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当然不会把阮软嫁低了,她哥还是阮侯呢。看上的人确实是阿恒看中的人,年纪也相当。是极好的姻缘。
主子一回来,寨子里整个都欢腾了。
杨铁心一得了消息就往过跑,远远的看见四爷便纳头就拜。他是耿王,四爷也说要接他出去的,但是他终究是没出去。儿子已经是赵王了,自己这个爵位,还能再传一个孙子。此等大恩,几辈子都还不清楚。
四爷将人扶起来,又拉着他坐下,龙儿下去叫人准备酒菜,今晚必是要饮宴到天亮的。
酒席摆上来,四爷叫阿恒给杨铁心敬酒。杨过陪在一边执壶,他这会子还迷迷糊糊的,没闹明白这耿王跟自家是啥关系。他曾经也好奇呀,说自己为啥姓杨,爹爹姓完颜呢。爹爹只说跟着他跟养父的姓,儿孙却不必,还是回归本姓就好。也知道跟郭家情义深厚,是打祖父那一辈起就结下的,但这具体的情况,没人细说。李萍也不给说,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孩子的祖母那些不好跟小辈说的事。至于下面的人……他是世子,谁疯了说你家祖母当年这个那个的,那不是找死吗?背后都不敢嘀咕的。
然后这会子爷孙俩面对面,谁也不知道谁。完颜康早逃了,看他娘去了。
杨铁心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喝,表达这个高兴之情啊。喝的多了之后,难免又有几分志向难酬的意思:“……当年……当年是我对不住主公……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我却萌生退意……如今想来,真真是不该。”
杨过听的一愣一愣,半路把主公撇下,竟然还能最后封王,这得是当初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呢?怎么对这位……朝堂上提起的倒是不多呢。
四爷没多说这事,正想岔开话题,就听见外面有嘈杂之声,下面人来报,是完颜洪烈找来了,在里面还能隐约听见:“是不是过儿来了,叫我见见。”很是急切的样子。
杨过的手指向他自己:“找我吗?”
几乎同时的,杨铁心眼睛一亮:“过儿来了?在哪呢?”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了,一个惊喜的打量:“过儿?你就是我那大孙子!”
一个愕然的看着,心里一万句的MMP:耿王竟然是我祖父?
心里才有这种想法,就听外面的人喊:“我孙儿来了,我这祖父不能见见?”
杨过看看里面这位满脸沧桑的大汉,又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谁能跟我说一下?一个人有两个祖父,这个……为什么没人跟我提。
这种事情,四爷都得退散。
然后第二天,龙儿再见杨过的时候,发现这孩子整个人都蔫吧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叫人简直不能理解。更荒唐的事他都没好意思跟人家说。本来这关系就够叫人觉得别扭了,结果昨晚上才发现,一直跟亲祖父保持夫妻之名的祖母,大部分时间却在照顾那个养祖父。
这个龙儿其实已经听阮软的娘说了,哪怕是言语含混,但意思她觉得她理解透了。自打大金国没了,完颜洪烈的身体便是一天好,两天不好,伺候的人都没法子。包惜弱在呢,他就吃饭,包惜弱若是不在,他就搬了躺椅,坐在院子里,朝杨家的院子看。两人跟牛郎织女似的,就那么瞧着。谁不当西洋景瞧。
杨铁心气道:“要去就去,没人拦你。”
然后包惜弱就去了,每次回来都是新衣服新头饰,红光满面的。杨铁心闹休妻不是一次两次了,后来都是顾着儿子的面子,就这么算了。
估计杨过被这事刺激的不轻。
郭芙当热闹的瞧,又曾经在她娘那里知道了一点内情,便说杨过:“我以前还不知道你这见一个姑娘爱一个姑娘的毛病哪来的,原来是家学渊源呐。跟你祖母的性子是一样的。”
这话就很恶毒了!
两人当场就打了起来,真刀真枪的上那种。
龙儿将杨过拉住了:“你别管,她自有受教训的时候。”
本来还想着该怎么跟杨铁心说,把郭家的姑娘给留下来,结果人家杨铁心跟四爷请求:“……我那儿子,主公委以重任。以王爵赏之,他已然是有愧了。我这一王爵,再叫其他儿孙承袭,便是贪心太过。当年因为杨家之故,我那郭家哥哥被人害死,他若是活着,必能辅佐主公从始至终。如今,听说那靖儿为都督……也已经当大用之人了。便求了主公,将来我若是没了,这爵位能否传给我那郭家侄儿……郭家与我杨家,比之血脉至亲还亲……”
郭芙是惊喜的,如此一来,看杨过还瞧不起自己。
对四爷来说,这也很无所谓的。但这得看完颜康和杨过怎么看了?
完颜康只心里冷笑,这事杨铁心并没有跟自己商量过,便是昨晚坐在一起说话,他也提也没提一句。本来他也想着,一个爵位足以,两个爵位便有些过了。将来,得要推辞一个。这也是做臣子表达本分的一个方式。谁知道这亲爹是真成,就这么着,把一个王爵说送就送了。
呵呵!这也就是这位主子知道你什么人,也知道郭靖是什么人。要是换个旁的官家试试。这爵位本就是天子给臣子的恩惠,结果这爵位给了郭靖,这郭靖是感念你的恩情呢,还是感念官家的恩情?
没有这么办事的。
杨铁心却不知道完颜康怎么想的,只看他面色不好,就问说:“怎么?你不愿意?爵位是老子的,老子爱给谁便给谁!”
完颜康也气啊,可不就是你爱给谁就给谁吗?我说什么了?
他冷笑一声:“我本就姓完颜,又有赵王的爵位……”言下之意:我好稀罕么?
杨过心说:我倒是姓杨,可这姓杨的爵位也不给我呀。虽说我也不稀罕,但是你这想都不想亲孙子的作态,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不免有些埋怨亲爹:你姓完颜我姓杨,那你几个意思?这爵位不给我呗!
好嘛!杨家的不想着,完颜家的不给。之前还想着有两个爵位该继承哪一个呢,到了最后,怕是一个都落不着吧。
他这边一脸的一言难尽,一眼一眼又一眼的刮他爹,但是完颜康正跟他老子斗气呢,没空搭理他儿子。郭芙在边上看见杨过那样就解气,跑到杨铁心面前,甜甜的叫祖父。
杨铁心还以为是他儿子又生了个闺女呢,忙说了一声:“好孩子。”
龙儿才解释,说那是郭家的姑娘。
谁知道杨铁心更热情了:“竟是郭家的姑娘……”说着,就从身上摸,摸出一方耿王的小印,当了见面礼:“拿着拿着,拿着玩吧。”
恒儿一脸牙疼看四爷:爹爹你们咋还用过这种人呀。这都是什么识人的眼光。
那边杨过被郭芙得意洋洋的神情给刺激了一下,嘴角一撇又立马归于无,就说:“给了也是白给,给了也不是亲孙女,你当人家会留下来陪你么?”
郭芙气的将小印往身后一藏:“你少小人之心,你认贼做祖父,我却不会。杨家祖父就是我祖父,我自然是要陪祖父的。”
杨过隐晦的朝龙儿挤眼睛:可算把这个麻烦鬼丢给……更麻烦的麻烦鬼了。
一行人没多呆,当天晚上,在郭芙还睡的呼呼的时候,动身走了。
郭芙就是嘴快,说了就说了,说了也不用当真的,谁知道一早起来,被告知搬到杨家去住。
有没有开玩笑,谁要搬过去住了。那地方破烂死了,才不要去。
她是在寨子里跑了又跑,逃了又逃,在阵里生生的饿了三天,才被放出来。不管怎么哭闹,脾气上来了怎么打砸,都没用。这边没人辖制,那就直接送阵法里,那地方专治各种暴脾气。暴力打砸嘛,你砸一个试试。
受够教训自然就乖了,这是龙儿临走交代阮家的。压根就不用心软。
郭芙以为,这阵法就够欺负人的。反抗再三之后,知道这法子行不通。只得妥协,搬到杨家去了。
杨铁心是真高兴,到哪都带着,炫耀嘛,看这么好看漂亮的姑娘,是我那郭家兄弟的后辈。炫耀了两天之后,就有人在耳边说:“孩子陪着你虽好,但不能的耽搁孩子呀。别什么都不叫学。”
这话在理的。
于是,郭芙的苦日子到头了。武将人家,习武是必须的。鸡叫头遍,就叫起床。鸡叫三遍若是不起,那就是铁棍子敲铁盆,就在窗户外头,整个寨子都能听见声响。这般就算了,还得念书。包惜弱是跟着私塾先生的爹学过认字的,认为姑娘不学女《女戒》和《女论语》怎么行呢?这两册书,一个汉代班昭所著,一个是唐代宋若莘著作,早些年开始,在南地就开始流行起来,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得学。于是,郭芙便多了两门课,天天得背不说了,言行得贞静。
她娘是桃花岛出身呀,桃花岛什么时候在意过规矩?在这里,左一句规矩,右一句规矩,没两天,她就跳脚了:“你们是我什么人呀?凭什么管我?”
杨铁心的心里,真就认为郭杨一家亲。说话更理直气壮了:“……便是你爹,在这里我也说打便能打,说骂便能骂……便是你祖母来了,你祖父活着,看见我管教你,也不会说我没这个资格……背!马上进去给我背!若是背不会,不许吃饭!”
郭芙都被这莫名其妙跟神经病似的理直气壮惊呆了,这次是真感觉掉到坑了,再也出不去的节奏。她‘哇’的一声给哭出来,“杨过,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在郭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四爷一行人,顺利的越过了两宋边境,一脚踏入了南宋的地界……
第1468章 江湖有你(40)三合一
入了八月,燕京的风都透着冷意了。可南地,还带着几分没有退去的暑热。
饶是觉得这几年北地也不错,但进入了南地,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看着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也觉得颇有些不同。
这街面上,穿的衣衫褴褛的多,但穿着绫罗绸缎的,同样也多。
恒儿就叹气:“江南到底是富庶,终究是不一样的。”
完颜康就道:“少爷也别长了别人的志气,这江南富庶是没错,但这是在城里。若是去普通的百姓之家,您再看看……还是贫寒人家多……”
恒儿却不当真,出来看便是看人家长处的。他这一路走来,感触颇多。南地文风鼎盛,这确实是北地无法比拟的。像是农家,哪怕是家贫,家中孩子,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进过学的。十户人家,八户里都有读书郎。这便是安居乐业的生活带来的好处。战祸没有波及到,便能安心耕地,供养孩子读书。不像是北地,战乱刚过去,也只能算是刚刚缓过一口气,吃饱了一餐饭。若不是朝廷办官学,让六到十岁的孩童能去开蒙认字,北地只怕还到处都是目不识丁的愚民。若论好的地方,北地比之南地风气开放,民风彪悍。因着普遍孩童都识字,识字之后若是愿意,是可以去更高等的学府继续学习的。这里面有不少自费的学校,大部分朝着科举努力的,得去专门的书院就读。但是一些寒门子弟,若是想从别的地方出仕,也可。像是工部、户部、刑部,兵部,在各地都设立了学堂。工部主要是工坊手艺,户部主要是算筹人才,这些人考进去之后,食宿是免费的,其他的却不管。学成之后,择优而用,算是官吏体系中的吏。而刑部和兵部,也是食宿免费。这两种类型的学堂,有规定的制式服装,因此,衣服也是免费的,按季发放,每个月还会有一些生活补助。刑部开设的学堂出来的这些学生出来之后就充当衙役,他们其实是跟百姓接触最多的人,谨防这一类人成为恶吏。而兵部这些类似于军校出来的这些学生,就厉害了。他们一拨一拨下去,安插入各级的军营中,融入军中体系,但却又有不同。主要是管着下面士兵的活动倾向的。尤其是金人汉人党项人还有部分蒙人混杂的军队,这一点就特别重要了。政策上说各族平等,那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得平等。要入伍,那就入伍。之后呢?还是得采取必要的措施的。也因为这一措施得当,在军中提前掐灭了好几拨哗变。
也因为这个性质的办学,猛的一瞧,这识字率还是挺高的。但论起底蕴,还当属南地。
恒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便问四爷说:“按说,这丝织还是从汉唐之后才从北传到南的……北方连年战乱,百姓南迁,这个都能理解……可为何咱们不在北地重振丝织呢?”
四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问。他就问说:“有产量更大的棉花做棉织物,为何非要南北打擂呢?”
恒儿也一愣,看着四爷没说话,良久,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自己生在新宋,长在新宋,生来便是新宋的太子。在他眼里,新宋是新宋,南宋是南宋,这一脚踏出来,踩上的是别国的土地。但爹爹却不一样。在他的心里,这南宋本就该是自家的天下。哪怕如今不在自家治下,但从心理上来说,这就是一个整体。
新宋南宋两国人长成一般的模样,说着虽口音不同,但意思去能懂的话。习一样的书,写一样的字,一个祖先传至如今,又怎么能分割呢?
他正色道:“爹,我懂了。”
这一懂,看问题的角度就又立马不一样了。他开始看优点,也开始找寻缺点,并开始思考,这若是叫自己来做,该怎么去做才能清除这些弊端。
完颜康看人家儿子就叹,再回头看自家儿子,平时看着也还好呀,如今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了。
杨过心说,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姓杨,爵位都不给我了,你能对我有多满意。
于是一路上只奔着能给他爵位和媳妇的四爷使劲,客栈的房间要自己先进去检查一遍,铺盖的话更是路上置办了新的,马车上装着呢。到了地方亲自给铺好收拾了,打着弟子服侍师傅的名义,恨不能晚上的洗脚水都试试冷热。
可饶是如此,四爷也感觉到了这出门在外的不方便。马车上颠簸呀,这就本就很不舒服了。这要是桐桐在,三两下摁下去,疲惫全消了。龙儿和恒儿都会医术,可他们学的都很有针对性。什么下DU解DU呀,这一类的。跟桐桐那种立志于消除世上所有病痛的努力方向,是完全不同的。他们能在路上打坐,运转内功然后疲惫全消,自己是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做不到这一点的。当爹的不好意思,但做孩子的是完全想不到这一点的。
所以,晚上躺在床上,这个难受啊。
被桐桐惯的,身娇的不行,一点苦的受不了了。好似比当年出门去办差,在马背上一颠簸就是一整天还要难受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