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乔家小桥
时间:2019-04-29 08:45:27

  曲悦也不劝了,收回手:“躺着不一定非得躺地上,你的棺材翅膀呢,拿出来,躺棺材里也是一样。”
  她这样说了,九荒自然照办。
  待他躺进棺材翅膀里,曲悦将棺盖阖上,靠墙放着。
  “爹,您也歇着吧。”拂去袖上的灰,曲悦重新回屋去了。
  ……
  打坐静心两三个时辰之后,曲悦躺下休息。
  明明没有睡意,却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她警觉着想要挣扎,但危险应该不是来自外部。
  她想起来上次因为心脉里的魔虫,被凝霜锁定,拘走意识的事儿。
  是凝霜姑姑?
  不,应该是母亲。
  上次凝霜姑姑将她转移给母亲,母亲蕴养了她很久,必定施加了许多保护。
  凝霜想再拘她的意识,应没那么容易了才是。
  经过一番推测之后,曲悦决定不抵抗,由着自己陷入昏迷。
  ——“女儿。”
  耳畔响起一个忽远忽近的清冷声音,果然是母亲。
  曲悦不吱声。
  近来一段日子,曲悦心中堆满了对她的不满,尽管父亲解释过,也没能打消几分。
  使用天命晷可能会反噬给子女,说不得什么,曲悦不满的,是她冷冷淡淡的态度。
  不过,母亲此时与自己联系,使用的是会自损的秘术,说明母亲也不是不闻不问的,曲悦心思转了又转,应一声:“娘。”
  听不出多浓厚的感情,却也没有抱怨。
  ——“你爹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
  “恩。”曲悦讲了讲经过,“爹现在陪着我在天风王都呢,二哥三哥也在,大哥重伤在闭关,爹不准二哥告诉他。四哥五哥则在部门里帮二哥处理事情,他们先前为了救三哥,被刻过一次神魂烙印,短时间内,不能再刻第二次,爹不准我们说,可能也是怕四哥大嘴巴,会告诉大哥。”
  听罢,寒露的声音平平静静。
  ——“恩,很好,你爹的百日命劫已经渡过了。”
  曲悦听不懂这话:“爹虚耗过渡,真元不足半数,渡过了?”
  甚至放弃了闭关,连挣扎都不再挣扎。
  ——“我的意思是,百日命劫,有且只有一劫。这一劫一旦遭受过,往后的六十日,你爹将安然无恙,不会再有劫难。”
  那六十日之后呢?
  曲悦觉着寒露说话真是有意思,好像还有六十日安稳,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要学会苦中作乐?
  “娘,您会这样问,莫不是大祭司违背了和爹的约定,命您或者凝霜姑姑彻查我的身份了?”
  ——“大祭司只给我讲了魔灵与噬运兽,并派我下界处理魔种的事情。”
  总算是一个好消息,曲悦低声轻叹:“那您来天罗塔吧,我出去接您,爹如今只剩下六十日的命数,咱们一家……”
  ——“我已经拒绝了。”
  被打断的曲悦一时反应不过来。
  为何?
  担忧已经惹了大祭司怀疑,大祭司是故意试探?
  “母亲果然是做大事之人。”
  曲悦什么都不想再说了,饱含失望的苦笑一声。
  真是丧到极点了。
  ——“我以秘术与你沟通,会伤你意识海,女儿,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等过阵子再与你联系,你且先陪着你爹吧。”
  说到这里时,曲悦便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躺了一会儿,更是烦闷,连清心咒都不管用,便又起床出去。
  此时,已是夜幕深沉,警觉的皮皮又探出半截鹤头,瞧见她将棺材盖子挪开,也躺了进去。
  皮皮用翅膀挠挠头,人类有时候真是奇怪,有房间不睡,非得挤在棺材里。
  九荒也被吓了一跳。
  棺材的宽度,是九荒严格按照两人的身形打造的,曲悦与他并排躺下后,虽不挤,却再也没有任何空隙。
  曲悦抬起手敲了几下盖顶,星空漩涡慢慢浮现。
  黑漆漆中,多出几分光亮。
  她不说话,双眼直直盯着星空漩涡。
  九荒感觉到她情绪低落,知道她是为了曲春秋的事儿,也不说话,将手里的工具和材料收回去,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估摸着过了一刻钟,许是眼睛酸了,曲悦收回视线,侧过身,微垂头,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道:“韭黄,我难受,一边警告自己是个修道者,应生死看透。可一边又觉着,我毕竟也才不过二十来岁,即使普通人,这个年纪大都是有父亲疼爱着的。”
  “我明白。”九荒不是很能感受她的感受,却想感受她的感受。于是前半夜时,他一边雕刻,一边不断脑补雪里鸿在他各个年龄段的各种死法,甚至还抹了几滴泪。
  所以,他这句“我明白”并非安慰之言。
  “你明白什么。”曲悦不是指“感受”,“你瞧你躺的像具尸体,这个时候,你应该转过身,面对着我,然后抱住我,将我的脑袋按进你怀里。”
  “好,下次我就记住了。”九荒连忙转过身,按照她说的办,紧张的拥住她之后,手掌覆上了她的后脑勺。
  “等等!”曲悦及时喊停,“你懂什么叫做,将我脑袋按进你怀里么?”
  不是她怀疑九荒的智商。
  当年在山上攻略他那会儿,他就像个木头人,她仗着眼瞎各种矫情,出门要抱,吃饭要喂,第一次哄着他亲她时,看多了的曲悦,想让九荒将她按在墙上亲。
  九荒诧异:确、确定么?
  曲悦:确定。
  九荒:真要亲?
  曲悦:使劲儿亲那种。
  九荒便将内力灌入她周身,将她翻个身,脸朝墙,使劲儿按进墙里去了。
  山壁厚实,曲悦活脱脱被嵌了进去,抠都抠不出来。
  “我知道。”九荒也想起来那件事了,尴尬不已。
  那时候他不怎么开窍,脑子不太会转,以为曲悦是想要亲墙,还要使劲儿亲,他还在想师父说的真对,女人心海底针,永远也猜不透她们的想法,竟然喜欢亲墙。
  后来他慢慢开了点窍,每每回想,总恨不得拿头撞墙。
  “我不像从前那么傻了,六娘,我无法理解的,我会先问你。”五指慢慢没入她发间,九荒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身体交缠,曲悦听着他的心跳声,平缓而有力。
  可见,他此时没有任何属于男女之间的情绪,全身心的在安慰她。
  曲悦扭动了下身体,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又不再言语了。
  心情沮丧之时,能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真是既简单又难得的幸福。
  至于爱情,什么感天动地轰轰烈烈,都不如悠悠岁月不离不弃。
  “我会懂得珍惜你的,不会像我娘。”曲悦小声说着。
  “为何突然提你娘?”九荒不解。
  “我娘刚才联络我了。”曲悦闭上眼睛,将自己与寒露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我虽不知我爹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两人之间,我爹肯定是很卑微的一方。一千多年来,像是我娘养在外的一个小妾,藏着掖着,见不得光。”
  九荒没有说话。
  曲悦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木头气味,叹息:“我爹如今瞧着一派云淡风轻的通透模样,我猜,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絮絮叨叨着说了许久的话,都没听见九荒吱一声,曲悦睁开眼睛,从他怀里抬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九荒连忙回应:“不是,我听你娘说的话,觉着你娘不像你说的那么无情,她应该是在想办法救你爹的吧。”
  曲悦皱起眉:“你从哪儿听出来的?”
  九荒道:“你娘说你爹已经遭了命劫,天道认为他已是必死无疑,接下来六十日,你爹不会再有劫难了,是吧?”
  曲悦点点头:“恩。”
  “六娘,你反过来想,既然天道已经罢手了,那么,接下来不管咱们为你爹做什么,都不属于逆天改命,不会……反噬?”
  事关重大,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对的。最近脑子转的没停过,事关六娘,一字一句都要仔细斟酌。
  曲悦微微怔,九荒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与众不同,的确是有道理啊。
  娘一直不出手,就是等着爹先渡劫,然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
  曲悦迅速拾掇心情,嘀咕着道:“那我娘为何不对我明说呢?”
  因为娘是神殿守护,对天命了解更深,是怕说的多,生出的枝节过多?点她两句,听得懂自然好,不懂的话也无妨?
  “可是,娘还能做什么?杀了噬运兽之后,爹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真元,根本没有精力合道……”
  话未说完,曲悦已经想明白了。
  命运之外,事在人为,神给天人设定了上限,却没有给凡人设定上限,故而凡人可以凭借努力不断突破极限。
  这样的突破,是应得的奖赏,不属于逆天改命。
  曲悦沉吟:“我娘要做的事情,就是使用一种强烈的方式,瞬间激起我爹斗志,让他逼着自己非合道不可?”
  九荒忙不迭点头:“对,你爹狗急了跳墙……”
  曲悦朝他腰上拧一把,轻斥:“你说谁是狗呢?”
  九荒触电般向后一缩,脊背撞在棺材壁上,着急解释:“你莫要误会,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可没说你爹是狗。”
  “我不会误会,只是提醒你说话注意一些,若让我爹听见,更要不喜欢你了。”
  曲悦说着话,心中也在猜测,母亲究竟会用什么办法,令父亲狗急跳……
  啊呸!
 
 
第185章 够专注
  此时, 曲悦沉不下心去揣测寒露的举动, 尽管还只是一个猜测,她的沮丧已经一扫而空,脸上洋溢出许久不见的笑容,“不过韭黄, 你真是太棒了。”
  若不是得瞒着父亲,曲悦真想拉着他去父亲面前炫耀一番。
  尽管总有人说九荒是个智障,曲悦从没如此认为过,九荒在打架和雕刻上,绝对是属于天才级别的,有时候看待某些复杂问题, 还特别一针见血。
  只不过缺了点儿脑子,脑回路确实奇怪, 加上独居久了,不通人情世故。
  自从回到叶家, 又学“孝子”被辛鹭戏弄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积极适应, 已经有所进步。
  再者, 曲悦也在自我检讨。
  她即使猜不透母亲的深意,也应有所疑惑才是, 但从头至尾,她一直被情绪左右。
  被曲悦夸赞的九荒,并没有开心起来, 反而无地自容:“我哪里棒了,总惹你爹讨厌,方才想学皮皮讨好他,却惹的他更讨厌我了……”
  九荒觉得自己最大的进步,就是从前蠢不自知,现在终于认识到自己有多蠢了。
  他想做盖世英雄,他想体面,他想通人情世故,他想变成一个六娘喜欢的、配得上的六娘的、出类拔萃的男人。
  可总是事与愿违,丑态百出。
  太艰难了。
  “哪里需要讨好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对于长辈,只需给予足够的尊重就行。”曲悦数落他两句,见他皱巴着脸,便伸手捏了下他高挺的鼻梁,笑眯眯,“何况你这样好,我爹慢慢就会对你改观的,用不着刻意去讨好他。”
  “可是……”
  “废什么话。”曲悦双手齐下,捂住他两侧脸,用力朝中间挤,将他薄薄两片唇挤的像小鸡一样凸起来,“我说你棒,你就棒,哪里都棒。”
  九荒被她挤的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曲悦这才松开他,继续闭上眼睛缩在他怀里,顺口哼了几声小曲儿。
  心情大好之后,两人之间的感觉慢慢就起了些变化。
  先前凄风苦雨,两人抱在一起是为取暖。
  现在只觉得棺材空间逼仄,空气不够,喘气儿十分费劲儿。
  尤其是九荒,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燥热,若不是丹田内那颗金系妖丹,他现在已经往外冒毒雾了。
  曲悦本想往后侧挪一挪,与他稍稍分一点,但腿弯处被硬物摩擦了下,九荒打了个哆嗦,她便不敢动了。
  这可真是……
  脸颊烧的滚烫,曲悦发现自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敢牛气哄哄地的说“你想亲我就亲我,怂什么”,却说不出“你想上我就上我,别怂”。
  正进退失据时,棺盖“砰砰砰”被人敲着:“小兔崽子,快出来!”
  是雪里鸿。
  不等反应,棺盖便被她给掀开了。
  雪里鸿瞧见棺材里不只她徒弟,一愣,再看两人的表情,顿时吞了个唾沫,讪讪笑一声:“哈。”
  寻思着要不要将盖子重新阖上。
  曲悦已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故作坦然:“前辈找他有事儿?”
  雪里鸿只能道:“我找你也有事儿,我要回族里去,请你帮个忙,将我送出魔种。”
  她已经造了一个可以割裂魔种、跳出魔种的工具,但魔种此时在叶承锡手里看管着,她不太想瞧见他。
  曲悦朝隔壁院子看一眼:“宗权前辈沾染了魔气,不是要祛除干净之后才回去么?”
  “他留下,我走。”
  开辟空间的书册,雪里鸿手里只有上册,中册和下册都在族长手里,还要查阅一些典籍,她必须回族里去。
  她虽是有罪之身,现在却算是在戴罪立功,大祭司不会为难她。
  九荒隔了一会儿才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哦,师父您好走。”
  “你和我一起去。”雪里鸿见他魂不守舍,揪着他的衣领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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