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感念平儿这个时候,还知道提醒自己一句,就道:“你也小心着,别被你的主子给卖了。”在她的眼里,王熙凤绝对算不上是善茬。
平儿没有说话,她如今也是进退不能了。只点点头,两人分开。平儿拿着东西就去见了王熙凤。
王熙凤看了平儿惶恐的脸,就道:“你当鸳鸯是傻的。老太太要是不知道,她端是不敢拿出来的。”说着,就掀开匣子,是三卷轴画。这个她倒是真不擅长,也不知道价值。这些东西在贾家大概会被当做最不值钱的东西处理。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拿出来三幅。但王熙凤跟林雨桐相处的时间长,自然知道,这些东西要是珍品或是孤品,会是怎样的价值。心里不由的就欢喜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去换了银子,给太太送去。我就不粘手,省的惹人嫌了。”
“这东西恐怕也是值不得几个钱的。我先找人四下里问问。”平儿就小声道。
“原来周瑞家女婿的对面就有一家,价钱还算过的去。关键是人可靠。不防你去那里问问。”王熙凤好似无意的道,“前儿我叫小红将我的金项圈给典出去,就是这一家。价格还算公道。关键是那家铺子的掌柜,跟咱们家那位爷有些交情。当初盖园子的时候,没少打交道。信得过。”
“如此就好。”平儿舒了一口气。毕竟外面的事情,还得看男人的。跟贾琏认得,自然算是放心的人家了。
看着平儿出去,王熙凤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始了。
却说贾母带着刘姥姥到了潇湘馆。如今的潇湘馆,住着的是史湘云。
“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的屋子。”贾母看着屋子收拾的不错,就含笑对刘姥姥道。
刘姥姥心道:这家里连侄孙女都得养着,难怪会缺银子使。她笑着赞了又赞,这屋子确实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屋子。
贾母似乎对屋子还是不满,又不免说起换窗纱的事。刘姥姥心里直念佛,叫她说,这就是败家子了。寻常人家过日子,哪家不是老人细细的算着,不放心小辈们,就怕他们不会过日子,太过的奢靡。怎么到了这里,这位老太太先就抛费的不行。这上行下效,下面岂不是更加的奢靡。叫刘姥姥说,这老太太算是头一等糊涂人。而且是不为儿孙将来打算的糊涂人。
这日子不好过,难道老太太会不知道。在一个家里活了那么些年的老人家,家里的什么事情会是不清楚的。可明知道,还不想着赶紧俭省些,或是想个办法,只一味的这般玩乐,哪有一点老主母的样子。谁家的父母,不是先为儿孙打算的。这老太太倒好,仿佛乐过一日是一日。全然不想着,等她眼睛一闭,剩下的儿孙该怎么过活。
刘姥姥是实在人,倒是张了几次嘴想劝一劝,只小红拉了她的袖子。不叫她多话。她心里就有些明白,这二奶奶那般聪明的人,都不敢说的话,自己哪里能冒失,就也只是赔笑着看。
等回过神来,就听那姑娘巧笑嫣然的道:“……都是老祖宗怜惜,要不然我也不能有如今的轻松日子。”
贾母就对刘姥姥道:“这孩子是个可怜的,爹妈没了。如今只跟着我过活。又订了亲事,我舍不得她做针线,只打发她在园子里跟姐妹们玩耍罢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些都是次要的。”
刘姥姥愕然了一瞬,然后点点头,“老封君说的是啊。”心里却道,姑娘家订了亲事,这针线该是算在嫁妆里的,做的针线越多,越是体面。爹妈都没了,多做点针线,就多算一抬嫁妆。而且这料子铁定是叔叔婶婶给啊,那还不趁着这机会赶紧的做出来,给自己划拉到手里再说。难道等着婶婶给你准备嫁妆的时候,像亲娘一般的体贴不成。刘姥姥在心里就先对这位侯门的小姐贴上了‘没成算’的标签。
等到了蘅芜苑,刘姥姥又不免暗暗的多看了薛宝钗两眼。心里顿时觉得这姑娘大概命不好。姑娘家哪有不喜欢花啊朵啊的。就是在乡下,再是穷苦的女孩儿家,也都有打扮的心思,哪怕是两尺红头绳,也能变着法子的折腾出花儿来。等野花开了,更有人摘了攒在头上,或是干脆采了家去,放在破瓦罐子里熏屋子。这样的姑娘,看着才鲜活。不比这个什么宝姑娘,小小年纪,倒跟那寡妇人家的屋子一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着刘姥姥知道了贾家不及表面上看上起那般的显赫耀眼,就更是多留心了一些。人年纪大了,就有了许多的生活智慧。也从这里面看出了许多小细节。没觉得这府里有多好,反倒觉得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家,看着命咋都不好的样子呢。即便坐在宴席上,也没多少说趣的心思。
贾母不免有些没趣。鸳鸯见了刘姥姥跟前的小红,就知道这位不知道怎么得了王熙凤的青眼,倒也没有肆意取笑。刘姥姥也自然没有出丑,更没有喝醉。反而有些食不知味罢了。
等吃完酒席,也就散了。不过薛宝钗,史湘云连同宝玉,倒是趁着酒兴,去了栊翠庵。
见是三人,妙玉就将他们迎了进来,道:“原是你们,那之前那些劳什子茶倒用不上了。你们随我来。”
宝玉见她生的好,心里就先有了好感,笑道:“什么劳什子茶。难道还两样待客不成。”
“俗人自是用俗茶。你可是俗人不成。”妙玉头也不回的道。
史湘云觉得妙玉带着几分轻狂。如此的寄人篱下,反而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她心里先就摇摇头。
等茶上来,薛宝钗只看着手里的茶器发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妙玉见了三人的神色,不免道:“我以为你们不是凡俗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只看茶器,却不懂茶的真味。可惜了我的好水好茶。”
“这是什么茶器,又是什么茶。”宝玉看着她问道。见她不答,又道:“先前你大概是准备了接待客人的茶,打发人送去,也是你的心意。”
“什么人都能用我的东西不成。好好的东西,脏了,也不过是砸碎了埋了罢了。”妙玉看了宝玉一眼道:“你用的是我家常用的绿玉斗,泡茶的水用的是旧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水。你竟是品不出这轻醇之味来。”
史湘云什么话也没说,只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别人用了她的东西,就是脏了,就得砸了。那为什么偏偏给宝玉用她那家常用的。对宝玉倒是不嫌弃脏了。她心里冷笑,也不过是个心里不清净的人罢了。她站起身,对薛宝钗道:“时候不早了,茶也吃了,咱们也该走了。不好打搅别人的清修。”
宝玉赶紧将绿玉斗里的茶都吃了,引的妙玉道:“如此牛饮,你一个人来,我再是不给你吃的。”
薛宝钗轻笑一声,这话说的实在是意味十足,到底是叫宝玉来,还是不叫宝玉来。
等出了栊翠庵,史湘云才道:“那些茶器,确实是有来历。可谁如今还抱着八百年前,名人用过的碗吃饭不成。也不过如此。哪里就比别人更清雅了呢。”
薛宝钗点了点史湘云道:“这话未免太刻薄了些。”
不说贾家的热闹,只说林雨桐拿着掌柜的用八百两银子收回来的三幅画,细细的欣赏。说实话,这些鉴赏,自己还真不懂。
就听掌柜的兴奋的道:“这可真是好买卖。这些可是前朝名家之作,三千两银子都买不下来。如今才花了几百两银子。”
“这就是一笔生意赚了两千多两银子。”林雨桐笑道。
“哪里就只有两千两银子。是一幅画三千两银子。三幅就是九千两。这三幅同时出售,价格还能在网上涨。因为这恰好是这位画家不同时期的作品,极有代表性。”掌柜的说的唾沫横飞。
“啊!”林雨桐轻笑一声,估计贾母只知道藏私,却不知道这里面有些物件的价值。“这东西,落在懂行的人眼里,自是价值千金。落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也就是一副画。还是一副挂出来都不鲜亮的画。估计人家还觉得,这几张破纸能卖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
掌柜的摇摇头,道:“这要是贾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过手,可就肯定不可能让咱们捡漏了。我这就纳闷了,一家子人相互防备着,可不等着叫外人钻空子吗。”
林雨桐摇头失笑道:“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家和万事兴。这家里不和,可不就是败家的根本。”
却说平儿手里接了八百两银子,心里才踏实了起来。这日子还是能糊弄下去了。对王熙凤道:“也就几卷子字画,得了八百两的银子。还算是公道。二爷以前偷了大老爷书房的画,一副也就两百两银子了。”
王熙凤心里一乐,能给出八百两,那就证明物件的本身,比着八百两多得多。有那么一瞬,她都想干脆自己收了算了。但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这东西千万不能跟自己沾上关系,否则叫府里知道了,那可真是要坏事的。她抚着自己的肚子道:“赶紧给太太送去,省的又疑心你。以后这银子到手,你别回我的屋子,直接送过去就好。瓜田李下的,省的太太误会,还以为我在里面抽了一成。”
平儿点头应了,转身就出门。不想还没出院子,就跟回来的贾琏碰了个面对面。
“这都多会子了,还往外跑。性子越来越野了。你们奶奶肚子里那是金疙瘩,爷不敢让她伺候,如今你也不打算伺候了是。”贾琏气哼哼的,也不知道又在哪里过的不如意了。
平儿认命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回了平儿的屋子。此时平儿才道:“爷这是在哪又喝多了。”
“哪里就喝多了,你这蹄子。怀里揣了什么,别以为爷不知道。现拿两百两来,爷有用。”贾琏听旺儿说平儿从鸳鸯那里拿了一个匣子,就知道这闹得是什么鬼。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过手的银子不刮一层,谁能甘心。
“只有八百两银子,爷还要二百两。我的爷啊,你可叫我怎么跟太太报账。”平儿赶紧躲了一下,不敢叫贾琏得手。
“你如今可还不老实。心里不向着自家男人,能向着谁。我就不信你那主子,一点没沾手。”贾琏对着平儿冷笑道。
“二爷这话,好叫人心寒。你不见二奶奶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出过院子了。这肚子里还有孩子,爷不说体贴些,还来说这话戳人心窝子。”平儿赌咒道:“我们主仆但凡动用了一分银子,就叫我们不得好死。”
“罢罢罢,没有就没有,什么话都敢说。”贾琏见平儿不似作伪,就道:“真得给我二百两。我在城东瞧见一个小铺子。虽是铺面小,但价钱也不贵,差点银子就能买下。你奶奶肚子里怀着呢,这要是儿子,咱们的开销可不更大了。我能不计算着。反正那东西就从你手里过了。当铺的掌柜我认识。打一声招呼,就露不了馅,你怕什么。你只说六百两,要是太太不信,就叫他们只管去当铺打听去。太太都知道往自己兜里搂,你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往自家搂呢。跟你主子一样,一对傻狍子。”
这话还真叫平儿无法反驳。沉吟半晌,才取了两百两递过去,“说好的买铺子的,要叫我知道这银子帖给你哪个相好的了。这事咱俩不算完。”
贾琏伸手,猛地将银票拿过来,道:“啰嗦!爷的事,以后少管。”
“你个没良心的……”一句话都没骂完,贾琏已经甩着帘子出了了。气的平儿在屋里哭了一场,才去了正房,告诉了王熙凤一声。
“谁让咱们碰上了这么个爷们了呢。”王熙凤面色平静的很,“只这些你也不必回我,闹心。你多劝着就罢了。”竟是一副撒手不管的姿态。
平儿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问题出在哪了。这奶奶对二爷的态度明显不对啊。她有些惶恐。
是的!她终于害怕了。奶奶确实不对劲了,自从自己成了姨娘,奶奶对自己和二爷真的不一样的。
她压下心头的恐慌,想要解释什么。王熙凤却催促道:“赶紧去把银子送去。一会子不定大太太听到信了,也来要银子。我看你怎么着。没银子不给说的过去,手里攥着银子却不给,这可就说不过去了。真闹起来,你又少不得受委屈。”
平儿这才顾不得其他,赶紧去了。
周瑞家的一见六百两银子,先就不信。似笑非笑的道:“只这点银子不成。”
平儿也不是善茬,就道:“往常在嫂子女婿那铺子里当东西,凡是字画都是二百两。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价码。难道嫂子还知道另外的行情不成。”
周瑞家的一噎,这话可要人命了。这家里的主子们,没去当过东西的不多。二百两算是高价了。如今自己再说什么,不就是承认了自己知道自家的女婿坑人一样吗。这府里哪一个是讲道理的,回头再找自己的茬,叫自己补银子,可不就亏大了。所以,明知道平儿给的这个数目不对,可也不能发作。不光不能发作,还得在太太面前给她们遮掩。她强自笑道:“我这不是以为行情能好点吗。”
平儿也不再挤兑,交代清楚,就转身回去了。
周瑞家的心里暗恨,但还是不得不把银子给太太送回屋里去。
“数目可对。”王夫人问道。
“大数目不差什么。平儿要贪,也就是三五十两银子。估计也是给二奶奶了。大面上是对的。”周瑞家的咬牙道:“这些个古玩,碰见爱它的人,那就是万金不换,若是时运不对,碰上不爱的人,那真是卖不上价钱的。”她将以往从冷子兴那里听来的生意经说给王夫人听。
王夫人这才作罢。将银子收了。道:“明儿就将月钱发下去。”
不想第二天,贾家有又一事,就是贾母在园子里吹了风,竟是着凉了。王熙凤准备了不少东西,先将刘姥姥送走。听闻老太太病了,才不得不踏出院子,给老太太请安。刚进屋子,就听贾母说道,“如今儿孙就在跟前,唯独缺了敏儿。只打发人叫了林姑爷来,把黛玉也叫来,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得慌。”
王熙凤心里一叹,这都病了,而且明显是真病了。要不然鸳鸯不会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人都病了,还惦记着人家林家干什么。从来都是只有儿子在床前伺疾的,哪里见过女婿伺候丈母娘的。真是越老越昏聩了。普通百姓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林姑父如今的身份。人家凭什么要满足你的要求啊。
还真有贾珍接过话茬,叫贾琏去请人。贾琏哪里肯接话,见王熙凤进来,,就先使了个眼色……
第45章 红楼(45)
王熙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二爷,可真是一位爷。家里的事,总是第一时间推到她身上。但在外面到底是夫妻,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的。她笑着接话道:“大哥哥也真是的,如今正是上朝的时候。林姑父只怕不在府里。咱们怎么请人啊,还能追到金銮殿上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