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它不管,它必须是家里唯一的小妖精!
“老龟停下了。”陆渔指了指前面越走越慢,几乎不动了的老龟道, “大槐树想在这里扎根。”
所以,她要使唤鼹鼠干活了。
大槐树元气大伤,但对空气水分灵气感觉比较灵敏。几乎刚到青石板路,没走十米远,根系便往青石板路两边试探。
老龟觉察它的动作,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下来,配合着大槐树的动作,直到它的一条根系扎进土里,才完全停下来。
老龟看了看那条根系所处的位置,点了点头。这块地方地下水源充足,土壤足够,处于吉位,适合它生长,也有益众人。
只是,土壤似乎太硬了一些,就大槐树目前的状态,想要自己扎根进去,不太现实。
正在犹疑间,陆渔从小人参精手里拿过晕得不行的鼹鼠,放在大槐树根系定位处。
她道:“挖!”
鼹鼠还在眼睛冒圈圈呢,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整只鼠瘫在地上,两只前爪死死捂住嘴巴,坚决不把之前吃的粉色小蚯蚓给吐出来。
“阿渔?”
老陆头看不见这些,听她这话,赶忙提着心喊了一句,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么多人,不好在人前暴露的呀!
老陆头原本还担忧孙女一不小心改了时令,弄反了季节,这会儿又怕孙女被人给当神经病和妖怪了。唉,什么老龟,什么大槐树,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又看到什么了。
他压根就不知道,早在他们三个头抵着头在车上睡得黑甜的时候,人陆渔就凭空变出来槐花给众人吃了。当然,在姬老他们眼里,这不算是凭空变出来的。
“爷爷?”陆渔见老陆头只是喊了她一句,等她看过去又不说话了,人就有些懵。
老陆头见状,愁啊。
该怎么给自家孙女说清楚,又不让别人觉得自家孙女异常呢?
正要拉她到身边来,给她提提之前她答应他的东西,就听到周围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老陆头顺着看过去,忽见周围树木中间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东西,将中心位置生生挤出来一片空白。
视线下移,就见那只被自家孙女丢下去的鼹鼠一个猛子狠狠扎进了地下,视线所及,干结的泥地寸寸龟裂,一会儿这儿鼓出来一块,一会儿那儿又突出来一块……
老陆头有些晕,难不成这鼹鼠跟那黄皮子一样,听得懂人话,是真的按照阿渔说的来挖洞,而不是鼹鼠挖洞的本能?
他!
老陆头深吸了口气,不行!等会儿他得咬死了说这是鼹鼠的本能,跟阿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拼命挖洞的鼹鼠冷笑,飞快穿梭在硬邦邦的结成了块的泥土中。哼哼,只要解开束缚,只要碰到土,它们鼹鼠就是土地里的王者!
想要逃脱那个人类小姑娘的桎梏,简直分分钟加易如反掌!
于是,刚一扎进土里,它就不管不顾地拼命打洞,直到半个小时后,觉得自己跑的够远了,它才冒出头来准备歇歇,透透气。
结果,头一冒出来它就懵了。
谁他娘的能告诉它,为什么打洞打了几十公里,眼前还是这一群凶残又毫无同情心的人类?!
众人一脸惊叹,照鼹鼠这个挖洞的速度和效率,把它弄去开山辟路,发展华夏基建工作,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儿呐!
鼹鼠被众人看得炸毛,总觉得下一秒就羊入虎口了。
它身子僵直不动,脑子一片空白。
啊啊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弱小无助可怜的小鼹鼠?就因为它们是土地里的王者吗?
其实,其实它们跟老耕牛也没差的,都是土地里刨食儿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啥啥的,可怜得紧呢……
鼹鼠正哭唧唧呢,冷不丁感觉道身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嗖”地抱紧小爪子,紧张地扭过头。然后就见那棵苍老遒劲的老槐树旁边卧着一只油光水滑,虎视眈眈望着它的黄皮子,阳光下,那金色的毛毛甚至刺伤了它的眼睛。
鼹鼠嗷一声,发出土拨鼠般的嘶吼,下一秒,又一头扎进了土里。
一定是它洞挖的不够深,方向不对!
对,走直线,一定要走直线,只要走直线,它一定会远离这些讨人厌的人类,还有那只日子过得比它好,还想吃了它的黄皮子!
众人被它的嘶吼震得有一瞬间失聪,低头看着地面上起起伏伏的土埂,心下感动。
瞧瞧这鼹鼠多能干!累了就休息不到一分钟,大吼一声给自己鼓鼓劲儿,又开始劳动了呢。
吭吭哧哧的又挖二十分钟后,鼹鼠感觉身边的土壤越来越松,愣了愣,嗅嗅身边的泥土味儿,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偷偷摸摸地往上钻了一会儿,打了个洞,才凑过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外瞄。
“!!!”
鼹鼠震惊了,他们怎么还在?难道说人类已经学会了上古绝学瞬息万里,飞天遁地,缩地成寸?!
它,它有点怕!
鼹鼠含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怯生生地调转了一个方向,发现黄皮子还是之前那种眼神,还是之前那个趴卧的捕食姿势后,它呆了。
绝望地从土里钻出来,整个身体瘫在了地上。
怎么样都逃脱不了,不如慨然赴死好了……
鼹鼠以为自己跑出去了很远,也以为人类学会了瞬息万里,可原来都不是!
它,一个祖先牛逼的巨兽后代,竟然跟捂了眼睛的驴子一样,围着这方圆五十米的范围打转!
是的,绝望瘫倒之后,它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鼹鼠看着范围内东倒西歪的杂草灌木,躺倒的树木,还有被它刨出来的石块,满眼呆滞。
即便征服了这片土地,即便破坏了这儿的植被,即便证明了它的打洞能力,也无法改变它被一个人类小姑娘当成驴子驱使的事实!
它,鼹鼠,愧对列祖列宗……
陆渔见它没事儿,之前吃的粉色小蚯蚓也都消化开始发挥作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前,把它捡起来,冲老龟点点头,“好了。”
她话音落地,就见横躺着的大槐树直直立起来,根系迅速深扎进土里,然后齐齐往下一拽,大槐树的树干部分便往下沉了五十公分。
只是这样一来,就留了一个五十公分深的土坑。
得掩上土,把沉下去的坑填满,与周围地面持平的。陆渔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上累惨了之后体内灵气运转速度加快的鼹鼠,望向一众玄学人士,脆生生道,“它挖洞厉害,填坑不行……”
“这没什么难的,我来我来。”
一个瘦长的老道士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裁剪好的纸,嘴里念念有词,之后,把纸人往地上一扔,便见纸人立起来,两只薄薄的纸片手握着一根不算小的树枝子,站在坑边,迅速往里面填扫着泥土。
这是什么东西?
陆渔看见小纸人,眼睛就是一亮,把鼹鼠一扔,顺手捏起来一个小纸人凑到眼前,等看清楚是什么,便失了兴趣。
不是小纸人自己发挥作用,而是附在上面的山精在干活的……
陆渔蹲在坑边,看了十分钟的小纸人,有些不耐烦了,拍拍大槐树,“都给你挖好坑了,你怎么不自己填?”
懒不死它?
伤了元气,不代表脚残手残,土松软成这个样子,还要坐享其成了?
她不会允许的!
大槐树以为自己只要把根系钻进土里,啥都不用了,便等着人给填土。冷不丁被陆渔拍了一下,感觉腰都痛了。赶紧□□一条根系,三两下将泥土扒拉到自己身上,再将根系甩出一道残影,噼里啪啦打在自己周围。
停下之后,大槐树周边的泥土比乡下整得晒麦场晒稻场都结实平整。
期间所用时间,不足十分钟!
躲在坑边半米远的一众小纸人愣了,随后丢下灌木枝,齐刷刷地凑到老道士跟前。拽着裤腿的,爬上鞋子的,滴溜在裤腿毛边上的,众生各态,都仰着圆圆的纸脑袋,摇头晃脑地冲着他,激烈地说着什么。
第48章
附身在小纸人上的山精, 都是已经失去本体, 只带着一丝灵智的混沌气团, 随着山间岚气飘荡,偶尔供人类驱使,讨得香火气填饱肚子的精怪。
心智等同一两岁的孩子,有着最本真的需求。
今天好不容易遇见能召唤它们, 且能给予它们吃食的人类, 即便没有圆满完成任务, 也不愿撒手, 叽叽喳喳地讲着道理。
小纸人摇晃着脑袋,小小的纸手在风的吹拂下不带一丝颤动,固执地指着大槐树。
它们好气哦,那棵大槐树太无赖了, 不经同意就抢了它们的活计, 其实它们山精干活也是很认真很卖力的。
虽然, 虽然没有大槐树厉害……
“哎呦,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道人正被它们闹得头疼, 冷不丁就见一个小纸人从他背后钻出来,吭吭哧哧地爬到肩膀上,然后一跳,挂到了自己胡须上悠荡。皱眉将它摘下来, 无奈道,“没说不给你们报酬啊。”
真是,着急什么呢?虽然没怎么干活, 但它们终究是应召了,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听他这么说,一众小纸人将脑袋仰成九十度角,静静等待着他投喂。
“唉。”
刚才显摆什么?人家小姑娘明显有后话啊。
老道人想着,一脸肉疼地从口袋里摸索着,摸索着摸索着就感觉不对,抬眼一看,老脸都青黑了。
那叫陆渔的小姑娘正咧嘴看笑话呢!
手一顿,他又把东西塞回口袋,引得小纸人们又是一阵叉腰破口大骂。
陆渔正看的高兴,冷不丁对上老道人的视线,笑容猛地收回去,咽咽嗓子,脚下一点一点往黄皮子那儿挪。
“阿渔!”
老道人喊她。
陆渔一顿,望天,“……我没听见。”
老道人:“……”
没听见?当他傻啊!
“哼”一声,他指着陆渔,低头跟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纸人道,“去找她,你们是给她干活的,她得管你们饭。”
小纸人一怔,顺着老道人的手指头看过去,一瞧见陆渔,纸脑袋摇得跟电风扇似的哗哗响,抓着老道人的小纸手更紧了。
不要不要,那个光柱子好粗好闪,它们怕怕!
老道人不明所以,亲自拖着它们往那边走,然后就见陆渔麻溜地一把搂住黄皮子的脖子,将人家提溜起来,正正对准他。
老道人一怔,什么意思?
“你要是过来,我就让黄皮子熏你!”陆渔龇着小白牙,眼睛弯起,嫩生生地威胁道,“很臭哦~~~”
被圈着脖子的黄皮子猛地呜咽一声,黑溜溜的小眼睛里瞬间含满泪水。老天爷,它到底做了什么孽?放屁臭怪它们么?要被这样宣诸于众?
它爪子紧紧捂着嘴巴,悲愤欲绝,真是皮子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大家以后都知道它们放屁臭了,嘤嘤嘤~~~~
老道人被黄鼠狼小白花的作态给囧了一会儿,然后视线落到黄鼠狼身上,惊讶道:“咦,这黄鼠狼是公的啊?”
他还以为这么油光水滑,又懒又娇娇的是只母黄鼠狼呢。
一瞬间,黄鼠狼脑子犹如被几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劈过,愣愣地低头,看到自己暴露无遗的腹部,小眼睛一突,瞬间蜷缩起来自己,前肢后肢死死扣在一起,又把大尾巴塞进来抱一起,瑟瑟发抖。
嘤嘤嘤,人类实在太流氓了,连只公皮子都不放过,它……它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见黄鼠狼戒备地瞪着他,好像他是调戏黄花闺女的流氓恶霸,老道人囧了,就一会儿工夫,它是在脑子里演了多大一场戏啊?
“讨封过了么?”黄皮子的灵慧叫老道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黄鼠狼一愣,什么意思?他是想用讨封的事儿,得到它的身体吗?!
它是那样的皮子吗?
不!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它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讨封成功的!
于是,黄鼠狼龇牙,凶狠地冲他叫:“叽叽叽叽叽叽叽!”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黄皮子是不会屈服的!
陆渔有些迷茫,它不是很想化形吗?现在连向人类讨封都拒绝了?
于是,她想了一下,跟老道人翻译了它的话,“它说,让你死了这条心,它不会讨封的。”
黄鼠狼:“……”
好像哪里不对?可字面上好像没啥问题。于是,它抬着下巴,高冷地睨着他,对,它就是这个意思!它是不会出卖身体向他讨封的。
老道人觉得新奇,第一次见不愿意讨封的黄鼠狼,它难道就想一直用这个矮墩墩的原形生活?
不过,人各有志,随缘吧。
正想着,忽然感觉腿上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痒痛,不假思索地,他一巴掌糊上去。
这一下,裤管下的触觉叫他一愣,正觉不对,可还没等他挽起裤腿,裤筒里就炸开了锅,痒痛接二连三侵袭而来。
陆渔抿着嘴儿,囧囧有神地瞧着他的裤筒,捏紧手指,坚决不让嘴角上扬。可那微弯的眼睫却暴露了她的欢乐。
哇哇,热闹了哦!
老道人赶紧挽起裤腿,然后就见小纸人们齐心协力地揪着他的腿毛往外拽。就挽个裤腿的功夫,胫骨正前方的腿毛被拔了个精光,对比胫骨两侧长长的腿毛,中间就像是人类打了高光的鼻梁!
光秃秃的!
老道人无语凝噎,想要把小纸人摘下来,可它们拽着自己的腿毛,他实在不敢硬着来。
小纸人气呼呼地,速度极快地拔着他的腿毛。叫他不给它们吃的,叫他白女票!
老道人实在没忍住,捏住一个小纸人一拽,然后就闷哼一声。
疼哇!
拔腿毛这事儿,酸爽的他想当场落泪有没有?
陆渔忍笑忍得难受,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好一头抵到大槐树的树干上,挡住自己的脸发出叽叽咯咯的奇怪笑声。
大槐树被她颤动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轻点着,顿时感觉胸口好疼,槐叶和槐花不受控制地又“哗啦啦”掉了一地。
黄皮子被她圈着脖子,她一笑,手臂就收紧,勒得它都快跟热尿了的狗子一样吐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