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年:“……”
老陆头简直尴尬欲死,他都快把自己熏死了,更何况俩孩子?!
“小……小年,你给我扔过来点儿卫生纸,赶紧带着阿渔走!”老陆头压着心里的羞愤,强撑着自尊,僵硬地道,“等半个小时……不,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再回来……”
他这次简直像是十年不曾大解过!
商年做不到拒绝,连话都不应答了,一卷卫生纸扔过去,顺便把枪和打火机也扔了过去,随后揣着陆渔迅速撤离。
车子跟飞一样奔驰在广袤的原野间,却怎么都甩不脱刚才发散到空气中的腐臭味。
商年:“……”
那毕竟是个老人,远离已经不对,这会儿不能再远了。
他慢慢停下车子,整个人憋得俊脸涨红。陆渔见他忍到极限,有些可怜他。
想了想,上去扒他的衣服。
商年人都要炸了:“干什么?!”
这爷孙俩,莫不是来锻炼他的意志力的?!
面对外人,陆渔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瞪着他,硬是要扒下人的外衣。
商年无可奈何又无力,只好按住自己的衣服,不叫她得逞。
这么一个瘦得可怜的小丫头,他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人骨头给弄折了。
见她谴责又不耐地看着他,他忍无可忍,却还是叹了口气,脱下外衣递给她,咬着牙,屏着呼吸,无可奈何道,“你要做什么?”
这件外衣足够她捂住口鼻的了吧?
“要脱光。”陆渔盯着他,揪了揪他的里衣。他对爷爷好,她不能让他难受。
商年:“……不行。”
陆渔一静,乌润的眼睛有些睥睨众生地高高在上,也不多言,在他身上连续点了几下,“呼吸。”
商年明白她的意思,本不欲理会,可看着她纯澈的眸子,还是按照她说的顺序,准备呼吸。
就当是哄孩子吧。
然而,他提着气到她指的第三个位置,就再不能存进。感觉到那股微妙,商年利落脱了外衣,然后看着她。
年轻的肉体蕴藏着超强的爆发力,线条流畅,微微看得见肌肉的起伏,不夸张,但却力量感十足。
本是让人害羞的场景,但对尚未发育的陆渔来说,他跟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见他脱光了衣服,她回望着他,没有说话,眼睛轻眨,是真的不明白他做什么。
商年很干脆,“请你帮我。”
经历了太多事儿,商年从来都知道,在某些时候倔强,没有任何好处。她指的位置,似乎跟世交好友家的练气功夫有些相似,可只是寸进,却已经感觉到不同。
世交好友家的练气功夫要经年累月去找感觉的话,这个大约就是速成的。
陆渔低头,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自己轻点过的地方,有些不解。他身体极好,氤氲着微微的白气,可为什么白气却不断逸散,不能成形?
想想,她伸出手,试着把他已经连成的一个开头给续起来……
第8章
那道气流接续起来之后,很快又逸散了。陆渔愣了一下,凑近,想要看清楚。
大冷的天,商年就这么光着上身,本来不觉得冷,可在她靠近,薄薄热热的呼吸喷洒在身上的时候,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为情,别扭等等的情绪让他表情有些僵。
为什么会这样?陆渔有些不解,就那么盯着他身体里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白气,最后又靠近了一些些,甚至还上手摸了摸,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商年忍耐着满身的不自在,任由她摸着,靠近着,眼里有些隐隐的期待。因为就在刚才,陆渔串起来最后一个点时,他感受到了那股玄妙非常的存在。所以,哪怕是鸡皮疙瘩乍起,臭味也沾染到身体上,他也无法说服自己现在穿上衣服。
陆渔收回视线,颇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诚实地吐出两个字儿,“筛子。”
商年噎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像是筛子,所以无法聚气?”
陆渔惊奇了,他竟然能通过两个字儿明白她的意思?
又多了一个人!在他之前,一个是爷爷,再一个就是陈大娘能理解她的意思了。陆渔有些高兴,想了想,本来捂着自己口鼻的那只手放下来,凑到他面前,认真捂住他的,自己同时屏息。
其实,陆渔细瘦的爪子凑上来的时候,商年是有些嫌弃的。
毕竟,那指甲缝里有泥……
然而,陆渔手凑上来之后,商年顿了一下,随即狠狠呼吸了一下,等肺里蓄满了那沁爽的味道,才又拿着她的爪子,送到她口鼻上。
他敢肯定,这只手是刚才抓那块紫色的肉的一只。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那群黄鼠狼和本不该出现的蛇一起出动?最后又没有伤到任何人的离开?
商年想问,可却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更不确定能不能问出什么,或者问出与自己以前认知有所出入的东西。
不足三个小时的相处,他几乎可以确定,陆渔大概是存在某些方面的缺陷的,这样在没有监护人在的情况下问她什么,到底是有悖他做人底线的……
所以,他决定先搁置这些问题。
俩人就这么可怜地轮换着陆渔抓了肉灵芝的那只手,来缓解肺部的憋闷。空气中臭味虽然弥漫加重,可因为肉灵芝残余味道的缘故,两人没有被熏得恶心干呕,更没有头晕眼花。
随着时间的流逝,商年敏锐地觉察出陆渔手上味道的减弱,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一下机械腕表,可在这样无处不在的臭气里,时间指挥过得异常缓慢。
半个小时后,陆渔手里萦绕的沁爽灵气全部散去。一时间,本就异常缓慢的时间,突然又被拉长了一倍,叫人煎熬不已。商年看着她那沾了尘灰的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流露出强烈的不舍。
陆渔被熏得眼眶发红,乌润的眸子里含着两泡眼泪,下一秒,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商年眼睛也被辣得不行,一言难尽地瞧着她那可怜的样儿,嘴巴动了动,艰难地挤出来三个字:“……闭上眼。”
陆渔听话地闭上眼,可一闭上眼,其他感官的作用骤然加大,尤其是嗅觉。忍了忍,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突然干呕了一声。
含泪看着商年,陆渔用力拍了拍车门,满脑子都是爷爷为什么要拉那么臭的便便。
商年抓住她的爪子,给她揉按曲泽和内关两个穴位,见她还是干呕个不停,拍车门的动作更加强烈,猜测道,“你是要下去?”
不是忍无可忍必须再忍情绪崩溃下的动作?
陆渔猛地点点头,她要下车,她要去山上找东西!
商年想了想,把大衣重新裹在她身上,把人带下车,看了看手表,道,“外面有风,呆五分钟上车。”
陆渔怎么可能听他的?抓起车上的手电筒,看了看天上繁星,又望了望最高处的树梢,眨眨眼,忽然朝着九点钟方向跑去。
商年本就注意着她,见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人拽回来,板着脸道,“夜晚危险,不要乱跑。”
陆渔挣扎了一下,商年却抓着她的肩头,悍然不动。她回头,不高兴地回了一句,“找东西。”
一句话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她刚才一张嘴,有臭味钻进来了……
商年手劲儿松了松,分析着她眼里的委屈,心下一动,“找……除臭的东西?”
陆渔忙点了点头,她不想说话,一说话嘴里就跑进来臭味,好想哭……
商年点点头,“等我一下,我陪你去。”
说着,迅速转身,回到车上拿了一根细长的钢管,外加一把砍刀,走回来,毫不迟疑道,“带路!”
天很冷,万物也才隐隐透出一些绿意,想要找到祛臭特别好的植物,也不简单。可商年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跟着陆渔,给她开路。
捅他一刀,都比这种气体攻击来得好!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陆渔停下来,眼睛仔细看着地面,等找到那一抹微不可见的莹莹绿光,反手把手电筒给了商年,自己拿出匕首,静默片刻,圈定了一个范围,小心刨着坑。
商年本想动手,看她颇有章法,便不再开这个口,只专心给她打着手电。
陆渔起先动作还是慢的,可在又一次臭味加重的瞬间,她猛地加快了刨坑的速度。
快一些!
再快一些!
她直觉还有一次更臭的袭击将至!
极强的紧迫感,叫陆渔发挥出超强的灵活性,等看到两根缠着绿芒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迅速落下匕首,割掉三公分长的根系,一分为二,扔给了商年一半,便不再管他。
第9章
就在陆渔把自己手里的半截草根凑到鼻子的瞬间,商年也迅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陆渔刚才来不及叮嘱,这会儿回头,瞧见他跟她一样,眼睛弯了弯。
两人动作同步之后,空气里的臭味如陆渔预想的那样,足足加重了一倍。倒不是闻见了什么,而是那味儿辣眼睛的程度又提高了。
商年长这么大,真不知道谁拉个大便能臭成这样,简直方圆十里无处遁逃!好在手里那根不知道叫什么的草根起了作用,才挽救两人于水火之中。
陆渔眨眨眼,泪水瞬间在眼睛上形成一层保护膜,她抬头,看着空气里跟雾一样的黑灰色东西,心里有些难受。
“我要回去。”她含着泪,喃喃道,“找爷爷。”
“……”商年静默片刻,点点头,“好。”
俩人回去的时候,老陆头已经腿脚发颤地站在原地等着了。见到他们,忙挥了挥手。可却因为蹲坑蹲得腿脚发颤,并不能往前多走一步路。
陆渔扑进老陆头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爷爷……”
“咋啦?咋啦?”陆老头心里一惊,摸着她的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商年,“是不是商年他欺负你了?你跟爷爷说,爷爷……爷爷叫他爷爷打死他!”
阿渔自小到大,就没哭过!刚才她是跟着商年一起走的,这会儿哭成这样,不是他还能是谁?
商年:“……”
商年神色纠结,捏着草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是给出三个字,“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还是谁?”老陆头火冒三丈,瞧着陆渔眼泪掉的越来越快,满心怒火。
这不就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嘛!
商年沉默,捏着草根的手更靠近了鼻子一些,几乎要塞到鼻孔里去,这才迅速出手,一把把陆渔从老陆头身边扯了出来。
老陆头现在就是不闻其臭的境界,他自己没什么感觉,焉不知两人因为离他太近,这个除臭的草根都快没用了。
果然,一远离老陆头,除臭的草根又开始发挥它原有的作用。陆渔眨眨眼,缓和了一会儿,又想往老陆头跟前去。
商年咬牙,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磨着后槽牙道,“你傻啊!”
这一开口,瞬间有臭味钻进来,他脸色又黑沉了几分,吓唬她,“再敢往那边去,我打你!”
要不是为了刚才分草的革命友谊,他根本不会靠近老陆头!!!
救她一次就好了,再不想来第二次!
老陆头瞧他吓唬陆渔,瞬间火起,捋起袖子,“你敢凶阿渔?!”欺负他家阿渔的账还没算清呢,又来一桩?
商年:“……”他本就警惕着老陆头,见人要往这边来,他拎着陆渔就往相反的方向蹿。
老陆头追了追,没追上,叉腰站在原地,怒目而视,“你给我站住!”
商年现在一个字儿都不想说,紧紧闭着嘴巴,步步远离。注意到老陆头腿脚的灵活性,再联想到那块紫色的肉,商年不禁低头去看手里拎着的陆渔。
陆渔眨眨湿润的眼睛,对上他的,凝神片刻,眸子有了几分如释重负的喜悦,“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商年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悄咪咪地把草根从鼻子底下移开一点儿,又移开一点儿,最后确定没了臭味,才丢下陆渔,可手里捏着的草根仍旧没敢松开。
奇怪,真的很奇怪,这些气味没有叠加的情况下,消散得如此之快。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渔带了泥的爪子就扒拉上了他遒劲有力的大手,“快扔!”
商年一凛,几乎不假思索地抡圆了胳膊,把草根远远抛了出去。只是到底晚了两秒,手上沾染了几分刚才辣眼的味儿。
有些洁癖的商年简直想以头抢地。
他上辈子是欠了他们爷孙俩吗?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陆渔觉察出他的怨念,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里的那半截草根塞他手里,“用我的,等会儿丢。”
她的这半截没有变臭。
商年咬牙屏气:“谢谢。”
空气里辣眼睛的臭味儿散去,商年手上的味道便显现出来了。要过来教训他的老陆头一靠近,眼睛就先红了一圈,几乎是本能的,迅速后退。
“这是什么味儿?!”老陆头震惊了,“怎么这么辣眼睛?”
商年不语,定定看着他,隐隐带有谴责的视线不曾离开半分。
一切尽在不言中,大概就是这样。
可惜老陆头以为年轻人在长辈面前放了屁,太尴尬,才成这个呆愣愣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挠挠头,当做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朝陆渔招招手,“阿渔,来爷爷这儿。”
太臭了,真的太臭了……
陆渔手里没了除臭的草根,犹豫了几秒,还是抿抿唇,乖乖过去了。“爷爷。”
“嗯。”老陆头拉着陆渔到一边儿,悄悄问道,“阿渔,商年他没欺负你吧?”
陆渔摇摇头,看着老陆头,认真中肯地说道,“是爷爷,欺负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