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和武安王妃同时变了脸色,“什么东西?”
“东山本就是一座矿山。”这男人摇头,“山腹之中……便是兵器作坊。”
啊?
武安王妃看向安庆:“妹妹,能否给我行个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啊!”
安庆微微的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们。”
于是男人在前,武安王妃在后,往后山更深处而去。
一路往里走,转过不知道几个岔路口,本是用心记路的她都已经记不住了。
“王妃莫要担心。您不能按时回去,我们也一样有危险,犯不上的。”男人浅笑间言谈,无端的叫人觉得特别可信。
三两句闲话下来,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一处山洞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是猛的一黑,山门关上了。
武安王妃不由的惊叫出声,然后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就伸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您跟紧我。”
岂有此理?!
武安王妃用力的甩了一下,那只手甩掉了,却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声,“那您慢点走。”
可这是山洞,地并不平坦,好似一直是往下走的。正想着呢,轻柔的男声又提醒了一句:“要下台阶了,您可当心。”
话音才落,武安王妃一脚踩空,就朝下扑了过去,紧跟着,就跌进一个满是男性气息的怀抱。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搭在她的胸口,似是有意,又似是无疑的揉搓了一下。
登徒子!
她抬起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男人并没有避开,而是轻轻的将她放下,“您看,贵人就是这么难以伺候。”
见此人并没有真的行轻薄之事,武安王妃舒了一口气,刚才生生吓出一声冷汗来。
往前走不远,便有微光。
男人一脚踏进石室,将灯火全都点亮,这才请武安王妃进来坐,“您请稍等,在里面干活的男人家衣冠不整……”
这倒也是。
她走了进去,见里面整洁一尘不染,香炉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就走了进去,坐在了石凳上。
男人坐在她的边上,这叫她不自在了一瞬。男人就解释:“实在是地方狭窄,委屈王妃了。”
“无碍!”安庆的男人,想来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男人倒了一杯热茶过去,“武安王能有如此王妃,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是哪个女人都有勇气赴险的。”这话说的真诚,武安王妃面上闪过一丝动容。
是啊!自己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您在怕呢?”这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怜惜,“您是怕,在王府,以后没有您立足之地吧。就算是这大好的江山轮到武安王坐,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儿子啊!
武安王妃胸口起伏,但还是收敛心神:“我只看我要的东西,跟我说这么做什么?”
“可我这里,不光是有王爷要的东西,说不定,王妃要的东西,我也有呢?”男人转脸,笑意盈盈。
武安王妃不接的看他,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就敢说你有!”
第1180章 鸾凤来仪(34)三合一
在武安王妃羞恼之前,这男人呵呵一笑:“王妃误会了,奴万万不敢在王妃面前放肆。王妃您觉得,您最缺的是儿子。可要是如此来说,长宁公主岂不是……不嫁人不生子,便没有活路了?”
长宁吗?
她如今是,有没有儿子谁又敢小看她!
武安王妃的神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说下去。”
“反过来再看,当今的皇后倒是生了俩儿子,可她过的,就比现在的长宁公主更舒服自在吗?”男人的话语带着几分蛊惑,然后才道:“所以,有没有儿子,对皇家的女人来说永远都不是最主要的。”
“不是儿子……”武安王妃看向这男人,“那最主要的是什么?”
“您要比奴清楚。”这男人低声道,“要不然为何为武安王如此奔忙……而对方还未必就领情呢。”
武安王妃久久没有说话:“这些不是什么新鲜的话。”
“是!”这男人紧跟着道:“王妃出身大家,教养自是不同的。翻开史书看看,哪一朝少了女人执掌权柄了?她们都是有儿子的吗?可这有儿子的跟儿子的关系又如何呢?”
为了权利,母子反目比比皆是。
所以,有没有儿子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就跟府上的万侧妃一般。”这男人低声道,“她依仗的是那个奶娃娃吗?不!不是的!她依仗的是她有个身为阁老的父亲。而王妃您……上官家是您的娘家,可也是皇后的娘家。是太子的舅家,也是王爷的舅家。谁是只站在您的背后的?没有!您所有的不安,是因为您的背后,没有依仗。”
武安王妃没有说话,这话不算是没道理。当丈夫不再是依靠的时候,所有的不安就来了。
他说的……也不算是错了。事实就是这样的。
普通人家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皇家。
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家更现实。
“你说你有我要的东西?我听出点意思了。”武安王妃轻笑一声:“可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
“我是谁很要紧吗?”这男人脸上的笑一如既往,“您要是觉得我很要紧,其实告诉您也无妨。您知道我是昊元子便是了。”
昊元子?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来历不清,不敢轻信。”武安王妃起身,“既然不能坦诚,今儿到此为止。”
“慢着。”昊元子的神情严肃起来,“王妃倒是急性子。既然要跟王妃合作,自然不会藏头露尾。只是王妃听完,不要着急。容小的解释几句,可好?”
这个自然。
武安王妃慢慢的坐回去,好整以暇。
昊元子这才笑道:“北康太后,是在下的母亲,亲生的生身之母。”
北康?
竟然是北康!
武安王妃面色猛地一变,蹭一下就站起身来:“你大胆!”
“看!您着急了吧?”昊元子站在武安王妃面前,“您看看在下,您可看得出来,在下是北康人。说实话,在下的身上流着南靖的血。并不想跟南靖为难。只是,家母跟宣平帝有仇,跟太孙的仇怨更深。两方的嫌隙,这本也没有什么。但是,太孙此人……您是不了解他在北康所为……这么些年,北康对他不是很客气,当然了,他对北康更不客气。有些事,王妃也是知道的。北康如今,内乱频发,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会主动跟南靖为难呢?唯一盼着的就是……将来南靖的帝王,是位对北康不心怀怨愤的帝王。如今的这位皇帝,少了几分雄才伟略。但是太子和太孙,跟北康可以说是……积怨难解!所以,我们这也是不得不未雨绸缪。在武安王和三皇子中,我们还是选了武安王。但您最了解武安王的性格。他若是知道小的跟北康有瓜葛,他是宁肯杀了小的换功劳,也不会跟小的合作的。于是,小的选了王妃您……您跟武安王的情分总比别人深,别人说的话,他或许不听,但您说的话,王爷总会多思量几分的。况且,您也不会告诉王爷,小的底细,对吧?”
武安王妃冷笑一声:“选了本王妃?未必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昊元子半点没有被戳穿谎言的尴尬,直言道:“没错,我们最初是想通过华贵妃影响皇上的。可惜……”
“可惜什么?”武安王妃追问了一句,“不能说吗?”
昊元子失笑:“既然要跟您合作,这点诚意我们该拿出来的。华贵妃希望我利用安庆,从而要挟陈妃为她所用。至于陈妃到底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这个小的就真不知道了。不过显然,陈妃帮华贵妃的方式,并不是华贵妃想要的。如今的华贵妃……对于小的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这之后,小的除了跟王妃合作,好像没有别的更好的选项。之前也考虑过东宫侧妃周氏和临安郡王……但是,王妃是知道的,如今的那位太孙是从北康的草原上回来的,他的嗅觉比最好的猎手还好。在他眼皮子底下……小的也惜命呢。”
武安王妃皱眉,这个昊元子现在透漏了三个消息:
第一,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华贵妃授意的。而华贵妃其实是想从陈妃的身上图谋什么。
第二,华贵妃失势了,具体原因不详。
第三,他在变相的暗示自己,王爷想直接上位的可能性不大,叫自己可以提前向周氏和临安郡王示好。
她在心里思量了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王爷此次……”
昊元子摇头:“王妃,太子太孙为正统,且太子素有贤名,太孙又勇武果敢,补上了太子的不足。满朝上下,对东宫不满者一日比一日少。这个,武安王心里应该有数才对。”
武安王妃没有说话,没错,王爷一日比一日更为焦躁。想来,也知道离他的谋划是一天比一天更远了。
昊元子就低声道:“况且,皇上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好。给武安王准备的时间越发的短了。”
武安王妃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的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也许半年,也许三五个月。”昊元子说的十分笃定,“这事再是错不了的。”
最多半年吗?这么快!
武安王妃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不由的呢喃了一句:“怎么就不好了呢?”可要真不行了,就凭那小鱼烂虾三两只,能做什么呢?
她顿时就有些泄气,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知道皇上只怕不是长寿之相,可也没想到这么快。
“但这也不意味着就走到了终点了。以小的看,越是这种时候,王妃越是该劝着王爷稳住才是。”昊元子带着几分笃定的笑:“要是能换的太子的信任那就更好了。真等东宫继位,那时候的太子不会防着王爷,但是却会防着……”
太孙!
都觉得王爷不可能了,自然不会防备。
但是太孙的性子跟太子的性格南辕北辙,如此一对父子,感情基础又不牢靠,上面还有个从小宠到大的临安郡王。
“况且,还有皇后呢。”昊元子低声道:“您是皇后的侄女,在您看,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武安王妃久久没有言语,其实皇后是个掌控欲望非常强烈的人。
当年还是王妃的时候,后院的事她插手,朝政的事情她也时常过问。后来皇上登上皇位,陈妃还没有进宫之前。她在宫中小住的时候,就见过皇上发脾气,虽然火气不是对着皇后的,但当时那应该就是在指桑骂槐。
皇上骂的是跟着长宁去了北康的林厚志,话是这么说的:“……读了几本书就敢指点江山了。想想你的本分是什么?看好皇子公主,伺候好该伺候的人就是你的本分。别给你两分颜色,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林厚志是皇上给皇后的,先开始也伺候的是皇后。
他挨骂的时候,皇后就在边上。可巧了,皇后之前正跟皇上说外朝的事情,对一些阁老大臣也多有点评之语。
那时候她还小,也懵懂的很。但那也知道,皇上的脾气来的好没来由。
后来,她记得姑母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好了一些。
如今再想,那不是身上不好,那是心里不好过吧。
小时候在宫里的记忆不多,但这件事她的印象特别深刻。以前还会吵着,长宁公主有什么她就要什么,那次之后就不会了。她头一次知道,不守本分是那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昊元子就笑了一声:“温和但跟太后的关系说不上非常亲密的皇上,一个权力欲其实并没有减退多少的太后,还有一个锋芒毕露不好压服的太子,再加上一个不怎么安分的庶长子。您觉得,这复杂的局面之下,有没有可趁之机了……”
武安王妃深吸一口气:“那你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之前我就说过了。”昊元子低声道:“保证南靖在十年内不侵犯北康,这便是我的目的。”
说到底,“就是挑起南靖内乱,是吧?”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只要我的这挑拨,对您是有利的。”昊元子轻笑一声,“咱们各取所需,又有什么不好呢。”
听起来,暂时是没有什么不好。
武安王妃关心另一件事:“兵器作坊……”
“您跟我来。”昊元子起身,提了一盏灯往出走。对面就是一间石室,箱子摞着箱子,他随手打开,举着灯照着,明晃晃的大刀就露了出来,“全是军中制式,这种事,小的怎么会信口开河呢?”
武安王妃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如果考虑好了,我会给安庆送一份李记的蟹粉糕的。”
昊元子欠身:“那小的就静候王妃的佳音了。”
武安王妃一把抢过昊元子手里的灯笼,要往出走的时候说了一声:“……安庆肚子里的孩子……你觉得生下来,合适吗?”
昊元子垂下眼睑:“小的知道了,一定会叫王妃回去能交差。”
知情识趣。
“什么该跟安庆说,什么不该跟她说,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吧?”武安王妃又问了一句。
昊元子轻笑:“小的明白。但您也不要小看了安庆,她如今想的就是,能成为第二个长宁公主,就心满意足。”
这样啊。
武安王妃点点头,慢慢的朝洞口走去。到了跟前,门就开了。
重见天日的感觉,叫她多了几分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