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荒打赢了之后,收到雪里鸿的消息,让他继续回来族会。
他回位置上坐下,传音:“师父,没有人问我……”
雪里鸿挑眉:“可以了。”
九荒微愣:“就可以了?”
雪里鸿笑道:“恩。宗家人已经跑来找我爹旁敲侧击了。”
九荒搞不懂,但师父不会骗他。
“小邪修?”
长老们又在喊。
九荒和颜悦色:“问吧。”
一直旁听做笔记,不发一言的大长老放下手里的笔,面向雪里鸿叹气:“少主啊,我听来听去,觉着这三本书册,不过是老祖宗在研究开辟空间时的一个随身记录本,压根儿就不是专门写给后人的。想一出是一出,东一笔西一笔,毫无章法,逻辑混乱,我们只能拿来参考。”
二长老接着道:“没错,这些材料全部打造出来,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还未必开辟成功……”
九荒漆黑的眼瞳闪烁不定,无法理解他们为何一个个苦瓜脸:“有这么难?老祖宗那时候连个参考都没有,不是照样做到了?”
大长老摊手:“所以他是老祖宗。”
九荒:“几万年以后,你们也是老祖宗。”
大长老:……
二长老摆摆手:“世易时移,先上古时代,天地灵气精纯,珍奇异兽繁多,今时今日,已是不能比了。”
怨天怪地,反正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蠢,果然蠢不自知最可怕,九荒心道自己去改良天人翅时,从来就没想过做不到,若像他们考虑这么多,黄花菜都凉了。
九荒也不指望他们了:“已经敲定的材料,你们先造吧,稍后我研究,我开辟,我当祖宗。”
众长老实在看不惯他这猖狂样子,纷纷看向雪里鸿。族长将权利交给了少主,造容器,辟空间,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雪里鸿迟疑了下:“听他的,他来做工头。”
什么?!
众长老哀嚎:“少主三思!”
在天工族内,组织大工程,除了族长和少主亲自参与,自然而然成为工头之外,工头需要通过比试争取。
特殊情况,则由组长和少主指定。
而工头非常重要,像头雁、头羊一样,几乎一人决定整个工程的成败方向。
“少主,您要培养徒弟,也不能拿我们全族开玩笑啊。”
“少主,他年纪这般小,又是个刚刚入道的半血天工,毫无经验,您怎能轻易赋予他如此重任啊……”
殿内回音似波浪滚滚,雪里鸿掏掏耳朵,敲敲面前的矮几,示意他们肃静:“小爷也想举行比试,可小爷实在是怕你们丢人啊。说些简单的,我徒弟任意两个挨着的脚趾头夹着刻刀都能雕刻,你们可以吗?”
众长老:……
雪里鸿:“在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我徒弟卷起舌头,挂个绳上去,能提起一百斤重的木头,你们行吗?”
众长老:……
雪里鸿:“我徒弟……”
众长老:“行了,告辞。”
工程敲定,会议结束。
长老们鱼贯而出。
几位长老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先后反应过来:娘的,我们究竟是工匠,还是耍杂耍的?
——
清晨,曲悦在房内脱下自己石榴红长裙,换上覆霜学院的夫子服,准备带着她的小徒弟们去演武堂比赛了。
父亲、宗权、邢谚都要一起去观战,她倒是突然有了一些压力。
尤其是想起自己还在异人学院念书那会儿,最遗憾的事儿,便是父亲去闭关了,没能来观看她的毕业考核。
出门前,她将小木偶取出来,接下来要忙好几日,便顾不上九荒了。
将小木偶握在手里,曲悦闭上眼睛,慢慢感觉到小木偶活了过来。
九荒的声音十分愉悦:“六娘。”
曲悦好奇:“有什么开心事?”
小木偶坐在她手上:“我当上工头了。”
统领一众天工,完成一个浩大的开辟新世界、拯救魔种众生的工程,这不是盖世英雄这是什么?
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六娘,六娘便将他召唤来了。
心有灵犀。
“工头?”曲悦一句“你去工地搬砖了?”险些问出口,再一想,可能是属于天工族的术语。
“是的。”九荒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多有排场,“许多工匠跟着我,你想象一下。”
“恩。”曲悦忍住不笑,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太滑稽了,“记得戴好安全帽。”
“安全帽?”九荒不解。
“就是让你注意安全。”曲悦搪塞过去,转移话题,“最近天人境局势如何?”
九慌忙将局势讲了一遍,说到认宗权做爹,他含糊一句是师父的命令,不敢不从。
曲悦听罢摩挲着指腹道:“看来天工族族长,是站在我娘一边的。”
她沉思良久之后,眨眨眼:“说起来,我倒是觉着你师父和宗权前辈还挺相配的。”
“是么?”
“而且我觉着你师父,自从噬运兽那一战之后,对宗权前辈改观许多,都央着我多多照顾他了。”曲悦啧啧笑起来,“你别说,没准儿往后宗权真成了你师公,那倒真算你半个爹了。”
她说完半响,却不听九荒回应。
曲悦感觉到了他情绪的转变,从愉悦突然沉闷下来。
她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宗权?”
九荒:“没有,我并不讨厌宗权。”
曲悦蹙眉:“说实话。”
这次她是真猜不出他的黑脑洞,又开去了哪里。
九荒说的是实话,的确不讨厌宗权,即使他讨厌也没关系,只要师父喜欢就行。
他只是正在脑海里数数。
师父告诉他多个爹,多一份聘礼。
他自己攒了一份,加上亲爹叶承锡的,师父的。原先一共有三份。
如今多了个宗权,他有四份聘礼了。
倘若师父和宗权当真成为两口子,那便只需给他一份聘礼。
又变成了三份。
白忙活了?
第188章 第二层
九荒数数之时, 曲悦也不催他, 往床边一坐,伸直了两条修长的腿。
待九荒回过神, 她才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她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点隐私空间也不给他留。实在是他思维跳的太快,曲悦一直试图探索他的脑洞,每次猜不透时,必须问明白。
也是为他着想,曲悦怕自己有时会照顾不到他的情绪。
九荒为难:“真要说么?”
曲悦严肃脸:“不只要说,还不可以说谎。”
九荒讪讪:“我在算聘礼……”
只需一个关键词, 曲悦旋即了悟,拧一下木偶的鼻子:“我就纳闷了,你攒那么多聘礼做什么,我家又不是卖女儿, 我爹还能稀罕你的钱?”
九荒一时不语,抬起手臂。木偶只有巴掌大, 他用两只手才能抱住曲悦那根点在他鼻子上的食指。仰起头, 目光笔直的望进曲悦眼底去,坚定道:“六娘,人各有志。”
曲悦:……
行。
既然这是他的志向, 她也不管了, 换个话题:“虽然我只是随口一提,但一份聘礼,与你师父的姻缘相比, 肯定是你师父的因缘更重要,这时候,你应该先考虑你师父,而不是先想你的聘礼会不会少一份。”
“哦。”
“你也太敷衍了。”
曲悦没事儿就得和他叨叨几句。
从前,叨叨着让他先与人讲理,再动手。
杀坏人可以,别那么血腥。
现在,叨叨着让他多与叶承锡相处,多走点儿心,“子女徒弟都是债,父母与师父是还债的”这句话不对,长辈的爱护,不可以接受的这般心安理得。
雪里鸿灌输这种思想给他,是有原因的。
她私逃下界,指不定哪天就得被抓走,不想让九荒念着她的恩,别产生什么深厚感情。
又担心自己离开以后,这缺了个半个脑子的小傻子会吃亏,便让他修邪道,尽快强大起来,在不滥杀无辜的情况下,出手要多残暴就有多残暴,让人不敢轻易去招惹他。
再不曾见到雪里鸿之前,经过九荒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分析九荒的性格,曲悦对雪里鸿的印象,是个性格古怪阴沉、狠毒乖戾的老邪修,连名字都不给九荒取,完全当九荒是条狗来养。
知晓内情之后,才明白雪里鸿有多用心良苦。
即使曲悦认为她的一些想法太过极端,莫名其妙,是错误的,九荒其实可以比现在更好,也必须掏心窝的感激她。
九荒道:“六娘,我不去想,是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曲悦道:“她是你师父,是比你爹还亲的人,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九荒惴惴不安:“你爹不喜欢我,对你来说,影响很大么?”
曲悦摇头:“当然不大,我有足够的认知。”
回答完之后,她明白了九荒的意思,雪里鸿一千多岁了,更有足够的认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对于自己的亲人朋友,自然而然就会去操心的啊。
就像她,为何惦记起了雪里鸿和宗权,是她太八卦么,还不是因为雪里鸿是九荒的师父。
算了,和九荒说这些没意义,他不通人情,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换个话题吧。
她微微垂头一笑,浓黑的长睫在眼窝洒下一层阴影:“关于造空间的事儿,你有几分把握?”
“这个不知,确实是非常非常复杂和困难。”九荒举着手保证,“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造出来,将魔种世界转移出来。”
曲悦又与他说话了几句话,门外皮皮喊她:“先生!先生!咱们该走啦!”
“这就来。”曲悦答应一声,与九荒告别,将小木偶收入了戒子中。
出门时心口一痛,是心脉内戮天那只魔虫突然活动一下,先前吃过温子午的药,魔虫像是陷入沉眠,连父亲都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痛感轻微,且仅有一瞬,曲悦再去感知时,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
*
九荒回到自己身体里,后脑勺立刻被雪里鸿重重拍了一巴掌:“又走神!”
“我没走神,是六娘想我了。”九荒刚回魂,没来得及躲闪。他正和雪里鸿并排坐在案台后,草拟着空间架构图。
雪里鸿提着笔继续画,口中骂道:“你没走神你能被她召唤走吗?是你自己揽下的担子,没人逼你,就必须全力以赴!”
九荒连忙认错。
师徒俩继续翻书、画图,屋内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
画着画着,九荒望着面前的陶豆仙灯再次走神,转头看向雪里鸿,迟疑着道:“师父,六娘说我不太关心您。”
雪里鸿头也不抬:“难道你关心?”
九荒:“当然,比如您那会儿说,您一百年不回来便是死了,我有想过帮您收尸。”
雪里鸿无语:“画你的图!”
九荒赶紧伏案,不敢再吭声。
“你这小兔崽子,关心我,说的好听。”雪里鸿冷笑着数落,“就你,我若和曲悦一起掉河里,你怕是要踩着我的脑袋将她救上来。”
九荒不假思索:“那不可能。”
雪里鸿眯眼:“哦?”
九荒用笔戳戳案台面,认真道:“我若在场,怎么可能让六娘掉河里?”
雪里鸿气的翻了个白眼,朝他竖起大拇指:“行,你厉害的!”又忍不住感慨一句,“曲悦那小丫头,的确是天生好命。”
“和好命有何干系,是有个好伴侣。”九荒指指自己,“您也找一个,类似宗权这样厉害的,肯定也不会让您掉河里的。”
“宗权?”雪里鸿微微一愣,真要笑死了,白眼翻的更厉害,“恩,我肯定不会掉河里了,因为掉河里的是他!”
*
曲悦打开门出去,院中已经站满了人。
君舒、夏孤仞,云剑萍都换上了覆霜弟子服,提着剑,丰神俊朗的很。
也难怪父亲将曲宋撵走,曲悦同样喜欢和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剑修打交道。朝气蓬勃的,看着都来劲儿,与曲宋那张棺材脸天壤之别。
皮皮则因为每天化形的时间比较短,想留在需要的时候,故而此时还是一只白鹤的状态。
见到曲悦,几人忙不迭挺直了脊背:“先生。”
曲悦笑了笑,往主居望了一眼,父亲不在房间里。
皮皮忙凑上来道:“曲前辈一早就出门去了,和摄政王以及摄政王院子里那几位贵客。江善唯……”这个臭不要脸的“也凑了上去。”
曲悦点了点头,看来是君执带着他们走“贵宾”通道观战去了。
曲悦嘱咐:“打起精神,对手比较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九个国家除了上届榜首天风之外,抽签分为青龙和朱雀两组。
先前曲悦去了万仞山,抽签是妲媞代抽的,抽去了朱雀组。
组内四个国家,再采用一种规则复杂的抽签,两两相匹配。然后两个赢家比一场,胜者跳出朱雀,等着与青龙的第一名比试,稳拿前三了。
而天风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着朱雀战青龙之后,与赢家比试,最差也是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