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一秒、三秒——许多时间过去,唇上依然空荡。想象中那抹柔软并未覆过来。耳畔的夜依旧安静,隐约的风。
只是,那幽香似乎蓦地远了。
谭思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睁开眼。果然看见那小巫婆一样的女孩,早已端正坐了回去,正向他露着得逞的笑意。
他心里又是轰的一声,血液迸流,差点将赤色染上面颊。
她戏弄他,不是第一次了。
他中招,也不是。
心头火焰瞬时燃起,窜入四肢百骸。
“看来,你喜欢我亲你?”
她笑着说。身后仿佛翘着小尾巴。
谭思齐没答话。
他静静凝望了她几秒。然后一个探身,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腕。
再轻轻一扯,腰身一转。
那小巫婆的纤细身躯,就被他压在了长沙发的背上。
卫美辰的惊呼声还没出口,下巴牙关处,就被他左右捏住。
红唇被迫微微嘟起,上唇略翘着,露出一点莹洁的白牙。
捏得不轻不重,但足以让她不能出声。
“看来,你喜欢玩我?”谭思齐的另一只手,横在她的细腰上。身子还半压着她的胳膊。
他的力道刚刚好,卫美辰并不觉得痛。可与此同时,她也一动也不能动。
被困在沙发与他的怀抱之间,像一只贪吃落网的小猎物。
她顿时有点怕,眼睫都在颤。
不是的,她怎么会玩他……其实她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真想亲的。
但是没有敢。
上次亲他的脸,也只是趁他睡着。明着亲嘴巴,她不敢的。
卫美辰想要摇头,但他的手还捏在那里,温热的桎梏。
谭思齐呼吸拂在她脸上,唇慢慢凑过去:“你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他是想吻她吗?或者还有别的?
卫美辰紧张地发冷汗,心里咚咚地跳,看见他浓眉俊目都向她压过来,梦一样。但不知道接下来,会是美梦还是噩梦。
怕他看不起她,怕他欺负她。
更怕他欺负她又丢弃她,怕他这回真的生气了。
她使劲闭紧双眼,呼吸都微微哆嗦。
谭思齐还是头一回,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儿。
她的腰身软,脸颊软,翘着的唇看上去更软。
他靠近了,更感到有股馨香。
这香,让他心头的火变得温柔。
他本想要像梦里那样亲上去,亲很久。即使弄疼她,即使她不愿意。
但这个小巫婆,突然变成了发抖的小红帽,他有些下不去手。
夜风半寒半烫。
在他温热的呼吸里,卫美辰等待得很漫长。忽然,仿佛是他的鼻尖刮过了她的脸颊。她一颤。
而后,她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轮到自己,就怂了?”
谭思齐放开她的下巴,换成按住她的肩。腰上仍紧箍着。
卫美辰睁开眼,眼底仿佛有点潮意。灯光混合夜色,仍看得出发红。
谭思齐心顿时更软,还忽然滑过一个念头:就算她是在玩他,只要她没有这样对待过别人,他也就认了。
他也立即这么问出了口:“有没有这样亲过别人?”
卫美辰立即摇头,轻声道:“没有的。”
他想了想:“包括像这样没亲到的。”
怀中的人继续摇头,声音发沙:“真的没有的。”
“韩升追你的事,你是不是撒谎?”
“是。是开玩笑的。”
“你们之间没什么,对吗?”
“没有的。只是朋友。”声音更沙了。
一颗小泪珠蓦地从她右眼角滚下,滑过下巴,隐没在夜色里。
谭思齐愣了愣。
“好了,没有就没有。”他松开手,抚了抚她眼下,再挪些空间给她。
“对不起,跟你开那种玩笑。”她喘了口气,垂着眼帘说。
本来扎好的头发散了,那条绿围巾也乱了,有一半从肩膀上垂落下来。
谭思齐的心再次软了几分。
“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没事,反正我还回去了。”他轻轻一笑。
又摸摸她的小脸,有点凉:“冷不冷?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卫美辰点点头:“嗯。”
他捧住她脑袋,双手撩开她脸侧的头发,确定没有新的金豆子掉下来,才松手笑了笑:“小怂包。”
她撇撇嘴,扭头不看他:“哼。”
俩人并肩下了楼。
他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看着她坐进去,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
卫美辰开口:“就停前面那儿就好。”
他依言停下。
“谢谢你。”她解开安全带。
“你一个人住这儿?”他问。
“嗯。”她开了门,独自下车,跟他说再见。
谭思齐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不知道有没有别人这样送过她。
或者在家里等过她。
卫美辰进小区门的时候,仿佛习惯性地,小心环顾了一下四周。
躲避危险的小动物。
进去之后,她向他的方向看了看,挥挥小手。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有个念头,忽然闪入他的脑海。
第15章 Chapter 15
谭思齐来不及思考,立刻下车,大步走过去,一边打电话给她:“过来。”
“怎么啦?”卫美辰的身影探出小区安全门,走出来。
谭思齐快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接着,他语气很自然地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住我那里吧。”
“带她回家”这个念头,从窜入脑中,到说出口,不超过半分钟。
他难得做这种不经衡量的决定。
卫美辰惊讶地张大眼,还平举着手机,看着他沉默。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嗯……只是给你个落脚的地方,没别的意思。”
谭思齐努力理思路,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我那房间不少,也有阿姨可以照顾你。没人打扰,我也经常出差,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小区安保非常好。
而且离你的学校不远。我觉得你应该继续上学,如果你不讨厌那个专业。”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好,最好有人照管。在我身边总比这儿更安全点,对不对?”
这就是他的理由吗?听上去,他想得很清楚。
那他也一定清楚,两个人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卫美辰微微抿唇,手臂垂下,心中充满忐忑,又禁不住地欢喜。
她还什么都没衡量,就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不过我有要求”,谭思齐继续说,“你每天八点半之前,必须回家。———今天对我做的事,也不可以再发生。当然,我对你,也不会。”
“你相信我吗?”他最后问道。
相信什么,他知道她明白。
卫美辰的回答只隔了两三秒,但他却觉得很漫长。
她说:“好。”
*
谭思齐仁爱路的这套公寓,头一次迎来长住的客人。
这是套复式,上下加起来三四百平。干净冷色风格,屋内整整齐齐。
谭思齐提着她的行李,打开门。卫美辰跟在后头,慢慢进了屋。
她捏着手心,里头都是薄汗。
屋子里有洁净香味,淡若晨风。
“我的拖鞋,还在包里。”她站在那看他。
谭思齐回头一笑:“先进来,没事。”
卫美辰依言走进去。
客厅东面墙上,有一挂显眼的太阳系星球钟。金属制,仿真,各色小球有的停驻,有的些微运转,似乎静静躺着一个小宇宙。
太阳与金星,正与地球几乎连成一线,深浅澄亮。
她称赞:“这钟挺好看。”
“我自己做的。”谭思齐把她的行李提进客房,“花了很长时间。”
“手艺不错啊。”
“还行。”谭思齐向她招招手,“看看这个房间?”
谭思齐的卧室和书房都在楼上。
楼下的客房,一直很干净。刚才在路上,他又通知保姆林姨简单收拾了下,先给卫美辰今天休息。
“还有两个房间空着,你明天自己挑一间,要添补的家具,我明晚陪你挑。”
谭思齐倚在客房门外,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女孩。
她回头浅笑:“这里就行了。谢谢。”
一个很是乖巧的笑。谭思齐不由得也微扬唇角。
“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好。”
“那你休息吧。不早了。晚安。”
“晚安。”
楼上。
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关了灯,谭思齐一时尚无睡意。
慢慢静下来,他一想,这真是个奇怪的夜晚。
自己不是很不喜欢别人待这里吗?就算已经很熟的林姨,他也只是给她在附近另租了房。
但不管怎样,只要想到,那常让他意外的女孩,正乖乖待在他的地盘里,他就觉得心安了下来。
楼下。卫美辰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垫软软弹弹,床单柔软,上头有阳光香。
其实他不讨厌她。
……那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差点变成真的亲上去呢……
她揉了揉下巴,那上面仿佛还有他的体温。抿唇一笑,又翻了个身,手脚摊成个“大”字。
随便住到男人家里,不是件好事。
可是她没有“随便”啊。
只因为是他。
他的地盘。她一定要乖乖的。
这时,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
卫美辰睁开眼,爬起来,趿着拖鞋打开房门。屋子里暗暗的。她的手伸向开关,又停下。
打开手机小电筒,她摸索着向厨房走去,她记得冰箱在门口的位置。
不一会,“嘭”地一声。
手机电筒光域太小,她走歪了路,撞到茶几了。拖鞋都滑掉了一只。
还好茶几稳固,声音不是很大。卫美辰向自己吐吐舌头。
楼上却立刻传来开门声,接着是一句:“怎么了?”
卫美辰抬头望去。
挑高客厅的顶灯轻轻地亮了,她眯了眯眼。
一身淡黑睡衣的谭思齐,正大步朝楼下走来。
卫美辰单脚跳了一步,穿起刚刚掉了的拖鞋。
穿好了,谭思齐已经站在她面前:“要找什么吗?怎么不开灯?”
卫美辰指了指光线如昼的顶灯:“太亮了,怕你已经睡着,被吵到。”
谭思齐笑:“没事。而且这里灯不止一个。”
他带她看了一圈:“这里是客厅地灯……这个壁灯,亮度适中……这个檐灯……”
果然隐藏着好多灯。
他身上有轻微皂香,沁入她鼻端与脑中。卫美辰手指攥着花睡衣下摆:“好的,我记住了。”
谭思齐看看她的脚:“刚才是撞到了?还好吗?”
“嗯。”卫美辰朝他笑,灯光下眼睛里有着亮点,“没事。”
“找什么?吃的还是水?”
“肚子饿了。”
谭思齐走向厨房:“聚会上没吃饱?”
卫美辰花衣花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摇摇脑袋。
谭思齐笑着打开冰箱后,一时有点头疼。他晚上很少在这里吃东西,所以冰箱里有些空,更没什么能现吃的。
“不然,我带你出去买点?”
卫美辰脑袋凑过来,头发拂到他下巴上。他有点痒,但没动。
“我就吃这个吧。”她拿出一袋直条意大利面,捏着袋子寻找说明。
谭思齐以为她在找保质期:“新鲜的,买了没多久。”
卫美辰摇摇头:“我是在看过敏原。”
他有点惊讶:“你对什么过敏?”
“花生。”
“很严重吗?”
“不知道怎么说。”卫美辰抬眼,做了个起鸡皮疙瘩的动作:
“很多时候吃了没事,但有的时候就会发病,发过两次,身上全是疹子,可恶心了,像个怪物。其中有一回,还差点休克上西天。”
不确定性发病,倒没什么奇怪。
这种病国外比国内常见,他听说过不少,据说发不发病还要看当时的免疫力。
谭思齐肃了脸,把面袋接过来。
这是进口的,过敏问题比较仔细,标得很清楚,有乳制品,没有花生。
“这个没事。以后吃的东西,我明天会跟林姨说,让她注意。”他松一口气,问她:“会做这种面吗?”
卫美辰微笑:“当然会啊。就是把水烧开了,把面倒下去,过几分钟就能吃。”
谭思齐笑了笑:“这个不太一样。我来吧。”
他拿出西红柿和洋葱,开始洗。
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问她:“之前在医院,你送的鱼片粥,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