酒店……不,找个招待所开房吧。”
喻邵元:“……”
这话没毛病,但听起来全是毛病。
而且更半夜,他一个大男人带小姑娘去酒店像什么话?
“你爸妈的电话多少?”
喻邵元一握着方向盘,一在液晶显示屏上戳出拨打页面。
这简直戳到祝婌的伤心事,她虽然生病了很不舒服,但是没脑残,忍住心酸的感觉,说:“没有他们电话。”
“嗯?”
喻邵元以为听错了,“那你有没有相熟的朋友在这边?”
“有两个好朋友,不过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北京。”祝婌看到路边招待所的广告,才100块一晚,立刻拍了拍车门,“喻老师,你把我送这里就好,我自己去开个房。”
她吃了药脑袋没那么昏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喻邵元虽然这两年淡出娱乐圈,但再怎么也是名人影帝,哪能跟她似得到处瞎转悠。
喻邵元慢下车速,一看祝婌想去的地方是个招待所,还破破烂烂。顿时皱眉不同意:“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你一个小姑娘去那儿住干什么?”思索片刻,他只好道,“我在这边有套公寓,但没怎么住。你不介意的话,去那里休息一晚。”
祝婌抬头:“啊?算了算了……”
喻邵元立刻避嫌的说:“我不住那里,你别担心。”他怕祝婌推辞,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就当住民宿。你想给我住宿费的话,我也不拒绝。”
话说到这份儿上,祝婌只好点头同意。
原本打算和喻邵元分开,就用塑料桶回家,但没想到喻邵元像个老妈子,把她照看的周周到到。
带吃饭带看病还带买蛋糕住宿,不当演员去当导游也饿不死哇。
轿车驶入某小区的地下停车。
抵达楼层,喻邵元也不知从哪儿摸出钥匙,拧开防盗门。
打开灯,是灰白结合的现代简约风格,有种独特冷淡美感。就像喻邵元给人的感觉,儒雅从容。
祝婌将蛋糕放在茶几上,找了个沙发角落,双膝并拢,拘谨的坐着。
喻邵元打开地暖,找出遥控板调试电视。
发现饮水里的桶装水很久没换,便将大衣脱了挂在玄关,挽起衣袖,去厨房洗锅给祝婌烧开水。
祝婌看他忙上忙下,怪不好意思的,跟去厨房说:“喻老师,不用麻烦了……我暂住一晚,明天就走。”
喻邵元不以为意,关上哗啦啦的水龙头:“你要吃药,不烧开水怎么行?”他将锅顿在灶上,“想吃其它东西么,我点外卖。”
他一说这话,祝婌才想起来,喻邵元带她忙活了一晚上,饭都没吃上一口。
而她早就在烘焙馆吃了两个纸杯蛋糕,还喝了一大杯热牛奶。
“我吃蛋糕就好。”
祝婌低声道。
喻邵元也没强迫她,掏出随便点了一家餐,才说:“等会儿你也一起吃。”
开水烧好,祝婌捧着暖呼呼的玻璃杯,坐在客厅,一边用勺子舀蛋糕,一边和喻邵元一起看电视。
祝婌假装低头吃蛋糕,却在悄悄觑他。
屋里有地暖,喻邵元只穿了一件烟灰色的圆领毛衣,闲适的靠在沙发上。他盯着电视,神色专注,外表冷峻。仿佛感受到了祝婌的视线,喻邵元侧头,朝她微微一笑,谦谦有礼温尔雅。
祝婌立刻往嘴里狂塞蛋糕,腮帮子鼓鼓囊囊,脸颊发烫。
喻邵元好笑的移开目光。
祝婌又偷看他一眼,默默想:喻老师真是比大荧幕里还要英俊。她宣布,从此她是他的颜粉了!
不一会儿,外卖小哥便送来一大堆宵夜。
炸鸡薯条烧烤串儿蛋炒饭,五花八门。喻邵元邀她一起,祝婌本来不打算吃的,但想着这么多不吃也浪费,跟着拿起筷子。
电视上某台正在重播周末的综艺节目。
叫什么《恋爱告急》的脱口秀,请了一帮通告咖两个知名常驻嘉宾,坐在那儿嘻嘻哈哈谈爱情观。
祝婌和喻邵元都没怎么看,电视放着就是听个声儿。
她正要去拿一串烤肉,喻邵元却阻拦她说:“你又受伤又生病,不要吃辛辣的东西。”说完,他立刻从一堆外卖里找出养生鸡汤,“吃这个,专门给你点的。”
祝婌不挑食,道了声谢,端着纸盒小口小口喝。
“其实我认为现在的lve,不如老一辈浪漫。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时,祝婌突然听到电视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卓嘉竟然出现在《恋爱告急》。
她坐在椅子上发言,妆容精致,面带微笑:“就像我爸爸跟妈咪,他们就很相爱。每年约定去frane旅游,一起品n,哦,对了,情人节的时候我爸爸还会送妈咪fles……”
录影棚的大屏幕上,显示祝永军和丁阿姨在马尔代夫的拥抱合照,节目组在照片旁边打出一行字:卓嘉的父母。
在场的嘉宾都在那里发出“哇”的羡慕:“叔叔阿姨好相爱!卓嘉好幸福哦~”
卓嘉笑着接纳赞美:“是的,爸爸妈妈关系很好,我是他们最好的gft,他们也是上天给我的srprse!”
这不洋不洋的蹩脚说话方式,兴许是节目效果,成功让一旁的喻邵元笑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祝婌,以为祝婌也会笑的拍大腿,结果小姑娘非但没笑,大眼睛里还氤氲了一片泪光。
喻邵元不禁愣了愣,敏锐的察觉祝婌情绪不对。
他轻言问:“祝婌?怎么了?你认识这个通告艺人?”
祝婌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之前和她一起参加过《无限星造》。”
“她欺负你?”喻邵元眸光微闪,语气略冷。
祝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放下里的鸡汤,抿唇说:“刚才电视里的她口的父亲,其实并不是她的生父……”
她原本不想告诉喻邵元家事,可能是因为一天相处,两人已经熟稔。再加上喻邵元为人随和,又比她年长许多,祝婌觉得把这些事告诉他也无碍。
“喻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街上哭吗?因为我爸爸给我发来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书。”
祝婌语气很平静,但喻邵元却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头,目光落在她嘴角未散的淤青上。
祝婌干脆从小时候讲起,父母分居,在她高毕业的暑假离婚。双方各自有了家庭,于是都不愿抚养她。母亲不愿意她去打扰,父亲则是在卓嘉的教唆挑拨下,对她恨之入骨的嫌弃。
说到此处,祝婌捂着眼睛哽咽:“……为什么嫌弃我呢?我明明这么优秀。我考上了斯坦福,我还会截拳道和唢呐,我期末考试门门都是a……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却都不想要我,认为我是他们的累赘。”
喻邵元没想到祝婌处境这般艰难。
见她出国留学参加节目,还以为是富家子女。
想到冷雨夜,她一个人在街头哭泣,无助可怜,狼狈的让人心疼。
喻邵元心底柔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孩子,只好告诉她:“亲情固然重要,但也不会离之即死。毕竟每个父母对孩子是不一样的,也不是每个父母都懂得去爱自己的孩子。事情已经发生,便不要放在心上。”他语气一顿,“你这般优秀,我希望你能坦坦荡荡地为自己而活。”
祝婌闻言一怔。
她擦了擦眼泪,用勺子挖了一块蛋糕吃,朝喻邵元笑了下:“我知道了,喻老师。”
其实在她决定签协议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是需要用时间磨平悲哀的棱角。
喻邵元沉默的思考半晌,抓住了很关键的一点。
他盯着祝婌,问:“也就是说,在你高毕业后,你父母连生活费也没有给过?”
祝婌“嗯”了一声,解释道:“去留学的费用,是我自己挣的,吹唢呐唱歌打拳,餐厅兼职什么都做……但四年的学费,远远不够。”说着,她又挖了一勺蛋糕塞嘴里。
明明很甜,嚼在嘴里却微微苦涩。
“所以你去打拳挣钱?弄得自己一身伤,也不肯看医生?”
祝婌心虚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还真是这样。
喻邵元叹了口气。
怪不得她站在烘焙店外的橱窗徘徊,怪不得她嚷着要去住最便宜的招待所,真不知道她把自己苛刻成什么样子。
仔细一瞧,还真比上次见她瘦了不少。
喻邵元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开学的费用凑齐了么?”
祝婌摇头:“我这里攒了差不多六万块,但是学校光住宿费都要一万多美金。”她语气迟疑,“喻老师,你垫付的医药费我要晚些才能还了……”
喻邵元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有些生气。
他长得很像追债的?
“如果你觉得欠我人情,不如下次请我吃饭。”
祝婌眨眨眼,“哦,好的!”
喻邵元被她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拿起桌上的保温壶给她倒了杯热水,问:“钱不够,你开学怎么办?”
祝婌忙说:“我可以找朋友借。”
虽然她欠了元琪琪2万,欠了詹妮弗近0万……妈耶,真是想一想这数字就打个激灵。
“而且我在美国接了很多周末兼职,生活是没问题的。”祝婌本意是想让喻邵元放宽心,但喻邵元听到这话,脑海里立刻浮现她捧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凄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