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侯门——女王不在家
时间:2019-05-03 09:40:21

  她一惊,忙扑过去看。
  她家姑娘,好像真得醒了!!
  ——
  顾嘉眼前是朦胧的,隔着一层浅淡的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当那层雾气逐渐变得淡薄以至于消失时,她看到了齐二。
  齐二的眼睛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血丝,脸庞削瘦,唇几乎干裂开来。
  这样的齐二看上去有些狰狞,但是和刚才那个竹竿一样的齐二还是不一样。
  这是怎么了,她又飘到了哪里?现在的齐二又是什么时候的齐二?
  她抬起手,想去触碰眼前的齐二。
  可是手上并没有劲儿的,麻麻的,这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齐二定定地望着顾嘉,怔怔看了好久,才哑声道:“二姑娘,你醒了是吗?”
  旁边的小穗儿本来高兴得都哭了,如今听得这个,顿时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齐大人果然是傻了吗,竟然去问姑娘这话??这时候不应该是赶紧去取药取鸡汤吗?小穗儿瞪了齐二一眼,冲了出去。
  顾嘉颓然地躺在那里,她的脑子里还残留着齐二那个身穿黑衣蹒跚前行的背影,她听到了齐二的话,但是有些不明白。
  这是哪一世,什么时候?
  她想了一会儿,便望向了旁边的齐二。
  这个人距离自己很近。
  这是一张刚硬的男儿脸,棱角鲜明,眉如利剑,眸若寒星,平时算是俊朗的,只是如今看着憔悴落拓,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她试探着抬起手,只是抬到了一点,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齐二发现了,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用自己的手抱住她的手,帮她抬起来。
  顾嘉的手落在了齐二脸上。
  她在那个说梦不是梦的梦境里,成为了一只阿飘,就那么看着自己离世过后的齐二,却怎么也无法碰触分毫。
  她摸了摸他的脸,感觉到他下巴那里有些扎手,并不舒服的。
  于是她轻轻蹙了下眉。
  她这么一蹙眉,齐二忙道:“二姑娘?”
  顾嘉怔怔地望着齐二,她听到他声音嘶哑得仿佛风吹过石峰发出的声音,很难听。
  怎么这么像在那个梦里,那个她是阿飘的梦里呢?
  她犹豫了下,决定还是试试。
  于是她抬起紧贴着他脸颊的手,啪的一下子。
  声音竟然意外地响亮。
  旁边的小穗儿正捧了药进屋,一看到这情况惊了,为什么姑娘一醒来就打齐大人?而且还啪啪啪地打脸?
  齐二倒是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凝视着顾嘉,什么都没说。
  她刚才那一巴掌竟然很有些力道,这让他放心了些。
  顾嘉听到那声音的时候,也舒服地出了口气,她想,看来自己不是阿飘了。
  真好。
  她是人,齐二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打起来可以有响声的人。
  她并不会飘在半空中。
  她也没有死去。
  想到这里,她放心地闭上眼睛,躺在榻上,继续睡去了。
  ——
  顾嘉的身体慢慢恢复了。
  神志当然也恢复了。
  恢复过来的顾嘉清楚地记起了现在的处境,她并不是阿飘,也不是回到了上辈子,她还是那个重生过后的顾嘉,拥有着不少产业孤身一人流落在利州的顾嘉。
  因为得了重病,她的庄子无人管束,上下一片混乱,好在这时候齐二终于来了。
  齐二过来后,接管了庄子,开始帮着她管理庄子,又请来了名医为她诊治,日夜帮衬着照料她,最后终于,她醒来了。
  “他是什么来的,谁叫他来的?他不是根本对我不屑一顾吗?”顾嘉想起了前事,她记得当时小穗儿去叫齐二,但是齐二连小穗儿都没见,就让门房打发了。
  为此她气得病榻上爬起来要写信给齐二质问他。
  怎么现在他就跟做梦一样出现在他庄子上了?
  小穗儿其实对于这件事也是不明白的:“是啊,之前我去齐大人府上,结果人家根本不见我的,门房倒是把我奚落一番,吃了个闭门羹。结果后来姑娘气得不行,特特地给齐大人写信,谁知道当晚齐大人就赶过来了。他过来后,就干脆住在咱们庄子上了。”
  小穗儿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齐二做的事:“要说起来,齐大人真是个好的,他帮着约束底下人,帮着请了一位大夫给姑娘你看病,这几天更是衣不解带,帮着伺候喂药的!这几天他白天还得抽空过去盐政司,晚上就帮着我一起照料姑娘,我看几天了就没怎么合眼,也就寻个功夫眯一会儿眼。”
  如今小穗儿对齐二已经没气了,而是浓浓的感激。
  顾嘉听着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是吗?他在我身边一直照顾?”
  其实顾嘉只是疑惑,毕竟她脑子现在还迷惑着,还想着上辈子的事。
  她在梦里的看到的那一切太真实了,以至于她总觉得,那不可能是自己的梦,也许是曾经发生过的。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上辈子自己死去后的事情呢?
  她大病初愈,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而小穗儿却误会了,她以为顾嘉觉得一个姑娘家竟然要个外男照料,是多想了,当下连忙替齐二辩解:“姑娘可千万别误会,齐大人可是受规矩的人,他虽然一直帮着小穗儿一起照料姑娘,但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也就是帮着打打下手,或者帮着守在旁边看着,但凡换衣擦身,或者一些私密贴身的事,齐大人都早早地躲出去了。”
  顾嘉点了点头,她现在脑子里很乱,需要细想下,于是命小穗儿道:“你先出去下,我想歇歇。”
  小穗儿见她这样,也只好先下去了。
  出去后,她轻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守在外面的齐二:“齐大人,姑娘好像生你的气了呢。”
  ——
  或许是前几日齐二因为照料自己而耽搁了他自己太多正事,以至于这几天齐二很忙。
  他依然是住在顾嘉的庄子里并没有离开的,但每日一早就离开了,一直到晚间时分才回来,顾嘉虽然在慢慢恢复着,但终究精力不济,晚上用过晚膳休息一会儿就睡下了,以至于她竟然好几天不曾见过齐二了。
  她其实是有些话想和齐二说的,或者就是想再看看齐二,看看这辈子的齐二。
  她总觉得,或许上辈子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人。
  可就是碰不到他,这让她开始疑心,也许他根本就是在躲着自己。
  这一日,小穗儿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棂前,她就抱着铜暖炉倚靠在窗棂上看外面的桂花。
  眼看就是中秋佳节了,天气转凉了,桂花也开了,一簇簇金黄的小花儿招展在枝头,清风拂面间,便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桂花的香味甜美幽静,让人会遐想过去曾经有过的一些点滴,一些被她自己忽略,但是如今想来竟觉柔软甜蜜的片刻。
  总体来说,她和齐二的四年夫妻生活是安静祥和的,彼此并没有太多争吵,便是偶尔一些小间隙,也大多数以他的容忍或者她的让步而告终。他也没有什么恶习,绝不会酗酒乱来,更不会纳妾招妓,对她很敬重,又是那么出息,前途无量可以给她带来诰命,这样的夫君,可以说是如意郎君,世间少有了。
  临死前自己的绝望和茫然,或许是因为病中心情晦暗,所思所想本就容易消极,更何况孟国公府上下都把她看做不下蛋的母鸡,让她感到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在子嗣这件事上,她天然地选择了并不相信齐二,或者说下意识是不敢相信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想要子嗣,他虽然说了不会纳妾,但那也只是一时的说法罢了,年纪大了,位高权重,有几个说不要子嗣的?
  况且,他本来就言语不多,她也实在不懂他的打算。
  顾嘉当时选择了回去博野侯府,去找彭氏,去找顾子卓,去试图求助博野侯,然而这些人也许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觉得这件事还没到那么重要的时候,也或者,他们就是根本不想管。
  她对娘家绝望了,只能等着齐二,齐二成为了她临死前最后的期望。
  但是齐二回来了,她的话却都没机会说不出口,他就走了。
  当时本来就病着,有心无力,眼里的一切都是苍白灰暗的,又面临这种绝境,婆家娘家,没一个可靠的,底下奴仆也更是没一个尽心的,便是四年夫妻的齐二,关键时候也终究指望不上。
  甚至她临死前极端地想,四年同床异梦,他也是盼着她没了的吧,如同别人一样,盼着她没了,好给人腾地方。
  于是她就如他们所有人的愿,死了。
  重新活过来,她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身子康健,鲜活得像一株晨间的小树。
  她开始重新审视齐二这个人,知道他是人品端正的,知道他不是自己最后怀着最大的恶意猜测的那个人,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但是现在,梦里的那个场景,梦里的那个齐二,让她疑惑了。
  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在梦中的臆想,而是真得曾经有过的。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齐二。
  其实当她看到至孝的齐二站在容氏面前质问容氏一脸狰狞的时候,她已经释然了。
  她不想去问为什么了。
  就算齐二在她临终前没有回来,就算他当时匆忙离开,那又怎么样,他必不是故意的。
  四年的夫妻,她连这点容忍和理解都没有吗?
  顾嘉想起这个,抬起手,捂住了脸。
  大病初愈的她浑身疲惫,她觉得整个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但是脑中却是无比清晰。
  在那里梦里,她飘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靠近齐二半分。
  她对齐二说了那么多话,她却依然无法听到。
  现在,她活着,她还打了齐二一下,声音很清脆。
  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上辈子,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她还活着,齐二也还活着。
  这样就很好了。
  ——
  齐二在游手回廊处探头望向顾嘉,已经看了好久。
  她脑袋微微歪着抵靠在窗棂上,嘴儿轻轻嘟着,眉头更是微微皱起,看样子在思索什么犯愁的事。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霞红宽敞软袍,趁着那肌肤雪白,因大病初愈,并没有梳妆,如云的墨发披散在羸弱的肩头,娇弱娴静,露浓花瘦。
  齐二背着手,立在葡萄架后面,只是看着,却是不敢上前说话的。
  他自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一桩又一桩,没一件好的。
  她病了,庄子里乱成一团,自己竟然不知道?
  她病了的时候,气恼地给自己写信。
  齐二想起这个,只觉得浑身无力,心口仿佛被一把刀来回绞缠,疼得几乎站不住。
  是恨自己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我是无脸再见她的了……”他这么想着:“只是我就这么走了,她必然更加恼我,我是不是应该过去解释一下?”
  只是解释什么?齐二想想,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给自己几巴掌,他还能说什么?
  想起她当时脆生生打了自己那一下,突然想着,如果她再打自己几巴掌,那也是好的啊。
  只是想起那一巴掌,他就记起来小穗儿说过,顾二姑娘问起病重时伺候的事。
  顾二姑娘病重时,他是让底下人请了大夫,延医问药,从旁伺候了,可是他只记得看到过顾二姑娘,至于是否犯了忌讳,是否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实在不记得了。
  按照小穗儿的说法,他应该是犯了的。
  想想也是,一直守在身边,难免有些躲闪不及的时候。
  她若是因为这个又恼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
  况且……齐二想起之前之前种种,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罪不可恕。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在庄子里晃悠,惹得她不高兴?她如今身子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他也暂时能放心退去。
  可以隔一两日就过来看看的。
  “等她身子再养好些,我再来,她若是还肯见我,我再向她赔礼,她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便慢慢来,万万不能让她恼了生病惹气了。”
  齐二这么黯然地想着,便决定先离开这庄子。
  于是他回去,收拾包袱。
  其实他也没什么包袱,这几天天虽凉了,他还穿着前几日家仆带过来的单袍。
  倒是也不觉得冷,这几日麻木得很,行尸走肉一般,都没知觉了,时不时又有万念俱灰之感。
  收拾好包袱,他要走了,还是有些不舍,忍不住绕过来,再次看了一眼窗棂前的顾二姑娘。
  今日秋风起来了,天凉了,连那飘过来的桂花香味都带着一丝丝沁凉,可是顾二姑娘竟然依然穿着单薄的衣衫,慵懒无力地倚靠在窗棂前,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能一直那么靠在那里。
  齐二深吸了口气,迈步,想去让人告诉下小穗儿,她大病初愈,还是要注意下,万万不能着凉。
  可是刚迈步,却见顾二姑娘竟然抬起纤纤玉手,捂住脸来,娇弱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连带着那乌黑的发也一抖一抖的。
  这是……像哭了?
  齐二原本迈起来的脚步顿时停顿在那里,他心疼了,不舍得了。
  假如她过得很好很好,那他为了不惹她厌弃,可以马上就离开的。
  但是现在她哭了。
  她哭了,他怎么可能舍得走呢。
  齐二犹豫了一番,终于深吸了口气,毅然迈步,走到了窗棂前。
  古朴的雕花窗棂,里面是抹泪的姑娘,外头是桂花树下的少年。
  齐二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开口:“顾二姑娘,你……没事吧?”
  顾嘉抹了点眼泪,细嫩好看的眼皮儿都有些泛红了,她眨眨眼,含泪瞥向了这辈子的齐二。
  她打量着齐二,看齐二的样子,想象着他如果瘦成竹竿再穿上那一身黑衣是什么样,是不是和梦里的一样了?
  可是若让他那么瘦,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如果他哭呢,他哭起来又是什么样,是不是和梦里的一样的?
  说起来,她好像没见过齐二哭呢。
  “我没事……”顾嘉小心翼翼地瞅着齐二,打量着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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