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乔家小桥
时间:2019-04-29 08:45:27

  可曲春秋不行,他若出手才真是神仙难救。鬼修陨落,魂飞魄散。
  不明白两人素无交情,他因何相助。
  见曲春秋不动,宗权:“快让开,我侄女在它腹中,我自己救。”
  曲春秋依然不动。
  君执蹙着眉头,猜测着与大祭司有关。
  宗权又要说话时,突地听见大祭司道:“回来。”
  宗权瞳孔一缩,环顾四周,以为自己幻听。
  他分心之际,曲春秋已将噬运兽引走。
  宗权想要追上去。
  ——“宗权,立刻回来,我与此人已有交易,他并不是为了救你。”
  宗权道:“可是祭司大人,卑下……”
  无论什么交易,他都不想别人用命换他的安稳。
  宗权看向曲春秋。
  鬼修无运,一身劫气反而令噬运兽痛苦,只浮在噬运兽面前,一手催动骨埙,口中哼着古怪的调子,便有一条条劫龙虚影从埙口中飞出。
  劫龙缠上噬运兽,如锁链一般勒住,勒的噬运兽嚎叫不断。
  瞧着曲春秋淡然的模样,轻松极了。
  可宗权知道,那埙中释放出的,乃是他的本命真元。
  不行!
  宗权拳头一攥,想要冲上去。
  ——“他是鬼修,万劫之身,原本就不可能成功合道,渡过雷劫与心劫,已是令我惊讶。这一劫,本就是他应受的,我肯与他交易,是我心软,他是赚了的,你不插手,他会感激你。”
  宗权迟疑。
  ——“怎么,本座如今命令不了你们天武族了是不是!”
  宗权脊背一僵,停下脚步,忙垂头:“祭司大人息怒,卑下听令便是!”
  ——“恩,你与阿谚都沾染了魔气,祛除干净再回天人境,将雪里鸿也带回来。”
  宗权:“是!”
  ——“谷前辈,您也回去歇着吧,我时日无多,精气不足,不能再久待于此,还请您将此剑归还给韦三绝。关于魔种事宜,稍后我自会派一位守护下界,前来与您商谈。”
  “等等。”君执喊住她。
  ——“谷前辈还有何吩咐?”
  君执道:“我依稀记着,当年你与宗沉来找我帮忙时,曾说我若侥幸不死,便会满足我三个心愿。”
  ——“没错。”
  君执问:“不知可还算数。”
  ——“自然,谷前辈乃雪蝉此生最为敬重之人。”
  君执:“那第一个心愿,不得我允许,还请天人族莫要做出伤害魔种之事,若消亡,也任由其自然消亡。至于魔种的运数,我会负责到底。”
  ——“可以。”
  君执:“第二个心愿,无论曲先生……惹您注目的那位乐修小姑娘,与您之间存在什么过节,都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为难她。
  大祭司沉默。
  ——“容我冒犯,不知谷前辈与她是何关系?”
  君执坦然:“友人。相交不算深厚,但甚为投契。”
  又补充,“曲先生虽有些刁钻,却是位古道热肠的好姑娘,她的几位兄长同样人品端正,我相信能够教养出这些孩子的父亲,即使修的是不容于天道的厉鬼道,也必定有着过人的德行品格。”
  ——“能得谷前辈如此评价,雪蝉懂了。那您的第三个心愿?”
  君执拱手:“没有了,雪蝉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雪蝉心道,怕是后会无期了,“前辈保重。”
  沉墨剑落下,被君执接在手中。
  君执望向噬运兽,短短时间,已快被劫龙所化的锁链绞死:“厉鬼道,果然是强悍。”
  无论大祭司怎样解释,此时宗权心中都不好受,曲春秋俨然成了他的恩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修到这境界的厉鬼。”
  嘭——!
  噬运兽被锁链绞杀。
  崩碎之前,曲春秋已屈指化剑,划破它的腹部,将黏糊糊的宗芯吸了出来。
  昏迷中的宗芯往下掉落,被宗权接住。
  噬运兽身死一刻,因与魔种气运相连,魔种内四处雷云密布,轰隆作响,君执自然也是吐血不止。
  *
  回天风王都的路上。
  君执自己御剑,曲家人则在元化一的独角兽车上。
  处于魔化边缘的宗权不能使用天人翅,与邢谚和昏迷的宗芯同在一个飞行法器上。
  三个天武皆是满身魔气,雪里鸿离他们远远的,和九荒待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坐在机关隼背,雪里鸿看九荒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一戳:“被曲春秋赶出来,不能和你家六娘待在一起,不开心了?”
  九荒朝独角兽车探一眼:“师父,我真是没用,六娘现在肯定很伤心。”
  雪里鸿抱着臂:“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那只噬运兽会吸食气运,你虽没脑子,可气运不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万物相生相克,谁都不可能无敌。”
  九荒自顾自:“我五岁那年,您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成个鬼修。”
  雪里鸿无语:“吃了合道恶果,你死了只会魂飞破散。”
  九荒又问:“师父,你说我现在转修鬼道晚不晚,我觉着鬼修比邪修厉害。”
  雪里鸿骂道:“死的人多了,你以为谁都能成鬼修吗?尤其是厉鬼道,万鬼挑一,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兔崽子,死一百次也成不了厉鬼。”
  九荒不吭声了。
  雪里鸿见他精神愈发萎靡,岔开话题:“对了,我近来看那本天工族的工作日记,发现看守火魔种的天工后裔,祖传的天工工具,居然早就损毁了。我们的天工工具,都是上古传下来的,一脉就一套。”
  九荒问:“那六娘送我的天工盒,是哪来的?”
  雪里鸿:“你猜猜。”
  九荒懒得猜,看着她。
  雪里鸿只能道:“巧的很,是请入我剑门的老祖打造的,那位老祖只是个天工后裔,居然能打造出纯血天工才能造出的工具……”
  拿工具造宝物容易,工具反而更难得。
  天工族传承至今,现在连能造出工具的工匠都快没几个了。
  雪里鸿算一个,甭管性格靠谱不靠谱,她的专业技术在族中一贯过硬。
  “那位老祖,我怀疑他是个纯血天工,不然,也未免太可怕了。”
  雪里鸿看过九荒那套工具,远远胜过她造的,与他们雪里家的传家宝有一拼。
  所以九荒按照天工图谱,造什么都特别快,与过人的天赋有关系,与工具也有关系。
  雪里鸿狐疑:“我就是想不通,你说他一个工匠,根本就不会用剑,为何要造一大堆的剑,收一大堆的剑修弟子,建立个剑修门派?
  九荒蹙眉:“有什么奇怪?”
  雪里鸿看向他,颇诧异:“你真不觉着奇怪吗?”
  九荒更是诧异:“养猪的人,还必须会杀猪和做猪肉包子?”
  雪里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滚一边去。”她伸脚踹走九荒,翻个身趴下,从镯子里取出一个画册,开始伏在隼背上写写画画。
  九荒坐在边缘,朝画册看过去;“师父,你画的这斧头,是可以劈开魔种空间的?”
  雪里鸿道了声“是”:“尽量造一个大一些的,一次多带一些人出去。哎,可惜只能带出修行者,普通人无法适应外部灵气环境,一个也带不出去。”
  世界毕竟还是普通人多,修行者占比还不到一成,魔种消亡之时,真是无法想象。
  雪里鸿并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甚至骨子里叛逆又凉薄,都有些于心不忍。
  九荒仰头望天:“不能造一个超大容器,将整个世界包括灵气在内全部装起来,带出魔种去?”
  像幻波栖身的耳坠海一样,那变成耳坠的花瓶,就是一个空间容器。
  可惜容量太小,装不下整个世界。
  “能造,虽然造起来艰难,但集合整个天工族之力,十年内也是可以完工的。”
  雪里鸿从前只让他认真雕刻,做好基本功,没有给他讲过天工理论,“然而造出来的容器,只能用于过渡,久了容器会崩溃。魔种世界真正需要的,是一处超大空间。将容器放入空间,打碎容器,放出世界。但造空间这事儿,就别做梦了,若造的出来,我们天人早就给自己换一处空间了。”
  现在的天人境,早已不复往昔纯净,乌烟瘴气。
  九荒问:“很难?”
  雪里鸿结巴一般;“巨巨巨巨巨难。”
  九荒蹙眉:“您造过?”
  雪里鸿直接掏出一本巨大的书,长宽分别为三尺,厚度为一尺:“你将天工画册拿出来。”
  九荒取出自己的画册,一对比,如同大树与小草苗。
  雪里鸿斜他一眼:“你这小画册里有几百种宝物的图谱,你造几个了?我这本只记载了空间开辟术,而且这不过是上册,还有中册和下册,在族长手里。我看了快一千年,都还没看明白上册。”
  有个参照物之后,九荒明白有多艰难了:“师父,能不能让我看看?”
  “看吧。”
  ……
  元化一的独角兽车里,曲春秋盘膝坐在主位上,闭目调息。
  曲宋与元化一坐在一侧,曲悦单独坐在另一侧,三个人六只眼睛都在凝固在他身上。
  曲春秋调息完毕,睁开眼睛之后,目光在三人身上环了一圈,笑道:“瞧你们这一张张苦瓜脸。”
  “爹,您知道大祭司在剑中?”曲悦神情严肃,“您和她达成了协议?”
  自从父亲出关,大祭司再也没有理会她,直接走了。
  曲春秋先问:“你先告诉我,这噬运兽你是怎么遇见的?”
  曲悦没心情,可还是讲了一遍,包括刚才大祭司讲给她听的故事。
  即使都是家人,曲宋依然坐的端端正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父亲,您可留后路?”
  曲春秋:“没有后路,那噬运兽难杀,耗了为父七成真元,如今只剩下三成,六十日合道已是痴人说梦。”
  曲宋绷了绷唇线,摇头:“孩儿不信,您怎么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交易。”
  曲春秋笑了:“这笔交易怎么了,为父是赚了的。”
  鼻翼一皱,眼圈逐渐泛红,曲悦挪了挪屁股,转过身背对着曲春秋。
  “怎么了?”曲春秋伸手按在她肩膀上。
  曲悦别扭着轻轻甩了一下手臂,想要甩开他的手。
  独角兽车宽阔,曲春秋直接起身,坐去了她身边。
  曲悦又挪个身,转去另一侧,再也忍耐不住,落了一串泪珠。
  “与你无关。”曲春秋心疼不已,“这是……”
  曲悦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将没用的眼泪憋回去,深呼吸平复心情,仅剩声音还残留些哽咽:“总说与我无关,是您的天命,可您错过合道时机是为了我,现在好不容易得来一线生机,又是为了我……”
  曲春秋抚抚她的背:“可你的问题,是为父与你母亲造成的,并不是你闯了祸,为父帮你收拾烂摊子。为父这心里,还总是觉得对不住你呢。”
  曲悦不回应,父亲的合道天劫,本身便是她的一个心魔劫,现如今堵在心口愈发沉重。
  曲春秋温言解释:“你不知,大祭司即使不在,我见情况不妙也必须出来。天武族一直蠢蠢欲动,但刑攸始终不敢乱来的一个原因,正是宗家只听神殿的安排,尊崇着大祭司,宗权往后,是你母亲在天人族最大的倚仗。”
  曲宋忍不住道:“所以,您将稳固母亲的地位,看的比您自己的性命重要?”
  曲春秋瞥他一眼,给他一个“莫要火上浇油”的警告:“你不是不知,鬼修本就难以合道。”
  曲宋垂着头:“但父亲未免过于消极,孩儿不理解,毫不抗争,一心认命是为了哪般?”
  “八成是因为母亲的不管不问,心里凉透了吧。”对于寒露的不管不问,曲悦早已心怀不满,现在可说是抵达了顶点。
  或许在寒露的认知里,她能与父亲结为夫妻,为他生几个孩子,已是给予他最大的施舍了。
  虽然曲悦不喜一心扑在丈夫和子女身上,没有自己思想的女人,但似寒露这类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丈夫与子女不管不顾的女人,也令人喜欢不起来。
  难得曲宋不吭声,不反驳曲悦。
  元化一记忆模糊,尤其对母亲没什么印象,听着他们聊天,一句也不插嘴。
  曲春秋脸色稍稍一变,微动嘴唇,想要斥责曲悦,却又舍不得,叹息道:“女儿,你娘的确有些冷情,但她并非无情。你可知你江伯父当年去抢合道善果,并不是抢给我吃的,我本质上是个鬼修,合道善恶果对我其实都没有什么作用。你江伯父精于占卜,他是希望借用合道善果,影响我的天命。”
  曲悦睫毛微微颤。
  曲春秋解释:“你可以将合道善果,视为他为我求来的一道幸运符。他隐居着养大江善唯,一直都在试图为我谋求生机。他将江善唯送来跟着你,一定也是算到了什么,认为可以给我带来幸运,给我一线生机。”
  曲悦点点头:“事实上,小唯的梦境的确帮了我们许多。凝霜姑姑曾说,您本必死无疑,却突然多出一线生机,我猜,许是小唯之故。”
  曲春秋道:“我劝了你江伯父许多次,莫要投机取巧,但他不肯听。窥探天道,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反噬自身,或许反噬至亲。”微微垂了下眼睛,“江善唯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身为天道的亲儿子,他本身或许不会遭反噬,但会反噬在至亲之人身上,也就是江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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