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卉春,也听见了元正航的那一句“林家丫头带来的灾,这是命”,说不惊讶是假的。这些流言蜚语,作为经纪人她自然是早有耳闻,但她没料到站在商界制高点上的元家老爷子,居然也有这种念头。
“沫沫,元董那是着急上火说的气话……”卉春担心地看着林沫越发惨白的脸色。
林沫摆摆手,呼吸急促,胸口的钝痛夹杂着心疼,她都分不清是生理更疼,还是心理。
突然防火门被推开了,两个护士抱着病历簿边说话边走出来。
“……病人痛苦,对外面的家属也真是折磨。”
“对啊,我看那老爷子身体也不大好,在外面坐了有好几小时了吧?”
“哪个家属不操心呢……”
话说了一半,小护士终于看见站在楼梯上戴着口罩的病人,噤了声。
“……林沫?”
林沫经常素颜出现在镜头面前,所以此刻的她与电视上差别并不大,即便带着硕大的口罩,那双精灵似的眼睛,依旧特征鲜明。
往日里,林沫对待粉丝算是极亲近的,但此刻她只能无力地避开对方探究的眼神。
小护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追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沫撇过脸,攥着病服的衣襟,转身就要下楼,没想到眼前一花,一脚踏空,连着滑了几阶台级,跌坐在楼梯上。
小护士惊呼了声,卉春慌忙蹲下身扶住她。
沉重的防火门再度被拉开,林沫被扶起身,抬头便看见楼梯最上方,坐在轮椅里的元正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人脸色蜡黄,一贯齐整的发型略显凌乱,紧紧地抿着唇,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
元正航没有说话,林沫昏花的眼中,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沉默里,只有一个字。
滚。
小护士慌忙夹着林沫的肩,才发现这个在镜头上轻盈优雅的女演员竟如此单薄,眼看着林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有喘不上气的势头,她慌忙吩咐同伴:“联系呼吸科,马上请主任到病房!”说完二话不说,架着林沫朝楼上走。
林沫被护士架着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元老爷子的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额角青筋暴起,将手中的镜架捏得变了形。
三人走到电梯前,刚巧电梯门开,里间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笔挺的西装与这兵荒马乱的医院格格不入。
林沫喘得自顾不暇,扶着她的卉春却与来人的视线对个正着,那双阴鸷的眼睛让卉春瞬间惶惶不安到了极致。
电梯门关了,卉春的呼吸才勉强续上,可是看着虚弱的林沫,她终究没有说出“元尧来了”这句话。
*
主任医师做了检查,重新给林沫挂上点滴:“我知道你们演员搞特殊是习惯了,但是在疾病面前众生平等,你不好好修养,如果落下病根,后悔的日子在后头!”
可床上漂亮的女演员却像只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平躺着,双目无神,只胸脯起伏还显示她活着。
又吩咐了卉春几句,主任才离开病房,前脚刚走,后脚就钻进来一个陌生面孔。
卉春本以为是护士,没想到一回头,差点被闪光灯闪瞎了眼。
没头没脑的一通拍,直到差点被卉春打掉手中的相机,那贼眉数目的记者才讪笑着退了两步:“……我就拍几张,拍得不好的,我到时候给删了。”
卉春气不打一处来:“病人能拍的好吗?你躺下我拍你试试?”
那记者一脸鸡贼,赔着笑脸,一边试探地问:“元先生人呢?怎么不见他人?”
卉春怒极反笑:“你还采访上了?我告诉你,你刚刚拍的照片,没有得到林沫的授权,但凡让我在网上看见一张,定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信不信由你。”
“别生气啊,”记者护着自己的相机,“都说林沫跟元先生假戏真做,正在恋爱中。林沫出了这么大事,元先生怎么能不来看望呢?莫非,镜头前面那些恩爱,都是为了节目效果,两个人私底下压根没感情?”
“这次地震那么多人受灾,你身为新闻记者,不去采访救援人员,不去关心受灾百姓,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做这些乌七八糟的猜测,你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卉春一通话,冲得对方一个字也不敢回。
直到卉春撇过脸不说话了,那记者才鬼祟祟地凑近为林沫的病床,快而短促地问:“你和元焯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话才出口,就被卉春拎着后领脱开了,可是临了,他还是看见那个仿佛并没有正眼看过他的女演员,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
地震的消息,在事发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传遍了网络。
粉丝们早早地就为元先生和林沫的安危操起了心,直到三四个小时后,陆续有消息传来说两人都获救了,两人的微博下都布满了祝福。
然而,当日傍晚的时候,在一片为灾区祈福,为林沫和元先生祝福的声音里,突然杀出一条不和谐的声音——林沫和元焯根本只是荧幕CP,做戏而已,元焯也压根不是众人意|淫的痴情男主、富二代忠犬,一切都是剧本,一切都是假象……证据就是,林沫奄奄一息地在病床上梨花带雨,元先生却不知所踪。
事发之后,除了获得援救之外,对于元先生的消息全都被元氏封锁了。
于是,这条发自某娱乐周刊的微博,很快就被盖成了话题高楼。
在众多粉丝的质疑声中,博主终于放了大招——一张元焯在意国期间,与金发碧眼熟女的贴面旧照被贴了出来。
博主声称,这才是元焯的地下情人,并且号称这不是元焯在国外时唯一的“伴侣”。
他用了伴侣这词,而不是女友,耐人寻味。
顿时,评论里炸开了锅。
一面是粉丝坚持不信,一面是水军叫嚣“如果不是真相,元焯为什么不出来辟谣”。
双方僵持不下,越吵越凶,终于,闹到了卉春这里。
趴在病床边的卉春,接到了线人的消息,让她救火。
挂断电话,卉春匆匆翻开微博,这才发现已经闹得沸沸沸扬扬的关于[元焯sex-partner]的话题。
她正蹙眉翻看,手机却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拿走了。
“沫沫……”看着一直昏昏沉沉的林沫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卉春不安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沫翻了许久,嘶哑着嗓子开口:“这个博主,你认识吗?”
卉春摇头:“营销号,花钱就发消息,不是我们的合作渠道。怪就怪元氏封锁了元先生手术的消息,才让谣言四起。”
“谁让封锁的?”
“我这边收到的是元尧那条线的指示,”说到这里,卉春迟疑地说,“……说起来,元尧刚刚也来了。——沫沫!你要干嘛?”
眼看着林沫撑坐起身来,抬手要去拔插在手背的输液管,卉春急忙阻拦:“你要做什么?医生说了,你必须静养!”
林沫按住卉春的手,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去找元董,我要去见他。”
卉春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不由问:“他——”他不想见你。
在林沫诊治期间,卉春也曾数次去手术室门口打听消息,却都被元正航的助理软硬兼施地赶了回来。
“卉春,”林沫难得地叫了她全名,“我必须去。否则我怕等不到小元哥哥手术出来,元尧的诡计就要得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虐了一章,先抑后扬,凡事皆是如此。
是林小沫同学站起来,在没有小元哥哥的庇护的情况下,独立去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毕竟,要想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总不能让坏人总阴测测地蹲在暗处吧~
——来自忙碌的大心的存稿箱
第51章 真相(1)
深夜的医院楼道里,因为伤患太多, 连走廊上都加了床位, 家属们搬了椅子在一旁陪护, 偶尔有端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中的记者和医生匆匆交谈。
卉春扶着林沫,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可她除了唇色惨白之外, 一点也看不出其他异样, 因为是夜晚, 她连口罩也没有戴。
然而手术室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卉春连忙找人打听,说是这台手术在大概半个小时前刚刚结束,病人还在麻醉恢复室留观。
两人又匆匆赶过去,没想到刚走到留观室门口,就看见元董的助理正怒不可遏地斥责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我不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 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跟元董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我想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受刺激,”跟了元正航几十年的许特助也早已是两鬓花白,此刻气得嘴唇发抖,“带着你那些小道消息走,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元董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年男人唯唯诺诺地道歉, 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实情,怕元董被瞒在鼓里, 才急匆匆地来通风报信。他方言颇重,林沫和卉春听得半懂不懂, 但最后一句却是听明白了:“毕竟躺在那里的如果不是元家的骨血,就算真出事了,元董也不用太过伤心。”
一句话惊得卉春慌忙去看林沫,可她却出人意料的镇静,白皙的素颜毫无表情。
玻璃自动门开了,元尧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特助忙问:“元董的情况稳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尧说:“暂时睡着了。”
徐特助这才松了口气,疲倦地朝中年男人挥挥手:“走,快走!”
中年男人连声道歉,佝着背走了,却刚好与林沫迎面相遇,似乎是对她眼熟,明显愣了一下,又疑惑的摇摇头,擦身而过。
但元尧却顺着他的方向,发现了林沫。
“你来干什么?”元尧的衣衫齐整,丝毫没有刚刚经历过兄弟受难,父亲病发的狼狈。
林沫扶着楼梯把手,仰头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来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尧闻言,轻笑了声,声音被寂静的楼梯道扩大,回音。
“我确实不想来,奈何老爷子固执,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老爷子被蒙在鼓里还袖手旁观。”元尧低头,再抬眼,收敛了笑意,“老爷子一直说你是扫把星,我本来还将信将疑,现在倒是彻底信了。我们全家都不想跟你有瓜葛,唯独元焯例外,从前我还觉得挺奇怪的……现在想想,也不足为奇,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而已。”
卉春愤怒地挺身而出:“元尧,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元尧双手插在西装裤兜,冷眼看着她们,“如果还想保住饭碗,我劝你现在打电话给你的组长,马上离开你旁边的扫把星,否则……我保证,你跟她一个也不要想留在天颐。”
“留个狗屁!”卉春一急,伪装的淑女壳子立刻坍塌,“要是天颐落在你手里,给我一亿美金也别想我在这里留一天!”
元尧朝身旁一勾唇:“我早说了,元焯用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老爷子还不信。”
许特助沉默地站在一边。
林沫无视趾高气昂的元尧,对助理说:“许叔,我想见元董,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他说。”
许特助没有说话,但肢体语言却是拒绝。
元尧嗤笑:“怎么?元焯还没死呢,你就想换条大腿抱?”
林沫一眼斜瞪过去,竟是杀气满满。
元尧一愣,但很快就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死了这条心吧。你在老爷子眼里连扫把星都不如,他就算醒着,也不会想见你。”
“许叔,我不知道元尧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把网络上那些关于小元哥哥……关于元焯的丑闻都抖给元董听?”林沫尽可能稳住气息地说出口,然后如她所料,从许特助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还想知道,刚刚走的那个人跟元董说了什么,才把老人家气到发作?”
很多年前,在特助还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职员时曾经见过林沫,对这个一贯怯生生地躲在小少爷身后的女孩并没有恶意,尤其这些年来,她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颇受好评的荧幕角色,他甚至为她感到高兴——这孩子无父无母,能闯出一片天地着实不易。
如今元焯前途未卜,老董事长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气得旧病复发,他现在也心乱如麻。
林沫咬唇,试探问:“刚刚的那个人难道是跟元董说,元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许助头疼欲裂:“胡说八道而已。”
“谁又知道?”元尧不冷不热地说,“毕竟那女人来历不明,去向不知,谁知道是货色……有其母必有其子,元焯能在意大利留学时候炮|友成堆,他妈——”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元大少爷的脸上。
可惜林沫病体未愈,这一掌后劲不足,手臂被元尧攥在掌心,他森然瞪着她的眼睛:“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这一巴掌我是代小元哥哥打的。如果他听见你侮辱丽莎阿姨,一定也会这么做。”林沫倔强地仰脸,曾经温柔如水的眸子闪着火苗,“而且,我知道你会打女人,而且你还能做得出比打女人更卑劣的行径。”
元尧眯起眼,终于,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转而一笑:“算了,我不想跟丧家之犬计较。”说完,对许助说,“走吧,老爷子醒了找不到人要着急。”
许助看着小姑娘既虚弱又固执的模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许叔!”林沫在身后喊他。
“元董醒了以后,你可不可帮我转告他。”
“什么?”许助停下脚步。
林沫一字一句地说:“请他相信小元哥哥的人品,当年,是他把生生地把小元哥哥和丽莎阿姨分开,也是他自己辜负了丽莎阿姨……如果这些往事他还记得的话,应该足以让他答应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