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气得浑身颤抖,看着那被绿萝汁水浸染的楼道,整个人都不好了。嚣……嚣张!简直太嚣张了!
陆渔把血雾团解决,回头看见小护士,笑得纯良,“不用怕。”你安全了。
小护士胸口起伏不定,气势汹汹地一指光秃秃的绿萝,又指了指地上一道长长的绿色水迹,抖着手指道,“不用怕?你叫我不用怕?”
那盆绿萝可是院长的得意之作,这栋楼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儿!去年春上他画了图,然后找好友用竹子专门编的造型。绿萝没长成前,他悉心照顾,给它们搭造型。现在成型了,他每天都会看看摸摸,比对待亲儿子都腻歪!
她都允许她拽两片叶子了……
小护士吸吸鼻子,觉得没办法和一个孩子计较,又不知道怎么面对院长的信任,猛地蹲下来,捂着脸开始哭。
陆渔傻眼,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想想,把外套脱下来,小心把走廊给擦了干净。
小护士捂着脸哭着,压根没瞧见这一幕,兀自哭得痛心。
陆渔擦干净走廊,抱着衣服靠近她,戳了戳她的胳膊,在她怒目抬头的瞬间,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
“巧克力,最贵的,给你。”她纯然地看着她,“不哭。”
小护士含着糖,噙着泪,心里还是难受得紧,只是她这一声“不哭”,叫她彻底平静下来,啜泣着赶她,“你快走,我就当没看见。”
绿萝根子还在,她多浇水多施肥,应当是能将功折罪的。
“为什么,还哭?”陆渔看着她,眼里有些不解。地上已经不脏了,还有绿莹莹的好东西飘散在这个楼道里,别的地方都没有的。
“绿……绿萝秃了。”小护士嗦了一口巧克力,眨眨湿漉漉的眼睛,“你还有糖吗?”
这个巧克力比她以前吃的那些味道都好!
陆渔:“……”
可怜陆渔还没学会说谎,见小护士委屈巴巴看着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两块糖,乌润的眼睛纯然地回望她,“……两颗了。”
小护士一看那糖纸,眼睛一亮,这都是最贵最好吃糖呢!以为是全给自己的,她伸手拿过来,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坚定地看着还蹲在地上的陆渔,“你快走吧,我会给你保密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被突然站起来的陆渔拽住。
小小护士:“怎么了?”
陆渔绷着小脸,认真道,“只能,一人一颗。”
小护士:“……”
陆渔固执地看着她,“两颗,你选一个。”
小护士看着陆渔,本有些生气,可看着她,猛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滞了滞,心疼地把糖递过去,“都给你吧,姐姐不吃了。”
这孩子大概心智不全吧。
陆渔看着又回到自己手心里的两块糖,纠结了一瞬,还是抠出来一颗递给她,“牙好,水果糖。”
小护士一愣,随手掏出来一个小镜子,龇牙看了看,是挺整齐洁白的。所以,那小姑娘是说她牙齿好,吃硬糖没问题?
“诶——”小护士心情愉悦地放下镜子,抬头才发现,陆渔已经不见了。
她刚换班,所以并不清楚陆渔是哪个病房的,皱眉嘟囔道,“走这么快?也不知道哪个病房的,怎么让她就这么乱走,万一丢了,她又记不得……”
————
陆渔攥着手里仅剩的一块糖,蔫蔫地回了病房。看见商年还维持这自己离开的姿势站着,歪头看了看,龇牙一笑。
那老者看见陆渔,如见救星,翻了翻白眼,几欲晕厥过去,着急道:“小姑娘,你赶紧叫这小伙子松开,这得多不爱干净?身上的味儿快熏死老子了!”
商年听不到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怀里和后背的温度有些差别。见陆渔回来,看了看空荡荡的怀抱,又抬头看她,“可以松开了么?”
刚才那一切不过是电石火光间的事儿,等反应过来,他们就想开门追出去,结果却发现门被卡死,抠都没办法抠,又没办法撞开,只能喊护士。然后护士开完门,她就进来了。
老陆头几步到了她跟前,看着她脸色只是白了一些,人却很精神,不由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没松完,又想起她刚才的言语动作,后背瞬间起了白毛汗。咽了咽唾沫,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陆渔抓着老陆头的手,拽着他往商年身边走。商年以为她是来接怀里的东西,便准备放手。结果下一秒就愣住了,他看见那颜色迥异的小爪子拽着老陆头的手往他口袋里放!
商年:“……”
老陆头本有些不好意思,可看着自家孙女渴望的眼神,咳了咳,头也没抬,跟商年说道,“那啥,我也想吃糖了。尊老爱幼你爷爷肯定教你了,所以我就拿两……三块哈。”
说着,看也不看,从商年口袋里胡乱掏出来三块糖塞给陆渔,“阿渔,这糖先寄存在你这儿,你赶紧把你商年哥哥怀里的玩意儿处理了。”
“嗯呐。”陆渔绷着小脸,控制着上翘的嘴角,弯着眼睛,重重点点头。
她伸手的瞬间,商年沉着脸松开扣在一起的手。被他这么一看,陆渔慢了一步,然后就见被他圈着的老者腾地一下飘了上去。
陆渔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脚,“你下来。”
那浮力太大,拽得陆渔双脚都离地了两三公分。
第15章
一阵阴风吹过,病房里的几个人肉眼可见地石化了。
商年反应比较迅速,在陆渔飘起来不到十公分的时候把人给摁住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陆渔的手,片刻后,试探着覆盖上去,学着她的样子去拽那片虚空。
这一次,他像是抓在了什么实体上,相接的地方不让人觉得阴寒,反而莫名舒服,像是沉睡的大地被春雨浸润了一般,透着说不出的惬意和生机。
商年有些不明白,之前陆渔把什么东西推进他怀里的时候,他曾偷偷合拢过半个手臂的围度,然而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怀里有什么东西,几乎可以无障碍的收紧胳膊。
“你抱着。”陆渔在他拽住老者的时候,不顾老者的反对,把他又推进了商年怀里,然后对商年道,“你,送他回去。”
商年牢牢抱着怀里虚无的东西,竭力控制着脸上肌肉抽动的幅度,面无表情地问。“送去哪儿?”
“楼上。”陆渔望了望屋顶,收回视线道,“他要死了。”
身上的金光被死气侵蚀,他活不过六百个数。
商年有一个多月没有回首都,虽然不清楚楼上住着谁,但是有肖宇那厮在,想也知道那是不低于自家爷爷的存在。
那些人,都是国之脊梁!
商父听到“楼上”二字,霍地站起来。在商年动作的同时,他也立即动作起来,招呼商年跟上,一把抄起陆渔就往楼上冲。
这个节骨眼上,楼上那位绝对不能出事儿!
“诶诶!”老者再次被商年熏得几欲作呕,疯狂拍着他的胳膊,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商年被他打得精神都恍惚了一瞬,胳膊上那种又冷又痛的感觉像是跗骨之蛆,叫人心神都有些不稳。
“你别闹!”陆渔见商年体内的白气被他身上的金光和死气冲散了大半,瞪了老者一眼,不高兴道,“他救你,你欺负他,羞不羞?”
明明是个很好很好的老爷爷,可却恩将仇报。陆渔不高兴,便不愿意再看他。
那老者一顿,有些不明白,那个快熏死他的人救了他?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咋不知道?难道说被风一吹站不稳,人拉他一把就算救?
“阿渔,别说话。”眼看着已经到了楼上,商父拍了拍她,附耳道,“等会儿按照你商年哥哥的指示把这个爷爷送回去,我来打掩护,你什么话都别说,知道吗?”
陆渔对上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一头雾水的老者,点点头。
他们是要做好事儿,她得帮助他们。
楼梯入口已经完全戒严,楼道里静静站着几个人,神色肃穆地听着手术室里隐约传来的抢救指令。
担任警戒任务的肖宇挡住入口,眉眼深深,“商叔叔,您别为难我。无论是谁,拿不到通行令,我都没有放进来的权利。”
商父:“……”
商父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来,更没有什么通行令。如果现在去拿通行令,根本就来不及。按照保密等级,他能猜出来肖宇得到的指令是什么,强闯的话,估计真得动火。
掉头,他夹着陆渔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神色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商年沉默了两秒,开口,“爸,你去找院长。”
他看了陆渔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便知道怀里现在圈着的是什么。想到刚才陆渔被拖着往上飘,他只能喊亲爹去跑腿。
“院长可能已经在里面了。”商父明白儿子的意思,皱眉道,“如果没猜错,相关医生也在里面了。我们想跟着医生过去不现实。”
俩人愁得不行,可商年怀里的老者却丝毫没有自己快嗝屁了的觉悟,兀自盯着楼上神色沉沉的肖宇道,“这人看着熟悉啊,可是我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除了陆渔,他看什么人都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光团,奇了怪了!
而且,他搓了搓手,纳闷:“怎么就莫名想打他呢?”
商家父子正商量计策,商父忽然听到楼梯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当机立断,对陆渔道,“阿渔,等会儿我可能跟不过去,你和你商年哥哥一起,别怕。”
“嗯?”陆渔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怎么又变卦了。不是要打掩护吗?
爷爷给她讲过地道战,打掩护是个很重要的事儿呢。
只是她还没等到回复,就听下面有人喊,“快让开!”
话音落地,一群白大褂迅速冲了过来,商父一把抓住领头的那个,迅速道,“刘叔之前都在念叨商年,让他过去说说话,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
领头的就是院长,电梯突然坏了,一群人只能爬楼梯上来,这会儿到了目标楼层,喘着气儿听完,一挥手,“不能太多人,商年跟上吧。”
老刘视商年为未来的接班人,或许真能来个奇迹也说不定。知道老朋友身体状况的院长,不得不抱着一线希望让他进来。
“商年,快跟上!”商父一个眼色,商年迅速单手圈住怀里的老者,另一只手抓着陆渔,迅疾地跟在医生身后上了楼。
看着两人上去,商父才松了口气,他也没下去,就在楼梯口等着消息。
院长抵达手术室,给助手说了一声,人就进去了。商年一上来,那助手赶紧给他穿上无菌服,虽然觉得他姿势怪异,但担心里面的情况,也就没说什么。
商年:“我妹妹也需要进去。”
助手皱眉,“院长没说。”
商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是陆爷爷的孙女,陆爷爷是刘老当年最得意的左膀右臂。那年一别,再没见过……”
助手头疼道,“没有适合她的衣服,而且万一她被吓到,大喊大叫……”
“我保证不会。”
知道自己不能多耽搁,助手无奈找了件小号的无菌服,给她包裹严实,这才领着人进去。
抢救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显示屏上的数据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院长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不断出现被擦掉,再出现再擦掉,整个人显然紧绷到极点。
抢救时间不足三分钟,若是这个时间里不能把人抢救回来,便只能宣告死亡的消息。
“咦,这人是谁?”老者探着头往里看,纳闷道,“我怎么好像见过他?”
这是除了陆渔之外,他能看清楚的第二个人。
第16章
“嘿,这老头长得真俊。”老者摸着下巴,认真对躺在手术床上的人评头论足,“照现在的模样,再给他年轻个二十岁,或者十五岁,肯定大把姑娘嗷嗷追在屁股后面!”
陆渔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看他,又看看商年,想起商父的叮嘱,张开的嘴巴又赶紧闭上。
虽然不能说话,可他真没有商年哥哥好看,也没有那个问她爸妈在哪儿的哥哥好看!
医生几乎把手术床围了个结实,陆渔个子小,再加上有商年抓着手,丁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所以,她就只看老者。
老者被她盯着,慈祥笑道,“我是不是也这么俊?”
陆渔看他几秒,默默回过头去看商年。商年这会正观察判断有没有比较有利的位置,好让陆渔送老者过去,压根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官司。
感觉到手心被抠了一下,他低头。陆渔对上他的眼睛,张张嘴,无声说了几个字儿。
商年一顿,一百?一百什么?
然而陆渔说完,便不再看他,视线落在老者魂体上,悲悯又安抚。
六百个数已经过去五百个数了,再有一百个数,他就活不成了。
商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一动,迅速抬头去看显示屏,下一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说老者生命只剩一百秒?!
电石火光间他迅速附耳到陆渔耳畔,低声快速说道:“阿渔,把他送进身体里!”
话落,毫不迟疑地拉着陆渔挤到手术床前,抓住老者的脚,悲声呼唤来作掩护。
陆渔顺着商年抓着的那只脚,将老者往身体里塞,然而手术床上的身体因为体温的降低,开始抗拒魂体的进入。
随着死亡时间的临近,老者眼里的光彩越来越淡,呈木然空洞之态。商年的呼唤,也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喊名字。”陆渔皱皱眉,催促他:“快喊!”
姓刘的爷爷那么多,谁知道喊哪一个?他那样喊,都把这个房间里其他黑雾给喊得慢慢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