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摇头,“不用,放在一个人身上不保险。还是你保管着为妙。”说着,又道,“长青,姓苗的司库身上偷换下来的那把,还是你拿着吧。”
林雨桐心道一声好险啊。原来这些人早已经把苗忠义身上的要是掉了包了。
方长青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艰难的点点头,这东西,大概成了换解药的筹码了。
张阁老叹了一声,又道:“不过,那个新上任的殷镇,倒有几分拉拢的价值。此人很有几分手段,年纪轻轻,一出手,就将那些兵痞子玩的滴溜溜转。”
赵王就道:“过了明天之后吧。若是识时务,正好当一把刀用。若是不识时务,只好给他一把刀了。留着何用?”
林雨桐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人还真是非除掉不可。自己和四爷不怕,可殷家和林家这么多的人,又没有可靠的人护着。留着这么一个潜在的威胁,迟早都是要出事的。
“四城的粮库,没被人发现什么异样吧。”赵王问了一句之后才道,“本王这心,今晚上怎么老是觉得慌的很。老觉得要出事。”
张阁老道:“放心,殿下。查粮库的官员绝对可靠。抽查的粮库全都是空的。其他的都是满的。”
林雨桐心里雀跃了一声,原来不缺粮。只是皇帝老儿不知道,他自己个的儿子才是最大的硕鼠。
这次的事件,看来最根本的根源还在皇家内部。是赵王想造反!
先将皇帝诓出京城,然后他自己以平叛为由,留下来,直接就能割据半壁江山。若是再龙舟上动动手脚,叫皇帝直接淹死的大江里。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可从今晚这些来探查的人就能知道,只怕这皇帝也察觉了异样。现在是不想走也得走了,他也怕赵王狗急跳墙。但是有了警惕,估计皇帝也没那么容易死。
可就算是这样,赵王割据大江以北,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好悬!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晚上还按照既定的,你们回去各自收拾,做出一副要南下的样子来。”赵王揉了揉额角,“都去吧。本王要早早的歇了,准备一场大仗。”
张阁老起身,“老臣告退。”
“在下告退。”方长青说着,就转身,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藏身的柜子。这贼子此刻不在柜子里,又在哪里呢。自己身上这毒,如何才能解开?离了这里,明儿上哪里找这个人去。
“长青,你还有事?”赵王见方长青神色不好,又有些发愣,就道。
方长青这才恍然,忙道;“就是今晚这一遭一遭的,弄得人心里没谱。”
赵王摆摆手,“没事!就算父皇察觉了,也只能无可奈何。我早说过,那些阉人,哪里懂什么兴修水利的事,他不听。还让马航那个混蛋做了监工。现在好了,咱们本来只是打算将西河的水向支流排一些,提前引发这个事情,也是为了更多的人不受灾着想的。谁能想到,这河坝这么扛不住,才多大的水,说溃堤就溃堤……如今,民怨一起,得多费多少事?”他说着,就拍拍头,“没事!去歇着吧。”
方长青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又回头看了一眼,时也命也。看来赵王还真是没有这个帝王命啊。
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赵王坐回去,不由的将视线落在方长青刚才一直盯着的柜子上。他又起身,将柜子打开。确定没人,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林雨桐等柜子的门关上,才又出来,悄悄的拿了一根熏香点燃。
这玩意真的是无色无味,能将人陷入深度睡眠的好东西。
她先吃了解药,然后慢慢的等待。不到一刻钟,就听到赵王的鼾声。如今就是打雷,只怕也惊醒不了他了。
林雨桐这才从柜子里出来,一直蹲着身子,就怕窗户上印出影子。
她谨慎的扶起赵王,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两个钥匙,林雨桐都取了下来。
然后又塞了一个药丸到赵王的嘴里。明天,就会浑身无力,只有着凉的症状。但一剂驱寒的药下去,才真的成了毒药,足以瞬间就要了他的命。
她将赵王小心的放回去,不小心撞掉了一页纸,她将纸张捡起来,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地板上的划痕,证明这屋子有密室。
只看摩擦的痕迹,很容易就将机关定在赵王随手就能触摸到的石雕摆件上。轻轻一转,后面的书柜从中间就打开了。林雨桐进去,只打开一个箱子一看,全是黄金。
剩下的她没功夫看,全都搬进空间,压死了好多菜。叫林雨桐心疼的直抽气。
然后,她关上门,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
悄悄的溜出去,直到翻墙出了院子,她才松了一口气。到了后院,还有很多丫头仆妇来往奔忙,林雨桐改回丫头的样子,这才顺利的出了赵王府。
出了府门,她就穿上大斗篷,将自己裹严实。
快速的闪进了暗影里。
“留步!”方长青总算等到了这个小贼。
林雨桐脚步一顿,“要解药?”
方长青低声道:“我愿意用钥匙换。”
“真假我无法辨别。”林雨桐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将钥匙拿了过来,塞了一颗药过去,“钥匙如果是真的,我自会找你给你解药。”
说着,闪身进了一条胡同。
方长青喘过气,早已经不见林雨桐的人影了。“这个女飞贼!”
是的!冷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小贼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子素雅的香味。很难想象一个江湖草莽,或者说是一个舞刀弄枪的女子身上能有这般怡人的味道。而且她的声音又软又糯,这样的姑娘,,应该是长相清丽,笑容甜美,性情温柔才对。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女人。他摸了摸嘴唇,仿佛上面还带着碰触时那小手掌心的滑腻……
林雨桐却没有停留,直奔张阁老,也就是兵部尚书的府邸。
没想到刚到后墙跟下,却跟一个从里面跳出来的人走了个面对面。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四十岁往上,气质卓然的女人。
“你是谁?”两人不由的同时问对方。
第475章 寒门贵子(29)一更
一句话问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林雨桐看看这女人的气质,不由的试探的着道:“蒋夫人?”
对女人的称呼,一般都是冠上夫姓。比如眼前的女人,林雨桐十分怀疑她就是张阁老的夫人。她娘家姓蒋,她就以蒋夫人称呼她。用她自己的姓氏,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那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眼底一瞬间的缓和,叫林雨桐知道,她又猜对了。
蒋夫人又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既然知道我,那也报上你的名号出来我听听。”
林雨桐抿嘴一笑,“咱们约好了,后天中午一起喝茶的。我这人是个急性子,这不是就迫不及待的上门讨夫人一杯茶喝吗?”
蒋夫人嘴角勾起两分笑意,“我就给了你一根针,你怎么还当棒槌给用起来了。来找我喝茶?前门不走,后门不进,打算从这墙上进去吗?”
“前门进不去,后门走不了。张家的门槛太高,我等升斗小民,哪里能成为张家的座上客。也就只配翻墙越脊。倒叫夫人看笑话了。”林雨桐半点都没有被调侃的恼怒,自我调侃了一番,笑盈盈的看向蒋夫人,“谁知道来的这般不巧,正好赶上夫人出门,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跟夫人一起,夜游这京城。”
蒋夫人哈哈一笑,“好些年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女娃了。”
林雨桐却被蒋夫人和哈哈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夫人啊,这是后墙……”咱们俩都是做贼,半斤八两,可不能这么嚣张。
蒋夫人又是哈哈一笑,然后低声道:“小姑娘,你是做贼,我可不是。我爱吃这后街上的臭豆腐,常出来买。也常晚上在外面吃。”说着,就指了指从墙头上猛地缩回去的脑袋,“这是我家的后墙,我不爱走门,就爱翻墙。别人可管不着。你瞧瞧,他们都习惯了。这么着吧,我也不把你做贼的事情告诉别人了,你今晚请我吃臭豆腐吧。”
林雨桐点点头,“行啊!那就走吧。”
她也确实是饿了。一想起臭豆腐的味道,肚子又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怎么?忙着做贼,没顾上吃饭?”蒋夫人戏谑的道。
林雨桐觉得这位夫人十分有趣,不由的道:“就做了这一回贼,还被您给逮住了。如今反要背着个贼名了。您说我冤不冤?”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混不似第一次相见一般。
后街离着宅子不远,住的大都是这一片府邸的下人。街道狭窄,但却极为热闹。下人们当值,并没有太固定的时间,大晚上的进进出出的人也极多。臭豆腐摊偏僻,但因为‘臭味远播’,生意竟然还不错。大晚上的,愿意在外面吃的人不多,都是拿着碗,来买了,再端回去。就是偶尔没带碗,老板也让把碗带走,一会再送回来就是了。
摊子边上,靠着墙角,就象征性的摆了一张桌子。
林雨桐和蒋夫人就坐在角落里,灯光暗淡,不细看都瞧不见这里坐着两人。
“老板,来四碗。”蒋夫人十分豪爽的道。
那老板应了一声,又过来将桌子擦了一遍。
林雨桐递了一个银豆子,“多放点酱料。”
那老板立马利索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这老板的爹就是卖臭豆腐的。我小的时候,我爹总是大晚上,偷偷的抱着我,翻墙出来吃臭豆腐。回到府里,得先到井边打水,簌了口才敢回去,就怕我娘闻出来。”蒋夫人吸吸鼻子,“后来,不知怎的,每次回来,井边就都放着已经打上来的水。我们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有眼色呢。直到我发现,不管冬夏,井边的水都是刚好温热的,做漱口的水,凉热正好。那时我才知道,那都是我娘提前让人准备的。”她又吸了吸鼻子,“就是这个味道,香啊!”
林雨桐被她说的眼窝发热,蒋夫人是想蒋老将军和老夫人了。她张了张嘴,才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苍白无力。
老板端了臭豆腐过来,“您二位慢用。”
林雨桐拿起竹签子,扎起一块就吃。
蒋夫人就笑,她吃的比林雨桐还豪爽,一口就是一大块。
吃完一碗,等着下一碗的时候,蒋夫人边擦嘴边道:“知道蒋家一家是怎么死的吗?”不用林雨桐回答,她就自语道,“是皇帝听信阉人的话,没有给出战的将士提供粮草。致使他们无力作战,活活饿死的。阉党一边将军情卖给敌国,一边又压着粮草不发。刚攻下的城池被围,我爹宁死不投降。半个月后,敌军不打城自破。里面没有活着的人了。饿死的除了我爹,我三个哥哥,还有蒋家数百家将。”
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第二晚臭豆腐,林雨桐喉咙堵得吃不下。
蒋夫人却大口的将她自己的那碗吃了,还将林雨桐面前的那碗也给吃了。
然后就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还能听见她抽了抽鼻子的声音,然后见她抬了袖子擦眼睛,说道:“呛得!”
其实她是哭了。
两人起来,慢慢的往回走。蒋夫人边走边低声道:“我娘叫我发下重誓,这辈子都不许提报仇的事。然后就投进自杀了。那口井,就是当年,我跟我爹总去漱口的井。”
林雨桐默默的听着,心里却越发觉得沉重。
“你说,这仇要是不报,我能睡的安稳吗?”蒋夫人停住脚,扭头看林雨桐。
林雨桐想,要是换了自己,不但要杀了那狗太监,就连皇帝老儿,找准机会,也得把他给掀翻了。
蒋夫人自嘲的笑笑,“所以……”她伸开手,“这个给你!”
林雨桐一愣,“这是……”钥匙。
“装什么?你不就是为了这个。”蒋夫人直接塞给林雨桐,“你们今儿上门,我就嗅出味道了。野心大啊。不管这个……我喜欢。你们跟我们家那个死脑筋的老头子还不一样。他一心都是想着大明的江山。如今的皇帝跟咱们家有仇,他就觉得扶持一个皇子继位不就得了。至于改朝换代这事,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大明的忠臣嘛!”
听这口气,人家两口子关系还不错,这偷出钥匙,“您怎么跟张阁老交代?”
蒋夫人哈哈一笑,“交代?交代什么?第一,他不会休了我。因为他舍不得,因为我给他生了三个儿子。除了我,这辈子他再没别的女人。第二,他打不过我。当然了,他也舍不得打我。第三,他骂我也没用。不爱听的话我向来听不见。第四,就算想让我禁足,我们家的房子也禁不住我拆。他没那么多银子整天叫人修屋子。”
“他脑子是比我好使,但是偏偏就是制不住我。至于钥匙被我拿了,然后不小心丢了……他最可能做的,就是赶紧找人做一把假的,到时候真用不上了,他的表情一定比我还无辜……”
林雨桐愕然的看着蒋夫人,这跟林雨桐猜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才是被人宠的无法无天的女人啊。突然好羡慕,突然对张阁老有了好感。疼老婆疼到这个份上的男人,心思坏不到哪里去。
蒋夫人说完,才又道:“你从赵王府已经出来了吧。看来你是得手了。那这事就更容易了。不过,我把钥匙给了你,也得为了我家老头子求你一件事。”
林雨桐正色道:“您尽管吩咐。”
“先别弄死赵王,要不然南下金陵,老头子的日子只怕不好过。”蒋夫人叹了一声,“这人对大局应该没有太大的威胁了。他已经被皇帝老儿给盯上了。要真有碍事的一天,我亲自结果了他。”
林雨桐一愣,没想到是这个事。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张阁老上了赵王的船,这不是秘密。一旦失了主子,张阁老在朝中……只能主动‘弃暗投明’,不能因为死了主子而投奔别家。这就不值钱了。她想了想,就道:“赵王明天会发烧,有点着凉。别喝驱寒的药汤,挺过半个月就好了。”
蒋夫人心里一惊,这手段还真是隐晦啊。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能想到是谁下的手。“好!够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