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看的曲悦眼前一亮。
九荒早已忍耐不住,从罩子里跳了出去,兴奋积攒来的力量,足以令他一手便将一条劫龙撕成两半。
撕完之后,他看向尚未结束变身、一脸诧异的邢谚。
花里胡哨。
第147章 天人境
邢谚:……
不是邢谚想要花里胡哨, 他化出这一套护身甲, 是准备顶着天雷和劫龙,沉去海面漩涡里, 将那颗金球拖起来带出天劫圈。
没打算斩杀劫龙。
杀劫龙, 是在帮渡劫之人。
出现九劫天相, 渡劫者绝非善类,他岂会相助?
何况为他人挡天劫, 形同逆天,挡下多少, 稍后皆会反噬在自己身上。除非至亲同宗, 生死兄弟,少有替他人挡天劫的。
但现在,邢谚被九荒激起一些好胜心。
堂堂天武少主, 竟被一个凡人给鄙视了?
邢谚目色微微一沉,银亮的甲衣层层褪去,他双手握住手中剑柄, 高举长剑,凌空斩向一条劫龙。
剑仅三尺,剑气百丈,气波化成点点星芒,流星雨般落在那条劫龙每一片麟上。
嘭——!
那条劫龙瞬间炸成灰飞。
邢谚收剑,回望九荒,微微抿唇一笑。
“天武人啊,还是天武人里的高手。”金球里的绝代风华拢手坐着, 看热闹看的起劲儿。
曲悦点点头,第一眼看到邢谚,便知他乃天武人。
绝代风华啧啧称奇:“你老子这什么运气?倒霉也是他,走运也是他。”
曲悦仰头望天:“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挺厉害。”在楼船甲板上时,九荒就见到了邢谚,当时六娘多看了他几眼,他还回了个笑,已经让九荒心里不太舒服了。
竟然还追上来?
和他抢着杀劫龙,是想在六娘的爹面前表现?
九荒不废话,周身毒雾汇聚于右手掌心,凝结出一柄长刀来。
动作和邢谚一模一样,一刀斩下,刀气纵横百丈。
嘭——!
又炸一条龙。
邢谚一愣,此人竟有这般厉害的学习能力?
不对,一个八品巅峰,哪里来的如此强悍的力量?
天武后裔?
看不出来啊?
“兄台也不差。”邢谚礼貌的颔首示意。
只听“轰隆”一声响,邢谚移形,躲开一道天雷,收剑为簪,再换一种打法,又杀一条劫龙。
“当然不差。”九荒有样学样,不输他分毫。
两人就这么斗起气来,变着花样的斩杀劫龙。
劫龙减少之后,天雷明显轻了很多,曲悦打量着浓云,嘴角不自觉的上翘。
不管邢谚出手斩杀劫龙是出于什么原因,回头也得与邢谚道声谢。
不过九荒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曲悦稍稍愣了愣,才忽然意识到原因,她的胸口方才似乎一直咯着他的手臂,怪不得总觉得硬邦邦的。
所以她又当了一次兴奋剂?
曲悦无奈又尴尬,真的是无意识的。
她与五哥聊着天,脑筋转的太快,加上身体疲累,不自觉的想要寻个东西依靠一下。
像在烈日下被暴晒之后,便想躲入树下乘凉。
她习惯性的就歪靠在他身上了,可能是从前扮瞎子时习惯被他抱着走来走去,甚至同个屋子里睡了三年,养成的习惯。
她对九荒几乎没有男女之防,毕竟换个人在身边,她可能都要先想一想。
哪怕是哥哥们。
曲悦发现和九荒在一起,虽无心如鹿撞,却总是自然而然。
习惯的,就像自己的手脚一样。
有时候仔细想想,九荒在许多方面,比父亲和哥哥们还更惯着她。
——“小妹,你那边怎么了?我似乎听见有人在说父亲?”
一线牵里曲清的声音,令曲悦回过神:“父亲在渡雷劫……”
她讲了一遍现如今的情形。
——“九条劫龙??”
听曲清惊讶万分的语气,完全不输给自己,曲悦估摸着曲清这个老五对父亲的了解,怕是也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我通知大哥去帮忙!我也去!”
“别了,二哥不是让你在颜家附近待着么,你不要乱走。”曲悦连忙制止他,“再说大哥自己的劫都没渡明白,正在养伤,过来帮不上什么忙。”
——
魔种世界。
万里无云,天清气朗。
江善唯在九国别院食所内吃过午饭,回来便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长卷发散了一地。
九国试炼的团队赛,按照流程已该开始了,但因为曲悦不在,作为东道主的天风国师元化一决定将比赛押后。
反正天风国富裕,元化一有钱,好吃好喝的将一群人供在九国别院里,还无偿开放国立藏书馆,九国来参赛的弟子们简直是乐不思蜀。
“你都不发愁的吗?”支岐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不必再躲在江善唯身体里。
江善唯坐下后,支岐便坐在他对面的台阶上,“曲悦说去偷我的本体,你又梦见她一只手被怪物吃了,过去这么久了她一直没回来……”
“放心。”江善唯吃着水果,太阳晒的他睁不开眼睛,“我师姐没事儿的,昨晚上我还梦见她变成怪物了,张牙舞爪四处吃人。”
支岐震惊不已:“那你还如此淡然?”
午饭比平时多吃了一碗,更打包了许多昂贵的水果回来。
江善唯将苹果叼在嘴上,双手比划着:“我仔细数了数她的手指头,十根,一根没有少。弟弟,这说明什么问题?”
支岐呈现呆滞脸。
江善唯笑嘻嘻:“说明手还在啊,可见我上次不出去救她是正确的,我若去了,她的手才会被吃掉。”
支岐:“可她现在手保住了,整个人却要变成怪物了,正是因为你先前的不作为。”
江善唯:“那我继续不作为,她就不会变成怪物了啊。”
支岐:“那她的遭遇或许更惨。”
江善唯翘起二郎腿:“不会的,天道就是想包办我和师姐的婚姻,硬将我俩凑一对儿,我不进,不退,不积极,不怯缩,一动不动,它就没辙啦。”
支岐:……
江善唯:“王八为何长寿?一样的道理。”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支岐:……
这是什么奇葩哥哥,居然和王八比。
“我师姐非常厉害,我才不操心呢。”江善唯对师姐放心的很。
何况有一个思想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如果他和师姐真的走在一起,那就是回归到最初的命运线上了。
这条线自己会直接满级,然而支岐会死,师姐也会非常辛苦。
江善唯没什么野心,自己过的幸福,也希望身边在意的人同样少些坎坷。
相比较轰轰烈烈,他更在意平平安安。
两兄弟正说着话,君执忽然出现在院外:“支岐。”
江善唯连忙站起身:“摄政王。”
在江善唯的指示下,支岐也从台阶上站起来:“找我何事?”
“咦,摄政王您脸色不太好啊?”江善唯见他面色惨白,担心地问。
虽然平时见到君执,脸色总是不健康的白,但只有受伤时,才会白成这幅样子。
君执的确是又受了伤。
什么叫做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正坐着打坐呢,突然就吐了两口血。
君执飞出世界一看,竟身在一个热气腾腾的丹炉里,还瞧见了镇定自若的曲宋,以及另外两位瞠目结舌的天人。
曲宋让他想办法,将他们三人带进魔种世界里来。
君执办不到,只能回来找支岐帮忙。
支岐道:“我的身体才刚养好一点,现在强行使用破天镰,又要……”
君执打断他:“曲先生已将你的本体拿到手了,很快你就能回到你本体里修养。而且曲宋让我转告你,这属于戴罪立功,稍后华夏联盟对你的刑罚,将会减半,很划算。”
支岐想说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却听江善唯催促:“你快去帮忙。”
支岐刚刚张开嘴巴便又闭上了。
对于哥哥的要求,他是不可能拒绝的。
——
曼陀海上的九条劫龙,被九荒和邢谚变着花样的全杀光了。
劫云虽还未散,但天雷威力直线下降。
海面上涌动的漩涡也逐渐趋于平缓,金球内的曲悦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
“兄台,看来你我二人不相上下。”邢谚拱了拱手。
“不相上下?”九荒道,“我杀了五条龙,你只杀了四条。”
邢谚道:“那是因为只有九条。”
九荒:“你先动的手,却比我慢。”
说完之后,他掌心毒雾又凝结成一条藤蔓长鞭,学着绝代风华的模样,去抽打那些积聚的劫云。
九荒:“来,继续,你不是想在六娘父亲面前表现么?”
邢谚一怔,这天劫竟来自那位姑娘的父亲?
原本还有些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荒唐,为了赌一口气,帮着一个混世魔王渡天劫。
这姑娘是正道乐修,父亲也应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邢谚放宽了心,笑了笑,没接九荒的话,却也一掌轰向高处的劫云。
绝代风华道:“老子要在合道之前找个媳妇儿多生几个闺女。”
有琉璃罩在,他根本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却不妨碍他看热闹看的兴起。
此时曲悦已经结束了和曲清的通话:“您多生几个儿子不是一样的么?”
“你老子有五个儿子,现在挡天劫的是谁?”绝代风华指指上行,笑道,“何况,儿子帮老子挡,老子会心疼。这未来女婿帮岳父挡,岳父只会开心,渡劫也渡的容易些啊。”
曲悦:……
口齿伶俐的她想了半天,没能反驳回去。
她想过稍后要谢邢谚,却没想过谢九荒,整天觉得自己亏欠了九荒,可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把“还”当成个事儿了。
现在无暇多想,眼瞅着局势越来越好,父亲成功出关的几率越来越大,曲悦殷切期盼着。
倏然——
一道威力极强的天雷劈了下来,似乎直直劈在了琉璃罩子上!
意识海一阵剧痛,曲悦的双眼陷入黑暗,瞎子一般,再无一丝光亮。
也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前辈?”她喊一声绝代风华,“前辈?”
没有回应。
想要伸出手去触摸他,但像是堕入了最深层的梦境之中,操控不了身体。
发生什么意外了?
曲悦此刻不担心自己,只忧心父亲的状况。
焦虑不安中,她恍惚听到一个清冷却透着关怀的女子声音:“女儿。”
这声音既像在耳边低语,又像来自天外,带着些空旷的回音。
叫她“女儿”?
曲悦呆滞许久,才颤颤喊了一声:“娘?”
——“睁开眼睛。”寒露的声音依然清冷。
曲悦听出其中被压抑住的温柔,但不解其意,她眼睛睁着呢,什么也看不见呀。
忽又想到,她连身体都操控不了,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睁着眼睛的?
曲悦平复心情,集中注意力。
当足够凝神时,慢慢窥见眼前有一条缝隙,泄露出一缕缕微弱的光。
渐渐的,这条缝隙越来越大。
曲悦隐约瞧见一座飘满轻纱的宫殿,殿正中摆放着一座体积庞大、日晷般的铜色物,却不曾看到人影:“娘,您在哪里?”
——“你看不见我,你如今在我意识之中。”
曲悦微诧:“这里是天人境?”
第148章 双守护
以曲悦的知识面, 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一眨眼间就来到了天人境。
“我怎么能进入到您的意识里?”
——“你是我亲生女儿, 与我血脉相溶。而我使用了一种禁术,将你我之间的意识相连,算是……更高层次的一线牵。”
曲悦似懂非懂, 所以她并不曾来到天人境,不过是与母亲的意识连接在一起了, 宛如接受信号,视频通话?
曲悦此时最想瞧瞧母亲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心中更有千言万语想向母亲倾诉,却如鲠在喉,一时无言。
但她知道不能浪费时间,禁术通常有着极强的反噬力, 母亲与她联系,定是为了父亲渡合道天劫之事。
透过模糊的画面, 曲悦感觉到周围的场景有些摇晃,母亲似乎正往殿中央、那状似日晷的法宝走去。
——“女儿, 你父亲此次几乎是必死之局。”寒露边走边说。
曲悦半响才道:“怎么会呢?劫龙已散, 雷劫快要结束了呀!”
——“合道三劫之中, 命劫才是最难渡的, 你父亲命数如此。”
“但是……”曲悦哑然。
父亲闭关之前, 就一再强调他成功的几率仅有一成, 交代后事一般,交代给哥哥们一堆的事情。
走的时候,不曾将闭关之地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
回得来乃是万幸, 回不来,便当他去云游四海了,不必为他收尸。
这份豁达,曲悦确信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她也一直在学习豁达,看淡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