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这股劲过去后,身上的疼和累就变得愈发明显。
阮迎银这才开始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颗银杏树很大很大,她刚刚因为害怕,直接爬到了最高的枝干上。
屁股下方就是枝杈,她犹豫了一会, 坐了下去,然后松开了紧紧抓着枝干的爪子。
因为刚刚精神高度紧绷,爪子抓的太用力了,不仅擦伤了, 还很酸。
她呼出一口气, 再看了眼树下的野猫。
野猫似乎也觉得自己叫的有些累, 站的有些累, 干脆趴在了下方的草地上, 一边晒太阳一边候着树上的阮迎银。
阮迎银移开视线,抬起了头。
上方的银杏叶影影绰绰,叶片间是碧蓝的天空。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时,银杏叶沙沙的响声。偶尔还有车开过时,轰轰轰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又看了看树下依旧趴着不走的野猫,心里突然间就涌现出巨大的害怕和茫然。
现在怎么办呢
江邢远能找到在这里的她吗
阮迎银觉得这真的有点悬。
而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中冒出来,一辆暗红色的车突然间如同一道闪电般从马路上飞驰而过
那是
江邢远的车
阮迎银立马站了起来,抓着枝干,拼尽全力朝车叫“吱吱吱吱吱吱吱”
但任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江邢远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且他把车开的飞快。
快到后排的程阳和魏向松脸色苍白,相互抓着,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江邢远一路飙到阮家别墅门口。
他推开车门,直接朝大门走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的瞬间,客厅里的三人惊了一下。
难不成阮迎银找到了
杨清微立马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带着点惊喜“我去开门”
然后等她看清楚门外的人时,身子瞬间僵住了,她转过身,背抵在门上,唇微微发抖“爸,是江邢远。”
“什么”阮旭东也吓了一大跳,“江邢远怎么会过来”
杨若柔刚刚从杨清微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依旧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
看到父女俩的反应,她也跟着害怕了起来“这江邢远不会是知道我们把银银关在家里了吧”
“妈,阮迎银已经跑了。”杨清微皱着眉,双手交叉,害怕的手指在发抖。
“江邢远不会已经找到阮迎银,然后过来找我们算账吧”阮旭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连忙道“清微,千万别开门别开”
杨清微双手捂着脸,缓缓滑落在地上。
阮迎银怎么会不见了呢酒窖在地下室,就算阮迎银跑了出来,肯定也会经过客厅。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清微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想不通。
程阳和魏向松跟了过来,在江邢远之后又按了几次门铃,然而里头没有任何反应。
程阳朝门狠狠踢了几脚。
魏向松看向脸色沉得能挤出水的江邢远“远哥,要找人来撞门吗”
江邢远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
这别墅区里住了不少达官显贵,行事必须要有所顾忌。
他四周看了看,绕到了别墅后头。
就在江邢远到后方的时候,阮旭东正匆匆来厨房关窗户。看到江邢远的时候,阮旭东吓了一跳。
江邢远幽冷的视线通过玻璃窗户,直直射到阮旭东身上。
他嘴角泛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启唇道“等、死、吧。”
阮旭东一惊,慌乱的跑出了厨房。
江邢远此刻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阮迎银一定从阮旭东和杨清微的手里逃了出去。
否则四周不会有那么多保镖在找东西,他们也不会不敢让他进门,毕竟如果他们手里有阮迎银,就不会怕他。
只是江邢远想弄清楚,阮迎银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他弯下腰,就想去捡草地间的那块石头。
然而他的指尖忽而顿住了。
石头旁边的草地间,有一根白色的毛。
江邢远身子一顿,将那根毛捻了起来。
毛上沾了点血迹。
这点血迹,刺痛了江邢远的双眼。他的眼里,仿佛也被染上这血一般的红。
程阳和魏向松走了过来,看着江邢远弯着腰,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远哥,怎么了”
江邢远将那根毛捏在了手心,他微微阖上眼睛,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疼。
阮迎银一定是受伤了否则掉落的毛上怎么会有血迹
今天是大晴天,太阳高照。阮迎银有多怕太阳,他是知道的。几乎只要有阳光,阮迎银都是要撑伞的。
他无法想象,受伤了的阮迎银,怎么在这样的阳光下逃跑。
而且现在的阮迎银,那么小,那么小的一只。万一路上被人抢走了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遇到她怕的猫了怎么办
江邢远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
他紧紧抿着唇,沉声道“赶紧让人去找阮迎银逃走了,你们立马让人搜,方圆十里,一定要给我找出来,一定”
程阳立马道“我这就让他们过来”
江邢远低垂下眉眼“阮迎银身上有仓鼠,人不一定能找到,你们先找到仓鼠再说。”
魏向松有些讶异“上回那只银狐仓鼠”
“对,先把仓鼠找到。”江邢远跳下绿化墙,“往草地里,灌木里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方圆十里,都让人给我搜一遍”
交代完后,江邢远就自己一路找去了。
程阳和魏向松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找阮迎银,最后变成了找仓鼠了
江邢远没搭理他们的困惑。
他本来想根据阮迎银的毛去找阮迎银的踪迹,但是阮迎银的毛掉的很少。
江邢远弯着腰在草地和灌木丛找了很久,也只看到了几根。
最后一根,是在别墅区门口的路边灌木丛里找到的。
他当机立断,便直接沿着道路向前跑去。
天色渐渐地暗了,阮迎银已经在银杏树上困了六个小时。
此时夕阳挂于天边一角,橘红的晚霞晕染了一大片天空和云彩,美得让人心醉。
然而阮迎银,无心观赏。
银杏树下的野猫,兴许饿得太狠,不管怎么样都不肯放过她这口吃的。
过程中,野猫去了湖边喝了几次水,还狡猾的故意藏到一边,想骗树上的阮迎银下来。
阮迎银可是月考第一的学霸,她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也不笨。
一只野猫的举动,她在树上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下来
而且她之前也没爬过树,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来的。
这会真要让她下去,她还有点愁。
阮迎银虽然不恐高,但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虽然不会摔死,但也会疼死。
她觉得还是在树上等江邢远吧。
江邢远的车去了别墅区,到现在还没启程回归。
过程中,倒是有好几辆车也去了别墅区,其中有一辆有些熟悉。阮迎银在徐好的停车场里见过。
说明江邢远肯定是发现她从阮家跑出来了。
他肯定在找她
但六个小时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她呢
阮迎银又饿又累又疼,她用爪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突然间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刚才,她都不觉得委屈的。
慢慢的,夕阳渐渐下沉,晚霞一点点消失,光线也越来越暗。
江邢远累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早已脏乱的不成样子。
这一下午,他钻了不知道多少灌木丛,生怕阮迎银昏倒在了哪里。
可是没有,江邢远至今未找到阮迎银。
他心急如焚,唇抿得愈发的紧,一双眼里渐渐麻木。
一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冬天,同一个小区,同一条路。
他也是这样一路找过来,他找了很久,最后依旧没找到他养的仓鼠。
现在,他身边有无数保镖帮着找。可六个小时了,天就要黑了,他还是没找到阮迎银。
江邢远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冬夜。
“喵”一声警惕的猫叫声传来,唤回了江邢远有些恍惚的意识。
他的眼瞬间迸发出精光,直直看向银杏树下,毛发竖起,一身戒备的猫。
一个害怕的念头席卷而来。
阮迎银不会,被猫
江邢远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他一步一步朝那只猫走去。
他也很喜欢猫,车上和身上常备猫粮。路上遇到的话,他会特意停下车,给流浪猫喂食。
对猫狗这些生物,他向来有极大的耐心和爱心。
但是如果,这只猫真的把阮迎银给
他不会放过它的。绝不,所以伤害到阮迎银的人和物,他都不会放过。
野猫被江邢远身上散发的气息吓到了,它一步步后退,就要跑开。
就在这时,江邢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鱿鱼干。
他冷着面色撕开包装袋,将鱿鱼干拿在手上,唇角带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声音很轻很温柔“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
野猫的眼睛直直盯着江邢远手上的鱿鱼干,江邢远一步一步向野猫靠近。
野猫在银杏树下。
阮迎银看着下方江邢远的一举一动,叫的声音都哑了,可是江邢远一直都听不见。她急的不行,两爪子抓着银杏树干,探着个头依旧努力的吱吱吱叫唤着,一边叫一边还努力想要摇晃银杏的枝干,以引起江邢远的注意。
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一定要让江邢远听到自己的求救声
“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
周遭的一切都极为的安静,猫的胸腔里发出可怖的咕咕咕声音,似乎在威胁江邢远。
江邢远眼里一片诡谲,他终于走到了走到银杏树下。
他弓着身,已经做好将野猫抓住的准备。
然而就在此时,江邢远总算听到了一点动静。
仿佛是鼠叫声,他一愣,瞬间仰头朝树上看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野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将他手里的鱿鱼干叼走,然后窜入灌木丛,不知跑到了哪里。
看到他终于抬起头,阮迎银松了口气,内心涌现出一股欣喜。
然而乐极生悲,阮迎银松懈之余,忘记了她此刻的姿势有多危险。
她一爪子踏空,整只鼠直接朝下方坠去。
空中的她害怕的四爪挣扎,紧紧闭上了眼睛“吱吱吱”
黑暗的夜色中,一个黑色的影子直直朝下方砸去,直接砸进了江邢远拉起的衣服之间。
第64章 (一更)
江邢远穿着件黑灰相间的针织衫, 找了一下午的灌木草丛,上头夹带不少枯叶泥土。
然而此时,兜起的针织衫里, 还有一只仓鼠。
他这件针织纱价值不菲,所用的材质皆是上乘, 弹性不错,阮迎银砸下的时候, 还弹了几下。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阮迎银就算砸在了衣服里, 浑身也觉得有些难受, 仿佛全身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她甚至都已经喊不出声来,干脆放弃了抵抗,就那样弹着弹着,然后躺平在江邢远的衣服之间。
夜色已黑,路两旁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
江邢远看着衣服间的仓鼠,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然而还没等他那口气呼出去, 看到衣服间一动不动的阮迎银时,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连忙把衣服往里收了收,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戳了戳一动不动的阮迎银。
阮迎银觉得自己有点晕, 可能是在空中害怕的转了几圈的缘故。
感觉到有人在戳自己, 她睁开了眼睛, 晕乎乎的踩着爪下的针织衫站了起来。
然而针织衫不平, 她站不稳, 又倒了下去。
“吱。”阮迎银倒下去后,仿佛认命一般不再爬起来了,她干脆卸去全身的力气,躺倒在江邢远的衣服之间,微微动了动空中的左前爪,睁开眼睛迎上江邢远的视线。
这一段路程在郊区,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不多,因此路灯也不密集,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
巧的是,银杏树下就有一盏灯,在此刻的阮迎银看来,那灯仿佛就亮在江邢远身后,在他背后晕染开一片光明。
他明明身处光明之下,然而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漆黑如深潭。
阮迎银一愣。
找到她,他不开心吗
然而下一秒,阮迎银身体一空,一只大而温热的手将她抓在了手心。
五指蜷缩,将她困在掌心里头,让她难以动弹。
江邢远跌坐在铺满了银杏片的地下,他低下了头,将脸紧紧埋进阮迎银小小的毛绒绒的软软的身子之间。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阮迎银的呼吸,一下一下,连绵有力。
阮迎银瞪大了她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江邢远的脸、鼻子,还有唇。
他的唇里微吐热气,热气都悉数落在了她身上。
江邢远将她抓的很紧很紧,声音低沉,仿佛大提琴“宝宝,你吓到我了。”
这声音仿佛响在了耳边,又仿佛响到了心里。
阮迎银觉得自己胸腔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江邢远阖上双目,将手心的阮迎银再往自己的脸上埋去。
他要感受到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呼吸声,感受到她的温度。
他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
这回,他找到了他的仓鼠,没有再弄丢。
阮迎银浑身的毛都被他的脸挤得变形,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要被挤成一张鼠饼了。
她勉强伸出一只爪子,拍打着他的脸“吱吱吱吱”
江邢远轻轻蹭了蹭阮迎银,脸上能感觉到毛绒绒的触感。
他抬起头,拉开了和阮迎银的距离,打算看看阮迎银伤到哪里了。那根带血的毛,依旧让他心中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