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哥,怎么办?”漏壶问。
叶斐抿嘴唇思考,大脑飞速运转。
安和白说:“我先跟局里申请特警支援。”她一转身摸出手机到旁边打电话。
漏壶问:“斐哥,咱们要不要过去?”
大张提议:“嫌疑人身上很可能有枪,咱们刚布控一天,也不清楚那边有多少人。咱们几个没带武器,赤手空拳过去不安全,依我看还是……”忽地大张顿住,捂着耳机细听,旋即打开了监听外放,音量调到最大,扬声器传出沙哑的男声:“……准备一辆车,开到小区门口,车钥匙给我留下,我收拾一下就走!”
“斐哥!”小李紧张地叫着,六神无主。叶斐唰地站起来,命令道:“小李,去厨房拿刀!白姐留下负责联络监视。其他人跟我走!”
叶斐拔腿朝门口跑去,漏壶大张很有默契地起身跟着,小李还发着呆,安和白踹他一脚才回过神,飞奔去厨房把刀全拿上,奔出来跟着叶斐他们去了。顷刻间就像旋风过境,四个大男人没了影儿,只安和白一个守在监控器前面。
空气中飘着紧张,江然挨着墙站着。刚才他从她眼前过去,她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然然。”林尚俊唤她。江然转头,林尚俊说:“警方开始办案子了,我们该回避。”
江然抿起嘴唇,望了眼安和白,说:“你先走吧,我留下来帮忙。”
“你不是警察,你能帮上什么忙?”林尚俊劝,“乖,跟我一起走,我给你找一间酒店暂住,等他们办完案子你再搬回来。”
江然摇头,去了餐厅。
饭刚吃了一半,好些吃食都没动,她只把脏了的盘子筷子收起来拿去厨房。林尚俊一直跟着她,依旧劝:“然然,听话。”
江然把碗筷放到洗碗机里,背对着林尚俊说:“要走你走,我哪儿都不去。”
林尚俊没走,江然泡了三杯茶。林尚俊端着茶杯站到窗口朝外看着,江然把给安和白的茶水放下后,自己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这个位置能看到监视器的画面,叶斐他们几个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江然紧捏住杯子。
叶斐带人来到901户门前,四人分成两组分别靠到门口两侧。几人将刀拿出来,捏紧了刀把藏到身后。叶斐朝大张使了个眼色,大张背着手走出来站到门前,捏起拳头朝大门砸去。
砸了七八下,门内没任何回应,大张用操着川味儿的普通话骂:“哪个龟儿在家里洗澡澡,老子房子都漏成水帘洞了!开门!给老子开门!”
又过去一会儿,门内传出女人颤巍巍的问话:“你是谁?”
“老子是你楼下邻居!你家地板漏水,我家天花板哗哗哗哗地淌!”大张吼。
“我……我家里没人用水!”女人说。
“老子不信!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大张一脚踹在门上,大声嚷嚷,“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
女人顿时慌了,喊:“别!别报警!”
“那你开门!”大张喊。
“你……你……你别……”女人慌得磕巴,顿了一下,说话突然变得顺畅了,“你先等一下,我没穿衣服,我去穿件衣服回来给你开门。”
“快点儿!”大张嚷着,看向叶斐。叶斐抬起手,几人蓄势待发。
少顷,门内发出“咔哒”的开锁声,叶斐的手应声而落,大张一脚踹开了门,叶斐躬身冲进去,迎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冲着他,他吼了声:“趴下!”一猫腰,枪响了,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出去,一撮头发飘下来。
廖长明一枪射空,准备再补一枪,叶斐扑过去抱住他的小腿将他掀倒,一个扫堂腿过去踢飞了他手里的枪,在半空中曲起膝盖旋回来狠狠砸到廖长明腹部。人的腹部没有任何骨骼保护,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遭受重击后会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更何况叶斐这种练家子下的手。
廖长明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叶斐以膝盖为支点迅速飞旋过身,抓住廖长明的肩膀将他翻了个个儿,把两条胳膊给他拧到背后,从后腰摸出手铐就把人给铐上了。
整个过程发生在转瞬之间,大张跟漏壶才刚冲进屋。
“漏壶,把枪捡起来!大张,检查房间!”叶斐一边控制住廖长明一边发布命令。他用腿压着廖长明的腰,手摁着廖长明的后脑勺。廖长明的脸被压扁在地板上,含混不清地叫唤:“快走!”
叶斐抬头间见一个女人领着个两三岁的男孩站在不远处,女人脸色苍白身子发抖,小男孩嘴里咬着棒棒糖,满眼懵懂。
叶斐立刻吼:“小李,把孩子跟女人带走!”
小李最后一个进来,得令后赶紧过去抱起孩子,孩子放声大哭,女人突然举起水果刀朝叶斐扑过来。
叶斐骂了句:“草!”一个侧滚躲开,刀尖划破他右肩的皮衣后深深地扎进地板缝隙,女人想再次袭击却拔不出刀来。小李冲过来把女人反拧着胳膊摁到地上,也给铐上了。俯趴在地上的廖长明骂:“蠢货!”女人放声大哭。
“斐哥你有没有事?”小李压着女人紧张地问。
“没事儿。”叶斐胳膊一撑从地上站起来,对小李说,“看着这两个!”他大步跨过去抱起嚎啕大哭的小孩,旋身靠到卧室门边,谨慎探头朝内扫视。
屋里没人。
大张从另一间卧室跑出来说:“斐哥,那边没人。”漏壶也过来了,说:“斐哥,卫生间跟厨房都没有人。”
确认房子里除了这两大一小没有其他人后,大家的神经才敢松懈下来。大张给安和白打电话汇报目前情况,安和白立刻联络局里,让派警车过来接人。
漏壶眼尖发现叶斐的衣服被割破,忙过来问:“斐哥,你受伤了?”
叶斐正跟怀里的孩子搏斗,小孩闹得厉害,小手在他脸上头上打了一通天马流星拳,他顺势把烫手山芋塞给了漏壶,气喘吁吁地说:“没有。”
漏壶被孩子凌虐得话都说不出来,抱着孩子跑去找大张求助。叶斐活动一下右肩,还挺自如的,筋骨没啥事儿。他探手进衣内摸了把,都是血,不过伤口附近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就是点儿皮肉伤,火辣辣地疼罢了。干他们这行的,出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目前现场乱,他也懒得跟别人说。
一小时后局里派车把两名嫌疑人跟孩子都接走了,勘查人员在现场善后。抓捕任务结束,叶斐他们四人便回江然那边。叶斐走在前头,大张问:“斐哥,咱今晚就撤吗?”
叶斐睨他:“你还想在人家里再睡一晚?”
“不是。”大张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就是想跟我老婆说声,让她晚上给我留个门。”
漏壶用肩膀撞大张,拿腔捏调地说:“有老婆就是好啊,不像咱们,只有老妈。”
“你羡慕了?”大张问。
“必须的。”漏壶说。
大张嘿嘿笑。
小李凑上来说:“大张哥,让嫂子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
漏壶说:“你小子算盘打得够精的啊,是不是看你张哥老婆是空姐,就想渔翁得利?”
小李说:“哥,这个成语用得不对。”
漏壶一巴掌扇过去:“小兔崽子敢给你哥挑毛病了!”
……
叶斐走在前头,随便他们在后头瞎闹。案子告破,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出什么事儿。干他们这行的,要不抓着机会及时行乐,苦也苦死了。他伸手进衣服里摸摸,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心里合计着有没有必要跑趟医院。
到了江然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摁门铃,门忽然开了,安和白攥着叶斐的袖子把他拖进屋。后头跟来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之后达成一致:坚决不管闲事。都默默进屋各忙各的,收设备,清理带来的东西。
江然就坐在单人沙发里,眼看着叶斐被安和白压到沙发里坐下,她伸手就去扯他身上的皮衣。
叶斐哎哎叫着推挡,眼睛不安往江然那边瞟。江然白他一眼,扭过脸去。
叶斐跟安和白拉扯,问:“干什么你!?”
安和白揪着叶斐的衣服领子,强硬地说:“你给我脱了!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
“你受伤了!”
江然心里一惊,回过头。叶斐的皮衣已经被扯下来了,那一刻,江然的心脏差点停了。
叶斐整条右胳膊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肩头上的血呈半凝固状态,黏糊糊一片。赤红暗褐之间,有一道约么三公分的口子横在肩上,皮肉外翻,还在往外微微渗着血。
安和白顿时朝那三人怒吼:“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他受伤了你们知不知道?!”
大张他们三人都在忙着收拾,都闷着,谁也不吭声。
安和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口气很冲地问江然:“你家里有绷带吗?”
江然咬了咬嘴唇,说:“他那儿得缝针。”
安和白嚷:“我还不知道得缝针?能在这儿缝吗?得先包上才能送他去医院!”
江然还想说什么,安和白手下没轻重地掐到叶斐的伤处,叶斐疼地“嘶”了声。江然怕吵下去他受苦,索性起身回卧室找医疗箱。找到后拿出来摆到茶几上打开来,安和白抓起绷带扯开就往叶斐胳膊上缠,江然又怕她把绷带缠得太紧,混着血跟肉粘在一起的话,去医院再打开受二茬罪,想要叮嘱几句,林尚俊匆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江然脸色一变,忙问:“没事儿吧?”
林尚俊面色凝重,江然着急,问:“那怎么办呢?”林尚俊指了指卧室那边,江然跟着他一起走开,边走边低声说着话。二人拐了个弯去了卧室,门一关不知道聊什么去了。
漏壶这才提着包到客厅大张会合,看过叶斐的脸色后用胳膊肘碰碰大张。大张瞪漏壶一眼,警告他别出声。小李抱着天线低着头过来,去收地上的电线。叶斐脚底下踩着一截,小李揪着电线一头拽两下,叶斐踩得太紧,他拽不动,只好小心地说:“斐哥,你……抬抬脚……”叶斐抬起脚,小李忙把电线扯走了。
安和白扫了眼叶斐额际爆出的青筋,手底下给绷带打着结,说:“现在的小姑娘哪个不喜欢有钱的?人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认识得比你早,你最好现实点儿。”
叶斐闭上眼,仰头,后脑磕到墙上,咬肌处紧绷着。
林尚俊跟江然谈的是林尚俊弟弟的事情。
他这个弟弟是林爸早些年在外头欠的风流债。林家并没有开诚布公地把儿子认回来,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只有林尚俊对这个异母弟弟心存善念,常帮他。可偏这个弟弟不省心,总惹事。前些日子酒后闹事把人打伤住院,今天伤者猝死,他弟弟作为嫌疑人被批捕,刚那边来电话求他过去捞人。
人命关天,林尚俊跟江然解释完便走了。江然关上门,想到最近这一桩一桩都是事儿,不免叹了口气。转过身后看大张他们都收拾好了,连餐桌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心知他们是要走了。
案子办得快是好事儿,可她心里真有些舍不得……
大张和小李抱着箱子过来,江然帮他们开了门,问:“你们这就走吗?”
“是啊是啊。”大张干笑着说,抱着箱子出去,小李也跟出去。漏壶提着包走过来,笑说:“给你添麻烦了啊。”江然笑一笑,说:“没什么,要帮忙吗?”她伸出手,漏壶忙说“不用不用”把包护在怀里宝贝似的,跑出去了。
几个人见她就像见到了妖魔鬼怪,江然有些不解,偏过头去看叶斐。他坐在沙发里,仰着头靠着墙,眼睛微眯,望天花板,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肩膀上纱布缠得层层叠叠的,果然缠得太紧。
江然朝他走过来,想帮他松一松绷带,刚坐下,叶斐猛地站起身,吓她一跳。她不解地看他,他伸手捡起沙发上的皮衣要走,她一把抓住了他皮衣的袖子。
被这么一扥,叶斐垂下眼皮看她。又是那种微凉的眼神,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他就这样看她,又陌生,又有距离感。
江然拧眉望着他,问:“你怎么了?”
叶斐眼睛眯了眯,忽地勾起一边的嘴角痞笑,说:“拜拜。”
他手下使力把皮衣拽走,往肩上一搭,大步要走。江然手快又抓住了皮衣的下摆。又是一扥,叶斐身子晃了晃,站下了。江然起身绕到他面前挡住路,仰着小脸盯着他。
叶斐嘴唇嘬了下,眯起眼看她,低声问:“有事?”
“你怎么了?”江然还是问。
叶斐脸上升起玩世不恭的笑,回了句:“我挺好的。”
江然瞪着他,咬住了下唇。
两人就那么互相看着,谁都不说话了。
大张三人放好东西回来,刚好撞见两人在那儿对峙。三人不好进来,都在门外头站着。叶斐朝他们瞧了眼,问:“都收拾完了?”
“都完了,斐哥。”小李说。
“那走吧。”叶斐说,拎着皮衣绕过江然朝着门口走,江然转过身抬起脚照着叶斐的屁股狠狠踹过去。
叶斐没有任何防备,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大张他们三个面前。他着恼,站稳后转身对江然怒目而视。江然跑上来二话不说抬脚又踢,这次踢中的是叶斐的小腿。安和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后当场惊呆。
江然还要踢,叶斐拎起她大步走进卧室,关了门,摁着她的肩膀压到门上,深沉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咬牙切齿地说:“只有我老婆才能踢我。你敢再踢下试试?”
江然毫不迟疑地抬起脚,脚尖刚碰到他的小腿,他强壮的身子袭上来,她被他猛地挤到门上,刚难过地哼了声,嘴巴被他封住了。
那一瞬,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把江然笼罩,她懵了。
她大睁着眼睛,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黑眸。那是一种极深沉的黑,黑色的最深处有两撮火苗在不断摇曳,好像只要扇扇风就能连成一片火海。江然不敢看,闭上眼。
嘴唇只是单纯地压在一起,他没有别的动作。可呼吸太热,气味霸道炽烈,叫人发晕。江然双手揪着他胸口的T恤,皱起眉,难耐地哼了两声。叶斐放开了她。
“老实了?”他沉声问。
江然紧握着双手压在胸口上,急促地喘着,缓缓张开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他胳膊压在她头顶,依旧禁锢着她,他脸上神情反常地严肃。
江然心里没来由地慌,手往上抬了抬,用手指挡住嘴巴,小心翼翼地觑着他。叶斐握住她的腕子把她的手拉下来,低声说:“你给我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