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国营饭点吃口饭,李静想都是不敢想。
看着桌上冒着香气的菜,她口水飞快分泌,捏着筷子开始吃。
红烧肉不够软,素白菜盐放少了,就陆卫国这张挑剔的嘴而言。
但看看李静吃着一脸感动的样子,他也不能说什么了。
一年到头才能吃一回肉,李静挑了块大肥肉就着饭吃,嚼了许久都不舍得咽下。
而且她觉得她男人食量会比她大,她有意地放慢速度,两块肉就着大半碗饭吃。
陆卫国几下扒拉完饭,动作还不算粗鲁。
他说,“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李静惊讶,看着自己碗里还有大半碗饭,问他要不要。
陆卫国哪能,他说他不要真吃饱了。
见她男人是真不吃了,桌上的红烧肉和白菜才动了几筷子,她心疼钱,也顾不得要不要就饭吃了,菜可不能浪费啊。
从国营饭店出来,李静是飘的,腹部的饱感提醒她:她是真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而且撑得不能再撑了。
打个小嗝都是肉的味道,
离会合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陆卫国拉着人去买了个小锁,又买了个贝壳油,买完就放口袋了。
李静被人群挤在后面,也看不清他买的什么,不过吃饱万事足。
外面总要给他男人面子的,到了人少的地方,她才说,“卫国,下次可不能这么花钱了。”
陆卫国不点头也不摇头,等脱离了陆家放开手,他是要赚大钱的,没有钱简直是寸步难行。
他们到达集合地点时,已经有一半的人都在那了。
孙志红拿了从供销社买的贝壳油正跟女知青炫耀。
“上回我买的就用完了,不是我说,这贝壳油还真好用,香香的……”
女知青羡慕地走前去看,心里嫉妒得要死,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眼尖地看见李静和她男人过来了,孙志红从人群里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事,耽误更新了,今天入V哈,晚上还有两更~
第24章 贝壳油(二合一)
“李同志,你买什么了, 我能看看吗?”孙志红挤开人群, 拔高了声音问她。
李静脚步一顿, 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贝壳油上,目光一闪。
还没回应, 孙志红自问自答, 撇着嘴, 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我说你不会什么都没买吧?”
进城的知青多多少少都买了点东西,咬咬牙, 两块糕点、皮绳、红糖……钱还是能省出来的。
李静确实是空着手的, 但面对孙志红的暗讽, 她心里平静如水。
买,怎么没买。她买的比他们都多。
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买了东西的不管多少都拿手上显摆不是。
陆卫国沉默地从兜里掏出贝壳油, 塞进她手里。
李静一怔, 看见手里的贝壳油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卫国……”
“拿着, 给你买的。”
李静心里狠狠一震,
陆卫国给李静买贝壳油也是因为昨日陆美云在家里抹了, 到处显摆,他正好看见李静眼里一闪而过的羡慕。
一小罐贝壳油的钱他还是能拿得出来了。
不过,孙志红的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
她僵着笑脸,彻底哑巴了。
等刘晓丽一来, 两人又吵起来了。
刘大队长赶着牛车来得刚刚好,他客气地问大家是不是等久了。
一群人忙说没有,
上午牛板车挤得要命,下午又买了东西,车上不但要坐人还要安置物品,更挤了。
周围环境喧嚣,坐一车的知青你问问我我问问你,给别人看又生怕别人弄坏。
李静两耳不闻,捏着手里的贝壳油紧紧的,风一吹,眼角的泪水渐渐干了。
路上的颠簸状况,走过一趟,大家心里也都有点底了,但进了城后,他们的心情格外好,叽叽喳喳的。
牛车一出县城,周围的风景大变,一眼望去,都是成熟的金黄稻谷。
刘大队长趁大家安静下来了,鼓励说秋收就快到了,大家可要鼓足了劲干!
忙了大半年,大家盼的不就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吗,他们赶紧答应了。
刘大队长的牛车赶到村子口就停了,卸了木板车,他直接牵着牛去了后山脚下。
一群人该散的都散了,
临离开前,孙志红瞪了李静好几眼,不甘心地跟着同行人回知青院去了。
知青院和陆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两口子出门前可没告诉陆家人他们要去城里,不然事情有得麻烦的。
但回来了,也一样要面对他们。
李静心情平静许多,越接近家门口,她拉住她男人说,“卫国,贝壳油先在你那放着,我没有裤兜。”
她第一次收到她男人送她的贝壳油,她可得好好护着,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如果被小姑子她们抢走了,她会心疼死的。
陆卫国默声答应了,接过她手里的揣兜里。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什么要怕的,只要过了秋收就自由了。
他们今天没回来吃饭,还能省出两碗饭来,他们应该更开心。
自从小姑子带了那个男人回来,王春花就和那个男人的家里敲定了婚事。
陆美云在家一待就是好几天,
为了那些聘礼,孙秋月和陈美丽两妯娌好歹忍住了脾气。
这不,一推开门,三个女人一台戏,‘气氛融洽’。
她们嘴里嗑的正是陆美云那个对象杨军送的瓜子,吃人又是嘴软。
瓜子就两把的量,你嗑几个我嗑几个基本就没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们一同回过头来。
孙秋月吐掉瓜子壳,“呦,这是进城里去了,买什么了”
陆美云挨着孙秋月,“是啊,买什么啊”
李静两手空空,一点都不心虚,任由她们观看。
见她们真没买什么,陈美丽也收回了目光,趁机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在嘴里。
陆美云转头嘀咕了一声瓜子怎么又少了,她笑了笑说,“三嫂,瓜子不够吃,就不给你分了啊。”
李静选择沉默,她也不稀罕那些,而陆卫国是男人,娘们也不能质问他一个大老爷们,他面无表情地关上院子门。
回了房间,李静还能听见孙秋月骂人是穷鬼。
孙秋月,“大嫂,你匀我几颗。”
陈美丽翻白眼,给了她三颗瓜子。
孙秋月心里骂她小气,脸上还得笑着,她问,“二嫂不会真空着手去城里逛了一圈吧?”
一旁,陆美云眼睛转了转,盯着那扇合上的门不知在寻思什么。
陈美丽,“我怎么知道,”她也是怀疑的。
孙秋月安静下来,一时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音。
房间里,李静打开贝壳油的盖子,用食指挖了一小块,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她问陆卫国,“好闻吗?”
陆卫国来不及闪躲,鼻尖一股淡淡的香味,很轻淡、很有特色。
贝壳油是胶状的物体,比较粗糙制作,但化学品加工的痕迹很淡。
那一小块李静也舍不得用,蹭在脸蛋上抹匀了,又小心翼翼挖了一小块在另一侧脸蛋抹开。
李静沉迷于贝壳油,宝贝似地捧着它,陆卫国在他专用的长板凳上坐下。
往常轻松的口袋里忽然滑过一个硬质的物品。
陆卫国懵了几秒才想起来他买把锁头。
“咳,”
陆卫国说,“我买了一把锁,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李静啊了一声,视线落在桌上,她的第一反应是她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这,”
“嗯?”
瞥见她男人疲劳的神情,李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又重复上午的说话,“卫国,以后不能瞎买东西了。”
“以后再说吧,”陆卫国没有将这些话一棍子打死。
李静轻轻合上贝壳油的盖子,拿了锁左右乱看。金犬牌老铁锁是朱红色的,柄是银色的,配了两把小钥匙,叮里当啷。
她目光锁定靠近门边的橱柜,瞬间就明白了他男人的意思。
上次丢了一条毛巾她伤心了好久,陆美云用过了她也不想要了,这事就这么了了。
陆美云也不是偷一次就放手的人,李静拎着这把锁晃了晃,这就意味着锁了橱柜,陆美云再也不能偷她的东西了。
涌上心来的感动往往是她男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李静擦了擦眼角,又将贝壳油藏在几件破烂衣服下面,关了橱柜门,咔嚓一声锁了。
朱红色的锁晃了几下,叮咚敲在木质橱柜门上。
门一锁,同时也将李静憋在心里的担忧散了几分。
至少以后在地里干着活,小姑子在家的时候,她不用时刻藏东西不用时刻想着家里的东西被偷不是。
要不是陆卫国拦着,李静可能就将整个房间里的东西塞柜子里锁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锁了后管她陆美云惦记不惦记,反正是别想着拿她房间里的东西了。
不知什么时候,陆卫国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他侧卧着,闭着眼睛养神。
只听见橱柜门一开一关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鼻尖一阵熟悉的气味……贝壳油的气味。
陆卫国蓦地睁开眼睛,耳边讪讪一笑,“我吵醒你了”
李静刚才就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锁了又开,开了又锁,将锁的纹络弄了个清清楚楚。
半晌没听见她男人声音,一回头才发现他睡着了。
她男人瘦削的背影好似有致命的吸引力,奔波了一天,她只犹豫了一会就想爬上去睡觉。
没想到他忽然睁开了眼,李静一只脚在床下蹬着鞋子,一只脚刚跨过去。
“嗯,”
李静懵了一会,猜测他回应的是她前面说的话。
“你睡,我不吵你。”李静使劲蹬那只落在床下的那双鞋。
她脚上的鞋是去年做的,洗了几次变缩水了,尤其顽强。
床板随着她的动作咯吱咯吱——
半晌,鞋还在上面。
陆卫国揉捏着眉头,更大的冲力向他袭来……
李静听着木板声想歪了,耳根一红,手一软就直接趴了下去。
这下可好,鞋没脱,还把她男人给砸了。
陆卫国的动作要是慢了,他揉眉头的手直接就往眼睛里戳了。
“卫国,你没事吧?……”
李静有点心虚,她男人骨头真硬,她眼泪都砸出来了。
陆卫国脸一抽,“没……事,”
李静想着,幸好她男人是侧着的,如果要是平躺着,砸过去不就更暧昧了吗。
她耳根刚消下去的红意又鼓弄上来了。
李静触电般地赶紧起来,坐在床沿,用手扒拉下来鞋。
她的身后,陆卫国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被子盖在腹部一下。
他右手覆盖在眼睛上,真要命啊——
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再次安安静静躺下来时,李静双手置在腹部,睁眼看着房梁,余光时不时瞥向旁边。
……
晚饭是芥菜糊糊和野菜馍馍,没有中午的对比就没有晚上的伤害。
这点东西吃进肚子里也就混个水饱,磨嗓子,又苦又涩。
陆家几个每时每刻都在刷着他们的存在感,陆卫国是选择性地装盲装聋。
拎了桶冷水洗了,他又回屋了。
身后的陆美云剔着牙,盯着他们房间看了老久。
月亮上枝头,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上床睡觉了。
陆卫国熬了这么多年的夜,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在没有设备没有电脑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将睡眠时间扭转了过来。
空气安静下来,溜进屋里的虫子又在顽强地鸣叫着……
一只手攀过来,然后是脑袋,慢慢枕在他身上。
李静这样的行为已经多次了,陆卫国还是会不习惯。
李静,“卫国,睡没?”
陆卫国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还没睡。
“我下午没砸疼你吧?”她力道的大小如何,她自己心里清楚。
陆卫国闭着眼睛说,“没事,”
“那就好,”
两夫妻接着又聊了聊钱财的事,确切地说是一个在问一个在答。
听着耳边说话的声音渐小,陆卫国叹了口气,瞳眸盯着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李静将他抱得更紧了——
第二日,又是休息的时间。
家里的男人都闲不住,出去逛了,女人拿着纳鞋底的样式,凑在大树底下聊天。
这样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话说多了路走多了容易饿,一般人能在家里躺着就躺着,能省点粮食也是好的。
但过几天就是秋收了,粮食也快下来了,一年来工分挣得多的,心里都有那么点底气。
陆家几个都出去了,小孩上回被陆卫国吓着了,都不敢跟他待在一个院里。
陆卫国有事去找刘大队长,问李静去不去。
李静放下鞋样子,她跟村里的女人说不上几句话,跟以前知青关系也不好。
她都准备好在家待一天的了。
她男人都问了,她去,当然要去了。
他们两口子到现在都没发现,他们是越来越腻歪了,干活一起,出门一起。
村里年纪大的长辈看见了就这么打趣他们几句。
陆卫国一张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来,李静倒是害羞地笑着低了头。
刘大队长的房子在村里算是气派的了,整整齐齐的青瓦,两米高的泥土墙,黏泥土围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