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杏背着章翠兰呼哧带喘的进了病房,将她放在了病床上,“呼!走这么一点儿路,就累死我了。”抬头擦擦额头上的汗。
章翠兰听见她的说话声音,回过神来,“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拍着胸脯心有余悸,“我还真以为他要开枪打死那个女人呢!那眼睛冷的能冻死个人儿,跟咱说话时的神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呼……”章翠兰长出一口气道,“幸好不是对咱。”
“妈,听这意思您不是怕他啊?”丁海杏诧异地问道。
“你这话问的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他?无冤无仇的。”章翠兰抬眼看着她道,“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是警察叔叔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丁海杏实话实说道。
“那也是因为有他在公安同志才公正廉明的。”章翠兰想起老头子当时说的话,“我们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可怕他们为立功,草率办案。”
丁海杏点点头,这点倒认同。
“你这丫头,真没良心,人家可是两次把你从那坏蛋手里给救出来。”章翠兰伸手戳着她的脑门道。
“可是男人拿枪打女人总不太好吧!”丁海杏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
“那是那女人该打。”章翠兰直截了当地说道。
得!在丁妈简单的头脑中,战常胜那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他所在的一切都是对的,走路摔倒,那是路的不对。
第66章 爱之也恨之
“我还以为您被他给吓住了。”丁海杏好笑地说道,坐在了她旁边道,“刚才是谁软成一团泥了。”
“咳咳……”章翠兰感慨的咳了两声,“那是妈没见过大场面,一时间被吓住了。”
“呵呵……”丁海杏闻言打趣道,“没见过大场面?我可听我爸说过,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您拿着手榴弹,拉开保险栓,就扔出去了。这点小场面能吓着你!”
“当时吓的腿都软了。”章翠兰想起往事笑道,“那个时候也是傻大胆儿。”
当年是替游击队给八路军送消息,手枪不会用的,所以游击队就给了她一个地瓜防身用,没想到被伪军狗腿子给盯上了,她当时慌里慌张的就把地瓜拉开保险栓给扔出去了,将人给炸了稀巴烂。
“不错,不错,您还记得拉保险栓,再扔出去。”丁海杏笑嘻嘻地说道。
“还真有没拉开保险栓直接把手榴弹给扔了出去,结果又被敌人给扔回来的,又慌张的给扔回去了。”章翠兰想起那些游击队说新兵蛋子的笑话道。
母女俩笑做一团,“咚咚……”敲门声响起,章翠兰站起来脚底发软,又歪到了床上。
“妈,妈别动,我去开门。”丁海杏连忙起身说道,朝房门走去。
“这一大早的谁来了。”章翠兰看着病房门道。
丁海杏打开木门,有些意外道,“郑医生。”还不到查房时间,看着她手里的托盘,肉包子,“这……”
“你们的早餐。”郑芸脸上挂着温婉地笑意道,“是隔壁让我送来的,早上把你们吓坏了吧!”
丁海杏微微嗅嗅鼻子这是馄饨的味道,笑容越发的灿烂,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的伸手接过了托盘。
“应该的。”郑芸将托盘递给她道,“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打扰你们休息了。”转移话题道,“你的嗓子好了很多。”
“对啊,对啊!”丁海杏笑着说道,“是您开的药很管用,我感觉嗓子好多了。”
“不打扰你们了,一会儿查房的时候,我们再详谈。”郑芸笑着说道。
章翠兰就跑过来叫着刚要离开的郑芸道,“郑医生,郑医生。”
郑芸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地问道,“有事?”眼神里有一丝警惕与戒备。
“妈!您别打扰郑医生工作。”丁海杏担心地看着丁妈道,她也怕丁妈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打听别人的隐私,会引起别人反感的。
“我就想问一下战同志怎么住院了?是生病了吗?严重吗?”章翠兰着急慌忙地问道。
郑芸笑着说道,“你口中的战同志,前儿淋了点雨,着凉感冒了,没什么大碍。”
“哦!”章翠兰若有所思地说道,“一定是前儿救我家丫头淋了雨了。”
郑芸闻言黑眸闪了闪问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章翠兰摇头道,突然又道,“让战同志好好的养病。”
“多谢关心。”郑芸笑着离开,推门进了战常胜的病房。
此时的战常胜已经熬过了呕出灵魂的头疼,跟没事人似的做在病床上,一口包子、一口馄饨的吃的喷香。
战常胜看见她进来,立马指着病床前额椅子道,“郑姐,坐!”继而又道,“怎么样?她们被吓坏了吗?”
“什么吗?人家一句也没提早上的事,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住院了。”郑芸微微一笑,称赞道,“这家人还挺知情识趣。”一抬眼看着没心没肺的战常胜吃的唏哩呼噜的,顿时这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子,想好对策了没有。”
战常胜咧嘴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能拿我怎么办?背处分的话,老子背的还少嘛!”眼神沉静,不见一丝慌乱。
郑芸无语的微微摇头,这小子背的处分与他的战功成正比,真是让人爱之也恨之。
就在郑芸与战常胜商量对策的时候,丁海杏端着托盘转身,脚勾着门,关上了房门。
“你端的什么?”章翠兰揉揉眼睛,如饿狼一般冒着绿光又道,“杏儿,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想看见肉包子了。”
“妈,您没眼花,不仅有肉包子,还有馄饨。”丁海杏乐开了花道。
“真的吗?”章翠兰不敢置信道,“谁这么好心,不会是送错了吧!”
“郑医生亲自送来的。”丁海杏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道,拿着大茶缸道,“看看这么一大海碗,绝对够我们俩吃了。”
“那怎么好意思让她破费呢?”章翠兰狠狠心道,“杏儿咱还是送回去吧!”刚才记挂着战同志的事情,都没注意郑医生端着东西过来。
章翠兰也知道杏儿的身体需要补补,别说这细粮了,她们已经两年没尝过肉的滋味儿了,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妈这是隔壁送来给我们压惊的,为啥要送回去。”丁海杏不同意道,“放心吧!妈您要真觉得不好意思,我有钱和粮票,一会儿咱给他送过去,咱不占他的便宜。”说着从兜里掏出粮票和钞票。
“你哪来的?”章翠兰好奇地问道。
“这是长锁给的,让我好好补补身子。”为了让丁妈吃的心安理得,丁海杏违心地又道,“这是他孝敬您的,您就安心的吃,咱别跟自个身体过不去。”
“那咱就吃。”章翠兰砸吧着嘴道。
“当然了。”丁海杏将馄饨倒进了大茶缸里。
章翠兰小心的叮嘱道,“哎!你小心儿点,别洒了,洒了多可惜啊!”
“妈,您看一点没洒。”丁海杏将茶缸端给她道,“快吃。”
章翠兰端着茶缸叹声道,“这样不好吧!就咱俩吃,你爸和你郝叔、郝婶和银锁咋办?”
“妈这是他背着父母孝敬你的,您要是不吃,不白白浪费他的心意了。”丁海杏劝说道。
真特么的憋屈,吃个东西都这么纠结。
“那你爸呢?”章翠兰又说道。
丁海杏端着搪瓷大碗,刚要喝,闻言又停下嘴道,“这样,肉包子留给我爸,咱把馄饨吃了总行了吧!”
第67章 调走
“还有你哥和你弟呢!几年了都没吃过白面和肉了。”章翠兰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了来道。
这吃碗馄饨咋就这么难呢!丁海杏能理解,现在的日子太艰难了。
“妈,别哭了,别哭。等回来日子好了咱天天吃肉蛋饺子,吃一碗,扔一碗都成。”丁海杏笑着说道。
“糟践粮食,扔一碗,看你爸不拿着笤帚疙瘩揍你。”章翠兰破涕为笑道。
“咱不扔,咱送一碗不得了。”丁海杏立马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章翠兰点头说道。
丁海杏黑眸轻转,攻心道,“妈,赶紧吃,别等着他们来了,看见了,想吃都不好意思了。这肉包子够大,咱留给他们分着得了。”
章翠兰想了想,叹息道,“也只有这样了。”
一人端着碗,一人端着茶缸唏哩呼噜的将馄饨喝了个精光。
“多久没尝到肉味儿了。”章翠兰砸吧着嘴道,“好了,你在这儿歇会儿,妈去把碗刷一下。”
“嗯!”丁海杏简单地应道。
章翠兰拿着茶缸和碗出去,很快就洗干净回来了。
“杏儿记得吃药。”章翠兰说着提起暖瓶倒了热水,突然感慨道,“当官就是好啊!咱啃树皮,挖野菜的,你看看人家吃的馄饨、肉包子。”
“妈,那也是人家拿命换来的,该得的。”丁海杏中肯地说道。
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感觉的出来,那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不过“特供”在种花由来已久,封建社会各个朝代都有特供的规定,不同身份不同等级的人享受不同的特供。特供些什么,数量多少,不是按需要量确定,而是根据身份、地位确定。
所以这么多人挤破了头朝上爬,也不是没有原因。
“我闺女好歹有盼头了。”章翠兰抓着她的手,满脸笑容道,“杏儿告诉妈,昨儿跟长锁说了那么久,这婚期订下来了没。”
“妈,我喝药。”丁海杏借故将这个话题躲了过去得仔细想想说服她那个固执的老爸。
当然最好是速战速决,可是现在住院,被‘牢头’老妈看着,有动作也施展不开。
“砰……”的一下房门被踹开,于秋实接到电话,一路飙到病床前,“兔崽子,你没事吧!”
战常胜闻言胸中一暖,懒洋洋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她们。”
“说吧!怎么回事?”于秋实黑着脸道,“他们说你疯了,对你的表妹开枪。”
郑芸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于秋实火冒三丈,食指戳着战常胜的脑门道,“你有多少手段可以把那个女的扔出去,干嘛!非用这个最笨的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你的战术上的胜利,战略上的灭亡,鼠目寸光。亏你还是战斗英雄呢!就这计策。”鄙视地看着他,“人在医院还跟我惹事!一天都不安生。”
“别戳了,脑门都快让你给戳烂了。”郑芸赶紧拦着他的手道。
“你的名声如果和你在战场上嗷嗷叫的名声成正比就好了。”于秋实感觉自己的头发又白了。
“这不是一劳永逸。”战常胜无所谓地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罚我又如何,大不了我养猪去,依然能为部队继续做贡献。”
“你可真看得开。”于秋实苦笑一声道,“你这样搞臭自己的名声,以后好人家的女儿谁敢嫁你啊!”
“我都说了不娶了,我跟红缨,我们父女俩一起过日子不行吗?”战常胜摆摆手道,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们两个道,“不说这些了,我有一件正事找你们商量。”
“什么事?这么严肃。”于秋实拉过郑芸递来的椅子坐下道。
“我想调走。”战常胜掌心覆上自己的胳膊,轻轻揉捏着,幽黑的双眸,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调走也好,省得那一天我真怕你们父子拔枪相向。”于秋实尽管不舍也知道这是上上策,“对了你打算去哪儿,我老哥哥们帮忙。”
“我打算去海军。”战常胜勾起嘴角,沉声道。
“咳咳……”于秋实惊讶地直咳嗽,手搭在战常胜的额头上道,“脑袋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我们是陆军,最强的军队,你居然转海军,就海军那几个小舢板,你去干什么?划船!人家是机械,不用木浆的。对了你晕船不?”
战常胜默然无语,不过心里打定主意了。
“你说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于秋实站起来踱着步,着急上火,真怕他想不开道。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去也不是没用的,很有前途的好不好。”战常胜看着焦躁的如老母鸡似的于秋实,心中很感动,正色道,“我们不能只发展陆军,想要不被人欺负,不能单脚跳,得双脚走路,不!得三驾马车并进。”
“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的家底薄,海军和空军真的很弱,你现在去,相当于垦荒的老黄牛。”于秋实着实心疼道,让他就这么放弃大好前途,走了也好,有那么个爹压着,在这儿的日子也不好过,走了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总得有人去做吧!而且现在的条件可比解放的时候要好的多了,前辈们才是垦荒的老黄牛。”战常胜非常看得开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唉……”于秋实重重一叹,很舍不得他,却在心里盘算在海军哪里是否有说的上话的。
海军想当年也陆军转过去的,扒拉扒拉总有认识的,他不认识了,那些老哥哥们七拐八拐的也能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