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阮迎银正趴在他的手心里,可怜兮兮的盯着他。
她那两只黑而明亮的小眼里,蒙了一层水雾。
江邢远看到她眼角的泪滴,怔住了。
他心里一慌,语气虽然依旧沉如水,但夹带着难掩的心疼“怎么哭了是哪里受伤了很疼”
哭了
阮迎银转了转眼睛,果然发现自己眼前是朦胧的水雾。
可她明明没觉得自己哭了,她只是有些委屈。
而且她真的觉得很疼,浑身上下都疼。
阮迎银从他手里爬了起来,伸高了一只爪,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
腹部那里,被玻璃碎片扎的伤口还在,那一片区域的毛发都沾上了血迹,暗红一片。
除此之外,一路逃亡,她那身雪白的毛发都脏了,泥土的颜色,枯草的颜色,各种混在一起,把她染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脏兮兮的仓鼠。
这两样,没一样是阮迎银能受得住的。
她用爪子指了指腹部的伤口,又指了指脏兮兮的毛,然后仰着头看着江邢远,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吱吱吱”
看,她现在连叫声都很轻,而且还有点哑。
阮迎银的眼泪掉了下来。
看到伤口和她这幅可怜的样子,江邢远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滴,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势,让她侧躺在手心“乖,你先忍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阮家别墅。
一家三口人,谁都没有心思吃饭,他们都在等着保镖的消息。
然而,阮迎银依旧没有找到。而且观察江邢远那边的动静,江邢远也并没有找到阮迎银。
可已经没有用了,江邢远已经知道阮迎银跑了,不在他们手上,这对阮旭东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这意味着,江邢远不会交出手上的赵春梅和叶兴兴母子。阮旭东依旧随时有可能,面临着牢狱之灾。
不,甚至不止是牢狱之灾,很有可能是死刑。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沙发上,阮旭东倏然站了起来。
杨若柔和杨清微抬起头看向他。
“旭东,怎么了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烧饭”杨若柔问道。
杨清微直直看着阮旭东,眼里光芒闪动。她几乎能猜到阮旭东的想法,因此在阮旭东开口前,她道“爸爸,你要不要先到国外去躲躲风头”
阮旭东一愣,看着杨清微。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之前为了让赵春梅母子出国,他安排过一番,时间刚好就是今天晚上。
码头的货船会等着,钱和后续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只是现在,赵春梅和叶兴兴是不可能出国了。那就干脆他自己先出去避避风头,否则留在s市,他随时都会出问题
阮旭东顺势点头“若柔,清微,我想想还是出国比较妥当。国内的事情,我会让下面的人帮忙看着。”
杨若柔一惊“那我和清微呢”
阮旭东握着拳头,看了看杨若柔,又看了看杨清微。
他本意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毕竟一个人逃亡更方便。
但是杨清微刚刚主动提出了出国
他咬牙道“你们和我一起去”
杨若柔握着自己的手,有些担心的在房间走来走去“可是”
杨清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道“不,爸爸,你先出国吧。我和妈妈就留在这里。”
杨若柔脚步一滞,看向了杨清微。
阮旭东也看向杨清微,有几分诧异。
杨清微站了起来,表情诚恳“爸爸,你一个人行事比较方便。你放心好了,我和妈妈什么事情都没做,警方就算知道了事情真相,也不会拿我和妈妈怎么样。”
杨若柔连忙道“但是银银”
“江邢远只有证据证明李妲的死和爸爸有关,但他没法证明阮迎银是我们绑架的。”杨清微咬着唇,“那两个人我已经让她们离开s市了,不会有事的。而且现在阮迎银根本不在我们手上,警方找到我也没用。我只要咬死说我不知道就行了。”
再说了,她还是未成年。
阮旭东点了点头,对杨清微这个女儿有几分感动,他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没事的,爸爸。”杨清微笑道,“这件事情我会想想办法,我和妈妈会等你回来。”
“好”阮旭东拍拍杨清微的肩膀,然后一把抱过杨若柔,“若柔,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对了”阮旭东咬咬牙,把保险柜的钥匙拿了出来,递给了杨清微,“清微,这是保险柜的钥匙,密码是357385,里面有金条和现金,我把这个交给你。我出国这段时间,阮氏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出面解决。我会通知下去的。”
杨清微这个女儿虽然还是高中,但魄力和能力都极强。
这甚至让阮旭东有种错觉,他似乎从杨若柔身上看到了李妲早年的影子。
杨清微接过钥匙,面上表情带着几分不舍和哀伤,但眼里却有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笑意“我知道了,爸爸,你放心吧”
银杏树下,江邢远一手捧着阮迎银,一手拿出手机给程阳打了个电话“你把我车开过来对,再往前有棵银杏树,我在这里仓鼠找到了,但阮迎银还没找到,你让人继续找吧,不过不用往灌木丛里钻了还有,给我盯紧了阮旭东和杨清微,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要告诉我好,那你快过来。”
阮迎银竖着耳朵听着,听到阮迎银还没找到的时候,愣了一下,翻了个身子,由侧为躺,四爪翻天,朝江邢远露出脏兮兮的肚子。
她有些疑惑,江邢远不是已经找到她了吗为什么说没找到
啊,对,她现在是仓鼠,不是阮迎银
她伸出爪子敲了敲自己的头,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脑子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江邢远挂了电话,屏住呼吸看着躺在自己手上的阮迎银。
她毛绒绒的背部抵在他的手心,没有任何戒备的向他展示自己最脆弱的部位。
这是信任和依赖的表现。
养仓鼠的人,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让自己养的仓鼠躺手。
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
江邢远的唇角和眼角都不自觉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的声音温柔缱绻的如同天边的月“冷吗”
11月底的天气,夜晚温度有点低,风吹的人凉飕飕的。
阮迎银摇了摇头,重新翻了个身,改回侧躺。
江邢远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避开风向,将阮迎银放在自己身前,用宽阔的背部挡住这夜晚的冷风。
第65章 (二更)
没过多久, 程阳和魏向松开着车找到了银杏树下的江邢远。
“远哥”驾驶座上,程阳探出个头,冲江邢远边喊边招手。
江邢远带着阮迎银站了起来, 走了过去。
程阳和江邢远手里的阮迎银对上视线“远哥,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只老鼠阮迎银呢她在不在这附近”
阮迎银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程阳, 很想再次纠正他。她不是老鼠,是仓鼠
江邢远眯着眼, 敲了敲车窗,命令道“下来。”
程阳想起白天来时江邢远的车速, 连忙道“远哥, 我来开吧。你坐后座。”
“滚下来。”江邢远语气冷了几分,脸上神色有几分不耐烦,他朝副驾驶的魏向松抬抬下巴,“你也下来。”
程阳和魏向松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开门下车。
江邢远扫了程阳一眼,坐进了车里, 淡淡道“最后提醒你一次,是仓鼠。”
说完后,他甩上车门,开走了车, 留下两脸懵逼的程阳和魏向松在原地吹冷风。
而且这回, 江邢远开的很稳, 不快不慢, 不像上午时的生死时速。
房间内, 江邢远将阮迎银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起身去拿了医药箱。
阮迎银站了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毛,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身子,仰着头对拿着医药箱出来的江邢远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江邢远蹲坐阮迎银面前,将手机放到她面前。
她走过去打字我要先洗个澡
他立马拒绝“不行。”
阮迎银爪子顿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为什么不行
江邢远打开医药箱,一边拿出酒精,一边给阮迎银解释道“你身上有伤,伤口不能碰水,等伤口好后再给你洗澡。”
阮迎银低下小脑袋,房间的白炽灯很亮,她能明明白白看到自己的毛到底有多脏。
她将爪子按的飞快没关系的,先洗了再上药也一样。我要先洗澡,我很难受。
江邢远拿出医药箱里的棉签“好了再洗,我不嫌你脏。”
阮迎银“”
阮迎银我嫌弃自己脏,不洗我睡不着的。
阮迎银江同学,算我拜托你了。你帮我把水放好,然后把我放下去,我自己洗就行了。
江邢远低头看了手机一眼,然后掀起眼皮看了看阮迎银。他脸上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冷。
阮迎银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期待的看着他,眼里带着点可怜的祈求意味。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伤口碰水会疼。”
阮迎银赶紧摇了摇头,是没关系的意思。
干净和暂时的疼中选一个,她会选择干净。
“好吧。”江邢远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和宠溺。
他把阮迎银拿了起来,走进了浴室。
江邢远之前就给阮迎银洗过一次,算是熟能生巧。只是这次阮迎银身上带伤,他洗的格外小心,特别是洗到她腹部的时候。
阮迎银闭着眼睛,抿着唇,一动不敢动,任由江邢远给她擦洗。
水漫过伤口的时候,有明显的刺痛感,阮迎银的身子僵了一下。
江邢远手一顿,眼中漫起一片赤红之色。
他绝对不会让阮旭东和杨清微好过,绝不。
他垂下眼,手没再犹豫,直接下手,速战速决。
阮迎银疼得叫了一下。
江邢远搓着她脏兮兮的毛,语气一如既往的凉“疼也忍着。”
阮迎银听到后觉得有些委屈,疼都不能叫吗
她睁开眼睛,微微瞪了江邢远一眼。
江邢远低着头,浓密且长睫毛盖住他的眼,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唇抿得很紧,好看又锐利的眉也紧紧皱着。
让阮迎银觉得有些凶。
但她又觉得,凶好像不是对她的。
江邢远给阮迎银洗干净后,拿了块毛巾把她裹了起来,给她吹干毛发。
然后他重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刚刚给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不止腹部有伤,背部也有一些,连四条爪子上都有划痕。
这让江邢远心里觉得非常的不爽。
知道阮迎银的身份后,他连根毛都舍不得她掉。结果现在,因为阮旭东和杨清微,阮迎银身上居然多了这么多伤口
江邢远咬着牙,浑身向外散发着戾气。
刚刚浑身浸了水,阮迎银觉得全身刺痛。她有些恹恹的趴着,感受到江邢远身上的气息时,下意识往沙发里边靠了靠。
江邢远看了她一眼,把酒精和便签拿了出来,语气和表情下意识缓和“先给你的伤口消毒,会疼,忍着。”
阮迎银身子僵了一下,乖乖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背部靠在沙发上,对着江邢远露出腹部的伤口。
刚刚江邢远检查过,只是留下了伤,但里头没有玻璃碎片。
这还算好的了。
他看了眼阮迎银微微颤抖的爪子和闭上的眼睛,想了想,从身上拿了包鱿鱼干出来。
江邢远一共就带了两包,一包给野猫叼走了,只剩下一包。
他撕开包装袋,拿出一根最小的。
阮迎银饿了一天,敏锐的鼻子下意识嗅了嗅。
她睁开眼睛,一根鱿鱼干就伸到了面前。
阮迎银一愣,下意识就把鱿鱼干接到了爪子里。
“吃吧。”江邢远摸摸她的额头。
她双手抱着鱿鱼干,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的手掌,往沙发里缩了缩。
江邢远用便签沾了酒精,然后伸手扒开她柔软白皙的毛,给她伤口消毒。
酒精浸到伤口的时候,火辣辣的疼。阮迎银身子抖了一下,她连忙低头咬了口鱿鱼干。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零食的力量,阮迎银一路忍着,也没觉得有多疼。
等她鱿鱼干啃完的时候,身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其他地方伤势很轻,江邢远就给她擦了药水。腹部的地方是最深的,他用白色绷带给她缠了一圈,把毛绒绒的身子缠的缩水了一圈,仿佛穿了件紧身衣似的。
阮迎银在沙发上爬了爬,觉得自己活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她爬到手机前,歪着脑袋打字江同学,你真的会处理伤势吗要不带我去宠物医院让医生重新包扎一下
旁边收拾医药箱的江邢远见此扫了阮迎银一眼,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就是这样包扎的。”
他提着医药箱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阮迎银,眉毛微挑道“宠物医生手艺能有我好”
阮迎银闭了闭眼睛。
算了,就这样吧。
她索性侧躺了下去。
江邢远眼里浮现一丝笑意。他把吃的喝的放在她旁边,还给她打开了电视,并把备用手机放在她面前“我去洗个澡,我会带着手机,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阮迎银侧趴在沙发上,挥了挥悬在空中的爪子,代表她知道了。
江邢远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的,我很快就好。”
阮迎银动了动两只小耳朵,没躲。
江邢远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阮迎银,关掉了水,伸过去拿了手机,结果是程阳。
江邢远皱了皱眉头,接了电话“有事”
程阳“远哥我们的人看到了阮旭东从他家厨房窗口爬了出来,鬼鬼祟祟的身上还带着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