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经过一番揣度以后,曲悦缓步上前,“晚辈去看过荒山君,他说……”
叶承锡:“姑娘,我知道他非正常人,并不会太过计较,可人做错了事儿必须付出代价,是不会将他从苦牢里放出来的。”
“您误会了。”许多事情尚处于调查阶段,且对叶承锡并不了解,曲悦不能透露太多,“晚辈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荒山君五岁大时,曾吃过一口合道恶果。”
叶承锡微讶:“小小年纪,吃过合道恶果竟然没死?”
曲悦道:“被他师父捡回一条命,却因此改变体质,一身的毒。这种情况下,血亲之间灵气不相溶完全是有可能的?”
叶承锡目光闪烁,方才九荒的灵气属性的确奇怪。
曲悦建议:“若要彻底排除可能性,还请您给晚辈一根您的头发,在我界有一种检测……”
“不必。”
叶承锡自有主意,步履匆匆的绕开她。
再次进入苦牢,他开启九荒的牢房门:“随我走。”
……
叶承锡领着九荒来到一处供奉满灵牌的大殿,神情肃穆着点燃三柱香,朝那些灵牌行过大礼之后,殿内正中央凭空浮现出一个阵法盘。
通过阵法盘以后,两人被传送至位于悬崖下方的一处深谷。
叶承锡停在一处紧闭的石门之前,指着镇守石门的一座石狮对九荒道:“你瞧瞧这只狮子。”
九荒已经在瞧了,狮子张着嘴,口中含着一颗透明圆球,球内有一缕红丝在漂浮着,像是一道血气。
整体雕琢的活灵活现,技艺远在他之上。
而且,他在天工谱上看到过,太靠后了,还没来得及细看,不知有何用途。
叶承锡:“这明珠内有一缕老祖宗留下的血。”蕴含着天武族后裔的精气,“叶家直系子孙伸手入内,可将明珠取出来,便能打开我叶家宝库大门。若非叶家直系子孙,是取不出来的。”
九荒:“你想让我试试?”
叶承锡叮嘱:“万万不可以法力强取,会被狮子咬断……”
不待他说完,九荒已经伸手探入狮子口中,毫无障碍的将珠子取了出来。
随着石门轰隆轰隆分裂成两半,叶承锡怔忪过后,瞳孔越缩越紧。
九荒单手托着那颗珠子,看向他。
叶承锡的眼眶慢慢泛红。
真的是……
他的儿子啊!
……
这厢曲悦知道叶承锡应是有其他鉴别方法,自从他将九荒带走,她心中就有一些不平静。
若九荒真是他的亲生儿子,确定以后,失而复得的惊喜过后,冷静下来,势必陷入纠结挣扎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曲悦的预料。
纠结挣扎?
根本不存在的。
叶承锡回来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将留在叶家的族老们都召集来,宣布九荒是他失散多年的长子。
族老们震惊不已,纷纷跳起来反对叶承锡公开此事,叶承锡不答应,认为自己亏欠儿子良多,儿子必须认祖归宗。
族老们晓以利害,苦口婆心,非但没能劝服叶承锡改主意,反而激怒了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天下间能改变他决定的,仅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合道期老祖、云游在外的夫人颜苓、闭关中的兄长叶承淞、以及归海宗。
族老赶紧通知归海宗宗主傅道仁。
于是叶承锡前脚刚从族会中出来,后脚便被傅道仁请回了归海宗。
……
“剑峰的事儿不必查了。”叶承锡笑若春风的走进议事厅,“重建的钱我自己出。”落座后,他看向器峰峰主耿恺,“我正要找你,帮我儿子做几套新衣裳,金系防毒的,需要任何材料只管去我叶家拿。”
归海宗一众峰主原本还不信,如今一个个傻了眼。
耿恺抽着嘴角:“老叶,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叶承锡反问:“你会将自己的崽子搞错?”
“叶峰主。”灵兽峰聂秀彤忧心道,“听说你不仅要认儿子,还要大张旗鼓的认?”
“不错。”叶承锡笑吟吟,“等剑峰重建完成之后,我打算挑个吉日认儿子,宴请十九洲各大势力主,同时取出我家中珍藏的上古名剑七柄,召开一个赏剑大会,规则稍后再想,总之谁与名剑有缘,便赠之。”
一众峰主深深吸气,彼此面面相觑,不同形状的眼睛里透出相同的信息:疯了疯了疯了,老叶疯了!
七柄上古名剑啊!
消息将不只在十九洲扩散,搁在三千界都是一场盛会,势必引来无数剑修!
邱隽头疼:“叶、叶峰主,荒山君他是邪修……”
立刻被叶承锡打断:“我知你想说什么,可荒山君的残暴名声是从南蛮洲传来的,南蛮洲内妖邪遍地,多行不义必自毙,杀之有何不可?”
邱隽:“可荒山君豢养毒蛇去异界……”
叶承锡又打断:“他不是已被天罗塔囚禁,正在遭受惩罚吗?且已改过自新了,连抓捕他的曲姑娘都对我说他本性不坏,当年的案子或许另有蹊跷。退一步说,即使他当真恶贯满盈,我自会处罚管教,大义灭亲也无不可。但在此之前必须先让他认祖归宗,我叶承锡才有资格管教。”
“但你叶家……”
“叶家的名声无需诸位操心,诸位若担心归海宗的名声遭我连累,将我逐出归海宗!”
耿恺瞪他一眼:“老叶!有事儿说事,你在这吓唬谁呢?”
叶承锡直接将腰间代表身份的玉牌摘下,搁在桌面上,表示自己绝不是说说而已。
见他态度坚决,几人看向全宗门最没有存在感的大佬傅道仁:“宗主?”
傅道仁慢吞吞地道:“叶峰主,我们都明白你认儿子非得轰轰烈烈的意图……”
如今九荒身上背着他师父滥杀抽魂的罪过,叶承锡认回他,等同斩断了九荒的罪过。
根据十九洲的规矩,有繁盛家门者,不背师门之罪。
傅道仁:“然而你想过没有,老荒山君抽魂旧事突然爆出,荒山君竟是你死而复生的儿子,这里头肯定有人想搞事情啊。”
耿恺接口:“我也是担心这个。”
叶承锡满不在乎:“有何惧哉,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即使真会付出代价,长子失而复得,无妨。
“那行。”傅道仁点点头,“我没意见。”
宗主没意见,峰主们自然也不说什么了。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刀尖上走过来的,怕过谁?
——
剑峰尚未动工重建,但叶承锡准备宴请十九洲各大势力主、并且拿出七柄上古名剑举办赏剑大会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原因也透露了出去,可惜相信之人不多。
曲悦跟着白羽王出门办事之前,先连接一线牵,和曲宋讲了讲这里的情况,语气并不乐观:“二哥,我琵琶不在身边,麻烦你去请一下绝代前辈,过来十九洲保护一下韭黄。”
曲宋:“有叶承锡在,你担心韭黄?”
“说不上来,尽量谨慎一些。”
“恩。”
……
掐断一线牵之后,曲宋下去天罗塔十八层,来到二号笼子前拱手请安:“绝代前辈。”
绝代风华:“可是我那小老弟在十九洲出了什么事儿?”
曲宋将曲悦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您看,是否过去一趟?”
“那当然得过去,我小老弟认祖归宗的宴席,岂能少得了老子?”绝代风华声音愉悦,“饮兄,一起走一趟?”
饮朝夕拒绝:“我就不去了,盖世小兄弟并不是特别喜欢我。”
绝代风华劝道:“赏剑大会啊,以十九洲叶家的名望,很有可能会引来饮兄的同门,没准儿能帮老子找着天厌剑的消息。”
饮朝夕:“这……”
“老子有预感你在赏剑大会一定有所收获。”
“为何?”
“你与叶承锡有缘分。”
“哦?”
绝代风华:“你俩同为剑修,且名字最后一个字读音相同,缘分啊,哈哈哈哈。”
饮朝夕:“哈哈哈哈。”
曲宋:……
这有什么好笑的?果然能成为狱友的人都不正常。
片刻后,蹲在下方火焰里的塔灵也“哈哈哈哈”笑了几声。
曲宋:???
究竟哪里好笑了?
——
曲悦跟着白羽王离开了紫星城,去往黑羽人族。
九荒本想一起去,却被曲悦拒绝了。
叶承锡院中那株被砍掉的凝香树,九荒将残存的部分做成一个圆木桌。
等曲悦走了以后,坐在木桌前喝茶的叶承锡将九荒叫过来:“你先前问我要聘礼,是为娶曲家这小姑娘?”
九荒心情低落,不是很想搭理他,但为了理想,他必须对叶承锡态度好点:“是的,六娘家里很有钱。”
“莫非曲家瞧不起你?”
“没有,可我不能委屈六娘,让别人笑话她。”
“那就好。”叶承锡微微一笑,“稍后赏剑大会,我会递帖子去曲家。”
九荒微愣:“做什么?你要请她大哥曲唐?
叶承锡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紧张:“怎么了?”
九荒提醒道:“曲唐是个极重视体面、讲排场的人。你请他来,一定要够体面、够排场。”
叶承锡啼笑皆非:“我对曲家了解不多,但咱们叶家与他们应是门当户对。且我多年前曾见过她父亲曲春秋,切磋过,不相上下。你竟担心我会在他儿子面前丢了你的脸?”
九荒:“门当户对?曲春秋生了六个小孩儿,你就生了两个。六娘有五个哥哥,我却只有一个弟弟,这算哪门子的门当户对?”
叶承锡微怔:“儿子,门当户对不是你这样理解的……”
九荒纳闷:“你连生孩子都生不过曲春秋,是谁给你勇气说出不相上下四个字的?”
叶承锡:……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叶:我可能需要一个翻译。
雕皇:终于轮到本雕出场了。
第105章 金雕皇
若是换个人, 叶承锡估摸着直接就动手了。
忍住。
其实这几日, 叶承锡已经领教过几回九荒怼人的本事, 除了曲悦之外,他几乎不与外人交流, 一张口就怼人。
有时候怀疑九荒是因为心中有怨气, 故意而为之, 可瞧着又不太像。
私下里问了问曲悦, 从曲悦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叶承锡确认了一点, 九荒的脑袋的确是不怎么正常。
也发现九荒对父子亲情、家族归属都非常冷漠,至今也不曾喊过一声“爹”, 甚至早早摆明了态度, 娶上媳妇以后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叶承锡不会计较,反而有些心疼。
他认为九荒并非生性凉薄, 只是对某些情感没有概念。
想想也是, 自幼在南蛮洲荒山上待了五百年,不通人情世故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 叶承锡不得不恼恨老荒山君拐走九荒,令他父子分别五百年不说, 还将九荒教养成这幅德行。
“儿子,你尽管放心。”
没事, 慢慢来。叶承锡拾掇心情,重新笑起来,不再与九荒扯什么“门当户对”。
他从圆木桌上端起茶杯, 几日前瞧见这株断树他还心如刀割,如今被九荒打磨成桌子以后,他心里别提多欢喜,大晌午的晒到头秃也要坚持坐在毫无遮蔽的大院子里喝茶,“爹向你保证,绝不会在曲唐面前丢你的体面。”
九荒狐疑的看着他:“你准备再给我生四个弟弟?来得及吗?你行吗?”
叶承锡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投降了:“你虽只有一个亲弟弟,但堂兄堂弟、表哥表弟,起码五六十个,到时候全来给你撑场面,这总行了?”
九荒摇摇头:“不行,不是同一个父母。就像你是我爹,可你的财富是你的,我的财富是我的。”
叶承锡纠正:“莫要如此见外,我的也是你的。”
九荒伸出手:“用嘴说谁不会,既然你的都是我的,你先拿给我一些,我就信。”
叶承锡:“……”
他发现他这儿子虽有些傻乎乎的,但只要一提到“六娘”、“体面和排场”、“钱和聘礼”,脑筋转的简直比陀螺还更快。
——
曲悦跟着白羽王出门,乘骑的也是翼龙。
只不过白羽王扔出的丹药,引来是一条四翅双头的变异翼龙。
出了紫星城之后,翼龙载着他们一路朝东飞去。白羽王枕着双臂躺在翼龙背上,闭目养神。
曲悦则盘腿坐在一侧,他不说话,她也不多嘴。
飞出一万里之后,到底是白羽王先好奇:“你这样小的年纪,与本王独处,不觉着怯生?”
白羽王的意思是在一位大佬面前,她一个小学生为何没有一点紧张感。
曲悦只能道:“习惯了。”
“看来曲姑娘的出身不一般。”她这样一说,白羽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遂也不再好奇,“荒山君真是叶承锡的儿子?叶承锡真要召开赏剑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