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悦传音:“没事。”
君执唯有道:“此去一万里,有处冰月谷。”
“麻烦公子带个路。”曲悦摸着墙站起身,“韭黄,走了,我今儿晚上想去冰月谷睡觉。”
“好。”九荒将棺材收起来,掐诀净了手,回洞里将曲悦抱了出来。
……
君执在前带路,引着他们往冰月谷去。
却一路都在寻找魔人的踪迹,最后停在降雪国一座城市上空,有观魔镜在,魔人的踪迹在此消失。
他一停下,曲悦旋即明白:“韭黄,下方是不是城市?”
九荒低头:“是的。”
“下去吃点东西再走。”
“好。”
入城找了间酒楼,九荒带着曲悦坐在临窗处,当君执准备坐下时,九荒看着他,伸出手:“棺材钱。”
君执取出些九国通用的灵珠,递过去。
九荒收下以后,又指着对面的桌子;“这里没你的位置。”
君执微笑着点头致歉,坐了过去。
曲悦一声也不吭,知道君执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君执只点了一壶茶,一杯暖茶刚刚下肚,竟听见君舒惊喜的声音:“二叔!”
君执先是一喜,再是一愁,因为抬眼望去,不只君舒,云剑萍和夏孤仞也走了进来。
曲悦嘴角微抽,这些孩子怎么没走?
君执立刻传音:“全都假装不认识曲先生。”
三人脚步一顿,这才发现君执身后的桌子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女人梳着丫鬟头,却披着一件华丽的斗篷。
仔细一看,还真是他们的曲先生。
三人懵着脸上前,君舒道:“二叔,我们在找逐师弟。”
“先坐下。”君执用眼神示意他们别再盯着曲悦打量。
三人连忙收回视线,围着桌子坐下。
九荒对他们的出现浑不在意,从果盘里挑了一块儿西瓜,送去她嘴边,等着她张嘴。
曲悦伸手,自己摸索着拿了一块儿。
九荒突然紧张起来:“六娘,我惹你不开心了?”
曲悦心头咯噔,先前吃香香果的时候就没让他喂,现在又打断……
曲悦强忍住手抖,责怪道:“西瓜籽你挑干净了么?就递给我吃?”
九荒恍然:“对,我忘了。”
他连忙将她手里的西瓜取回来,摸出一根银针开始认真挑籽。
我去,云剑萍浑身恶寒,从没见过如此矫情的女人,好想拔剑砍她。
君舒和夏孤仞对望一眼,随后看向君执,皆以眼神询问:这真是我们的先生?
君执微微笑:“想吃什么自己点。”顿了顿,“大人的世界,生存不易,且活且珍惜。”
听了君执此话,曲悦有点想哭。
今日丢的脸,都是因为曾经太不要脸。
今天流的泪,全是曾经脑子进过的水啊。
第46章 灵珠花
说到底, 不是年少无知害了她,是年少无知看的那些言情和偶像剧害了她。
原本曲悦每天忙着修炼,很少看那些,被选中前往十九洲调查九荒以后,她心里没底,就有师姐赠送她一堆“资料”提升演技, 其中甚至还有三级片和霓虹国爱情动作片。
大概是那位师姐的个人偏好, 给她的和剧,女主一个比一个作精。曲悦读书少,真记住了这些, 以为霸总们就好这口,霸道山大王也该一样。
先扮作瞎子小可怜, 说自己是个孤儿,自小被卖进乐坊, 没有名字, “六娘”也是坊主给起的, 令九荒感同身受。
等混熟之后,就开始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要星星要月亮,觉得自己越作越能与他套近乎。
九荒原先并不是这样,整天做手工,玩雕刻,三五天都不见得说一句话的自闭邪修,硬生生被她给“作”成了这样。
在九荒被抓进天罗塔后, 曲悦从十九洲界回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过日子了,吃口鱼都会被刺卡到喉咙。用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慢慢缓过来。
在曲悦的认知里,不管九荒有多罪大恶极,待她是不是像他养的那些小幼崽,并非真的爱,除了父亲和哥哥们,他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宠着她、为她拼过命的男人。
不然,当消灵箭扎进他心窝,他发现她不是个瞎子时,看她的那一眼,不会成为她的心魔劫。
想到这里,曲悦原本“好丢脸”的情绪慢慢消失,愧疚感又攀上心头,伸手去摸索他的手臂:“别挑了,我不想吃了。”
九荒习惯她的说风就是雨:“那想吃什么?”
曲悦摇摇头:“不吃了,这里有房间没,我困了。”
“好。”九荒净净手,抱她起来。走到柜台前,看了掌柜一眼,又看向二楼的房间。
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在修道者遍地的九国城市内是不存在的,掌柜也是个练家子,看九荒就知道不是个善茬,亲自在前引路。
曲悦传音给君执:“前辈,今夜麻烦您调查一下牧星忱的踪迹。”
君执道:“会的。”
曲悦:“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君执应了声是。
等房间门关上,云剑萍瞪大了眼睛先八卦起来:“殿下,先生和这人什么关系?”
君舒也道:“瞧着很不一般。”
连夏孤仞也忍不住好奇心:“甚至住同一间房?”
君执提醒他们:“今日之事最好忘掉,往后不要在先生面前表现出来,不然的话……”
三人看着他。
君执慢条斯理的提起壶,帮他们都满上杯:“曲先生瞧着好说话,却并非多大度的个性。想一想胖成球还劈叉的皮皮,相信我,你们只会更惨。”
三人立刻噤声,双手捧杯,低头喝茶。
君执满意点头,又问:“你们在找逐东流?”
君舒道:“是啊,我们摆脱那些雪灵雕的时候,越好在山脊道汇合,但没见他来。”
君执颇为不解:“此地与山脊道背道而驰。”
“是这样的。”夏孤仞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牌,“我们原本怕再走散,留在山脊道等他,可我们身上的同气连枝牌突然亮了。”
同气连枝牌造价不菲,学院精英弟子才有,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打碎这个玉牌,方圆三千里内持有玉牌的其他弟子就能感应到。
根据覆霜学院的门规,收到信号者必须前往。
君舒有点儿头疼的模样:“不过,逐师弟不该有同气连枝牌才对啊。”
云剑萍撇嘴:“他都进剑阁取剑了,同时领了牌子有什么奇怪。”
夏孤仞点头:“即使不是逐师弟,也必是咱们的同门,总得来看看,但我们追踪到这里之后,感应就中断了。”
“给我。”君执寻思着或许与天魔教有关系,朝他们三人伸出手。
三人连忙将自己的牌子递过去。
君执将三个玉牌撂在手心里,闭上眼睛,似在感应。
“走。”一刻钟后,君执拿起玉牌起身,往外走去。
君舒第一个跟上。
夏孤仞提剑起身,朝二楼看去,迟疑道:“咱们不管先生了?”
云剑萍将他拽走:“先生用的着咱们来管?你也太把咱们当回事了。”
——
二楼房间里。
九荒将曲悦放去床上之后,自己在屋中央席地而坐,从镯子里抽出棺材,攥起刻刀接着雕花。
指尖缠绕着一簇黑雾,用来消音。
曲悦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向他:“韭黄,往后在外头,你不要再喂我吃饭了。”
九荒手一顿:“为何?”
曲悦道:“旁人会笑话你。”
“我又不在乎。”九荒松口气,忽地眉一蹙,“是方才的几个小剑修惹你不开心了?”
曲悦板起脸:“怎么,你要去拔了他们的舌头?”
九荒将脸躲在棺材后面:“不会。”
她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没一刻钟,又翻回来:“韭黄,我问你个事儿。”
九荒转头看她:“恩?”
曲悦犹豫:“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些事情骗了你……”
九荒问:“何事?”
曲悦想了想:“比如我吃西瓜从来不吐籽,就是故意折腾你。而且我走路很稳,根本不会平地摔。我还很有心机,我……”
九荒等着她继续说,等了半响确定没有下文了,才边点头边“哦”了一声,“你开心就好”,继续雕他的花。
曲悦:……
罢了,现在问这些都是白搭,不想起来那穿心一箭,他是不会知道疼的。
曲悦服下一颗可自行吸收的丹药,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今日消耗过度,的确需要休息。
睡梦中,她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揉了揉鼻子。
九荒停下动作,视线在屋内巡睃,看到屏风后的多宝阁上摆着个花瓶,里头有一束梅花。
他一挥手,梅花悉数枯萎凋谢,变成粉质残渣。
九荒突地一怔,蹙了蹙眉,放下刻刀,从储物镯里取出盛着果子的玉盒,看着第二层里那些珠花。
他想起来了,她曾说过,在她的家乡,男人提亲的时候,会送很多很多花。
他问她:“你也喜欢?”
她的表情有些无奈:“哪个姑娘不喜欢花,但我对花粉过敏,碰不得。”
他不知过敏为何意,却清楚她从来不碰活的植物。于是他就想拿灵珠雕很多很多花送她,将他在十九洲见过的所有花种全部雕出来,等攒够了以后,就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
他为何停了下来?
甚至,忘记了?
九荒的意识海再是一阵剧痛,他阖起玉盒,额头抵在棺材上。
便在此时,外面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响,如同积蓄许久的闷雷。
曲悦从睡梦中惊醒,当即明白是君执找到了那一伙天魔教徒,忙坐起身:“外面怎么了?”
九荒头痛着走去窗边,揭开门禁放出神识出去。
以他的修为,可窥探的距离很远。
曲悦的耳力虽与他同步,可外头乱糟糟的,她根本分辨不清,不如看的仔细。
九荒研究了一会儿:“是那体面剑修,和下午被咱们赶走的魔修们打了起来。”
他说完,继续回来雕花,“我得加快速度,稍后去为他收尸,不能让他魂飞魄散,浪费我的棺材。”
曲悦摸索着去捡鞋子:“我们去救他。”
九荒坐去床边帮她穿鞋子:“又救?”
听他语气里伴有疑惑,曲悦道:“他死也不能死在那几个魔人手里,不然,咱们下午不是白救他了?”
“你说的对。”九荒想想是这个道理,帮她穿好鞋子后,翻窗就要跳出去。
“等等,我也去。”曲悦出声喊住。
“那里有不少血尸,危险。”九荒道,“血尸像是刚刚出土的,未经驯化,连魔人也一起打,不然那体面剑修一早死了。”
曲悦一愣,血尸?
血尸算是介于鬼与妖之间的物种,本体是人。若埋葬之地上方曾经发生过屠杀,大量血液渗透土里,埋在下面的尸骨就容易变成血尸。
当然,其中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血尸并非常见之物。
天魔教来此,是发现这里有个血魔尸巢穴,前来抓捕回去当战宠的?
“我也去。”曲悦强调一遍。
九荒动了动唇,没再劝她,回来带她一起走。
……
本是夜半静谧时分,城中已被这爆炸声惊成了万家灯火。凡人紧闭门窗,居住城内的修道者们则纷纷外出。
城市已经开启了防护阵,守城卫兵也前往支援。
事发地就在城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曲悦过去的时候,卫兵、修道者和夏孤仞他们都在对付血尸和魔人。
即使这里不是覆霜,九国之间再怎样争斗,面对共同的敌人时,步调总是出其的一致。
半空中,牧星忱则在与君执正面对决。
君执不是他的对手,但雪蛟龙伴在身侧,短时间内也能与他战个平手。
曲悦听不到红翼的声音:“九荒,那红发魔人在么?”
九荒打量:“不在。”
曲悦竖耳听,脚下竟然也有些杂乱的声音。
她瞳孔一缩,魔人的目标可能不是抓血尸,而是血尸冢里藏有宝物。
她道:“别管上面了,下去看看。”
“好。”九荒背着她从地洞往下沉。
如个老鼠洞似的,深且窄。但落地之后,突然开阔起来。
红翼独自一人在这地洞中,正与一只四肢弯曲成蜘蛛模样的幼童血尸斗法,一看到九荒,他惊了一跳:“怎么又是你?!”
九荒周身散出毒雾,逼退试图上前的小血尸:“不想看到我,你可以滚。”
险些被吸干的一幕令红翼心有余悸,恼火的据理力争:“此地已在你九荒分山五千里之外了,凭什么又让我滚?啊?你凭什么?”
九荒在心里计算距离,的确超过了五千里。
曲悦连忙拽拽他的衣襟:“改成一万里。”
九荒点头:“那我改成一万里,滚。”
红翼震惊,险些失手被血尸咬到:“堂堂一个八品巅峰的大邪修,竟然出尔反尔,你要不要一点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