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让人把手中的礼单递给谢麒。
“这些母亲做主就是,”谢麒本来不想接。
李氏道:“既是给你娶媳妇,你总要对这些了然于心。”
谢麒这才接了过来。
谢笙有些无所事事,就盯着李氏看。趁着谢麒认真看册子的时候,谢笙发现李氏两边的眉毛的高低有些不太一样,这可不是李氏或者李氏身边梳妆的人会犯的过错。
“娘,今儿是谁给你梳的妆,怎么两边眉毛都画的不太一样?”
李氏听了谢笙的话,竟然微红了脸,笑骂道:“还不是你爹,今早起来,他定要给我画眉,结果化成了这样。”
“他倒好,直接点卯去了,我可还得顶着这样的眉毛待上一整日。”
李氏只说了两句,谢笙就不太想知道后面的话了。只怪他年纪小,既然还被自己爹娘给秀了一脸。
谢笙一脸倒了牙的模样,看得李氏好笑。
“这时候你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氏说完又道,“过几日我腾出手来,就给你相看。”
谢麒听到这样的话题,也不看册子了,直接参与进来道:“那母亲您可要给小满挑个好的,小满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娘才好给你选啊。”
谢笙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道:“只有遇上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哥你遇上了红玉姐,可我不能随便跑到人家家里头,去看人家的姐儿。”
谢笙没有轻易说出自己昨日在李家看到的事情,这样对温瑄的名声总归会有一定的影响。
“倒也不是没有,”李氏道,“上回咱们家办的赏花宴上,就有不少夫人向我打听什么时候给小满相看的事情。毕竟咱们家的孩子,也就剩下小满还没着落了。”
“那母亲可有觉得好的?”谢麒看了谢笙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有好几位姐儿我都喜欢得很呢,”李氏一一数来,“像是小满他三舅母的侄女温小姐,云尚书的女儿云小姐,还有我几个手帕交的女儿。”
“那还真是不少,”谢麒道。
其实谢麒并不知道温小姐是谁,不过云哲的妹妹他是知道的。而李氏手帕交的女儿,定然也更加有保障一些。
“不过也不用忙,”李氏道,“眼下先将你和红玉的婚事办妥。小满如今议亲还是太早了一些,等明年小满考完乡试回来,再相看起来,也不急。”
“后年小满并不下场,便要再等三年,那时候小满都已经十七岁了,”李氏心里算得清楚得很,“其实那会儿也早,就算成了亲,也没法子圆房。可若小满得中,便算是有业,就不好叫我再打理他那一房的事情了。”
“等小满得中,咱们再帮他下定,十八岁时成亲,倒是恰好。”
十八岁,那倒还好。
谢笙松了口气。
他身边的人都是挨到十八岁,甚至是十九、二十才成婚,他便以为这在这个世界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想到上回出门去,看到一些地方,十八岁成亲都算是迟,大都是十五六岁就已经做了父母。他才知道世情并非如此,不过心里总是觉得太早了。
好在越是高门大户,越是成亲稍晚些,他们并不缺家中子女的那口吃食,也就不大在意这些。反而是因为家中小辈成亲晚些,生出来的孩子普遍更健康一些,他们也就有意识的将家中的子女多留了两年。
“夫人、夫人!”
几人正说话,一个丫鬟就从外头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跪在了李氏面前。
“夫人,前面钱公公来了,还有一位什么大人,说是要来宣旨。林管家已经在前头陪着了,叫我赶紧过来请夫人和各位少爷小姐。”
“想必是大姐姐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谢笙说完对李氏道,“娘您先准备起来,我去叫姐姐她们。”
“家里头那么多下人,哪里就非得你一个主子去跑腿,”谢麒赶忙拉住了谢笙,“随便叫两个人去就是,你跟我去前头招待钱公公和来的那位大人。”
过了这么些年,谢笙和李氏是怎么做的,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看不见。谢麒也不是什么呆傻无心之人,自然也知道回报。
何况像谢笙这样,遇到有关交际的事情就让自己来,对谢笙的发展也不好。谁家做官的时候,半点不交际?这以后都是谢笙在官场上的人脉。
谢麒自己的关系都在太子和勋贵这边,他自认文不如谢笙,武不如谢侯。他以后估计也就是做个闲散勋贵的料。既然如此,又何必占着家里的所有资源人脉。左右到时候受益的,可不只是谢笙。
若是此时谢笙半点不接触家里的人脉关系,只靠李家和周家,那么日后谢笙发达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又有什么脸面去享受自己弟弟带来的好处?
谢笙见谢麒已经点了人过去,便也只好跟着谢麒一道去了外院。
来人是礼部的一个官员。周老爷子作为国子监祭酒,也算是礼部之人。所以这算得上是周老爷子的同僚。
谢笙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立刻反映出了他的姓名:“吴大人、钱公公。”
谢麒不熟悉礼部,更不知道这个官员是谁,好在谢笙认识,也叫他松了口气。
双方一阵寒暄,谢笙便道:“没想到是吴大人亲自前来,小侄未能远迎,还请吴大人勿怪。”
“无妨,”吴大人是个笑得和弥勒佛一样的中年人,和周老爷子关系一般,不过也因为家里的孩子上过周老爷子的门,所以谢笙才能一眼认出来。
“这才多久不见,小满你都已经成了秀才,听说还是小三元,前途无量啊。”
“只是小三元,还当不得您如此夸赞,您当初可是状元郎呢,小侄还要多向您学习才是。”
考中状元,是这位吴大人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此时被谢笙提了起来,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此时谢麒见状,便也赶忙上来和吴大人攀谈起来。
谢笙小小的松了口气,等看向钱公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
他靠钱公公近了些,语气变得更加自然和随意。
“怎么是您亲自来的,这样冷的天。”
钱公公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是大事,我来了才是好的。”
钱公公说的也没错,他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大太监,他的出现就代表了一种信号,代表了皇帝对于谢家的宠幸,也代表了皇帝对于这个五儿媳妇的态度。
“多谢,”谢笙忙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
钱公公忙摆了摆手道:“要是真想谢我,不如明日进宫去吧,六殿下正觉得每日待在宫里,有些烦闷,娘娘也念着您呢。”
“公公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迟到,”谢笙说完又道,“只是您定得帮我向娘娘说一说。”
说什么?当然是事先说完了,才好叫底下的人准备好点心啊。
其实谢笙明日原本没打算进宫,不过如今钱公公已经提起,再不进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按着谢笙的预估,大戏最快能在明儿早晨开演,明日进宫近距离围观一下,倒也不是不好。
见谢笙和钱公公聊得气氛很好,吴大人就有些不大高兴了。他一向有些看不惯这些内侍,职责是伺候好皇上也就算了,可竟然还借着向皇上进言的机会,来为自己谋取私利。
吴大人便道:“没想到小满和钱公公竟然这么熟悉。”
钱公公作为皇帝身边的内侍,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有些官员更是在他的小本本上被记得清清楚楚,半点都不带改的。
“吴大人怕是忘了,谢世子和谢二少爷都在宫里做伴读,咱家和这两位都是熟悉的。”
钱公公说完又补了一句:“吴大人在礼部做事,很少进宫,自然是不知道的。”
吴大人被钱公公一句话噎住,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因为钱公公说的的确是事实,谢笙两个和钱公公熟悉才是正常的。
可吴大人自己官品达不到,也不需要经常上朝也是真的。
好在这时候李氏带着两个姐儿到了,才算是将吴大人解救于危难之间。
吴大人自己是过来宣旨的,当然知道这封旨意的内容,如今在面对着大姐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带上了几分尊敬。
旨意不出所料,说得是将大姐儿赐婚给五皇子的事情。
“臣等接旨。”
李氏身上有诰命在,自然也能称一句臣。
等安稳的把传旨的人都送走了,李氏才拿着圣旨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大姐儿的事情就算是彻底定下,再不会有什么波折,李氏也可以好好为自己女儿准备嫁妆。
几个人里头,唯有二姐儿事先不知道任何消息,她至今还以为当初和大姐儿说话的那个人是严世孙。
不过能是五皇子也好,严世孙的妻子日后还要从世孙妃世子妃慢慢熬,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问题,但五皇子妃就不一样了,这是只要一出门子,就预定了王妃席位的。
“恭喜大姐,”二姐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传我的话,家中上下没人多发三个月的月钱,沾沾喜气。”
李氏的话让一干伺候的下人都不由得喜笑颜开。
“恭喜大姐儿,贺喜大姐儿。”
“恭喜夫人,大姐儿觅得一佳偶,您新得一佳婿。”
这一日整个谢家都有些热闹,这可是发三个月的月钱呢,没有哪一处不欢喜。
府里的动静太大,就连安安静静的姨娘们,以及在小佛堂念经的老夫人也注意到了今日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怎么了,”她们都在问。
等得知了是什么原因之后,这些个侍妾也都开心起来,不为别的,自然也是为了银子。而老夫人则是真的为家里出了一个王妃而开心了。
至少五皇子现在还是皇帝的儿子,以后更是未来皇帝的兄弟。
此时家里出了板上钉钉的亲王妃,这对日后的谢家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阿弥陀佛,”老夫人念了一句佛号,“你亲自去,将我之前就收拾出来的东西给送过去。”
“是,”老嬷嬷应了一声,就要下去执行老夫人的话。
“也罢,再等等,过些日子我自己再添几样进去。”
此时,京西的枇杷山下,一个身材壮硕的身影慢慢上了山。
因山上积雪不少,这人踏雪而行,没过多久,就只留下一串脚印在雪地上,人却不见了踪迹。
这人是山脚下某个村子的猎户,原本他家里靠着他打猎的收入,也还算过得去。可打从枇杷山里开始闹一些灵异事件,他就没再进山。
本来今日他也不想进山的,只是家中余粮已经不多了。要是再不进山,家里米缸见底,这样寒冷的天气,也没处寻野菜填肚子,可是要死人的。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养家的责任感还是有的。
起初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他还收获了几只野味。
可就在他为了做一个陷阱,想要挖洞的时候,不小心挖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直接掉进了一个地道里。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堵上嘴,紧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巨力袭向颈侧,他很快失去了意识,直接拖进了黑暗里。
没有多少挣扎,下手的人太快了,让这个原本身为猎户的人都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很快,就来了几个人将这一处被这个猎户挖掉的地方重新填补上。
土还是新土,就连上面的雪都堆得不怎么走心。但是这两日天冷的厉害,只要等到夜里,天上自然又会下雪,到时候大雪就是这一处最好的伪装。
“娘,我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说了要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的,”孩子们才分食了一个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红薯,有些担心自家许久不见的父亲。
猎户妻子的眸光一闪,她自然是知道所有计划的,她心里其实也很紧张。
虽然那人先前就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说到了,她却还是有些担忧。其实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让当家的去。
只是抛开眼下的困境不说,几个孩子都慢慢大了,总不能让孩子们也跟着做猎户。老大有一把力气,老二只躲在学堂外头的大树上,都能把三字经给念完了,老三虽然是个女娃娃,可她如今的嫁妆,只有一根红头绳。
都说是富贵险中求,只要这次事成,他们家就能发一笔横财,到时候他们不管是远走他乡,还是就在本地,至少几个孩子是不必担忧的。
只盼相公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这一夜,不少人辗转反侧,都没了睡意,谢侯更是早早的就醒了,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谢笙依旧是到了平日的时辰,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果然是懒了,像之前进宫时,这会儿起来,都是精神抖擞的。”
“少爷,您醒了?”捧墨听见里头的响动,赶忙进来悄悄问了一句。
“进来吧。”
今日不必上课,谢笙自然也就不需要穿儒衫。只是先前皇帝找的理由是为先帝祈福,那么自己进宫时,也就不能穿颜色太鲜亮的衣裳。
谢笙最后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已经是成人的款式。谢笙身量高挑,稍显纤细,就像是个衣架子一样,可以完美的撑起所有衣裳。
且谢笙身上自带一股子文气,冬日里手上虽然不能拿折扇,可他腰间的羊脂玉却也为他更添了几分儒雅。
谢笙没有到束发的时候,往日穿儒衫,戴头巾或是帽子,头发也就有了去处,今日他只是任由它们在自己背后披散着。谢笙面容更像李氏,十二岁的少年正是生的雌雄莫辨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棱角和侵略性。
捧墨很少会见到谢笙这样的打扮,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觉得有些脸红。
谢笙的皮相是没得挑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贵女,从来没和他接触过,就喜欢上他。甚至因为他的不近女色,背地里还有一个高岭之花的绰号。想要雄心勃勃将他拿下的女孩子,可不止高三娘和云小姐。
“捧墨,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就像是个娇羞的小娘子。”
“谁叫少爷您生的太俊俏了。”
谢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日日看还没看惯,倒来怪你们少爷我太俊俏,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