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扶额叹气。
“卡尔。”
“嗯。”
“我说我要离婚，不是一时气愤，我有认真考虑过的。”
“我知道。”
“你跟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
“你……能不能别过来？这样我会很，苦恼……”
啪嚓！他们脚下藏着磁导线的钢砖突然裂开了一道缝。蒙天爱吓了一跳，赶紧换了一块砖，刚站上去，钢砖又啪擦！碎了……
“……”她抬起头，看着罪魁祸首，控诉，“你的精神力。”
卡尔立刻摆手：“我不是故意的……”
啪擦！
啪擦！
啪擦！
他们四周的钢砖跟油锅里的豆子一样，纷纷爆开。蒙天爱顿时头大，要是让他这样一路爆下去，爆了飞船他们谁也别想走了。
“啊啊好了我知道了！去去去让你去！”你4S你老大！
卡尔立刻笑了。
啪擦啪擦啪擦啪擦啪擦啪擦！！
蒙天爱简直要跪了：“搞什么！停下啊！”
卡尔一脸无辜：“好像停不下来……”蒙天爱跳起来，躲开了一块激射的碎片，落到地上的时候，二话不说，扑过去抱住他。
卡尔一僵，然后慢慢伸出手，揽住她，接着一点点收紧……直到牢牢将她拥在怀里。
碎片落回地上。没有新的钢砖再爆开。
他们在巍峨的星际航空站旁拥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紧紧相连，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但其实他们隔得那么远，心与心之间相距千山万海。
他轻轻地，害怕被拒绝似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蒙天爱。”他低声说，“我不会收回我的话。所以你也不用收回你的话。”
她闻着他脖颈间散发出的信息素，有些恍惚地想，以后就再也闻不到这样的馨香了。
不会收回……什么话？
“我不会让你收回离婚的决定。”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我明白你是什么样的性格……”
什么样的性格呢？连她自己都不敢百分百确定……
“你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会生气，可是你真冷下心的时候……”
他自嘲地笑了笑。
“就这样吧。你继续保持，我也可以继续我的选择，追求你。你不必回应。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
她终于回神，呼出萦绕鼻尖的那缕馨香，微微摇了摇头：“追求就是为了得到回应啊。一直没有回应的话会很痛苦的……我明白你是为了补偿我，但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只是联姻……”
他像是忍无可忍，用力攥住她：“你一定要说透才懂吗？有谁会丢下整个国家去补偿一个联姻对象吗？你非要听到那句话，那我告诉你，我——”
她屏住了呼吸。
他却没有继续，像是话语突然哽住了似的。他未完的话飘在空里，像断了线的风筝，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
风缓缓地掠过钢灰色的大地。她听到悲伤的声音——
“对我温柔点啊。你比我有经验吧。你标记过Omega。我可是，一片空白啊……”
她愣愣地看着远方，一架梭形航空器正掠入远空，留下一条长长的云带，像在蓝天里划下了一道心痕……
她听到自己问：“只是追求……就足够了吗？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吗？”
微烫的体温，动人的馨香，伴随着男性低沉的话语，散入风里，辨不清情绪——
“现在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地上的影子，紧紧地相连在一起。
第22章 Chapter.22
中午十二点， 星际航空站里升起了十艘航空器， 它们的目的地是两百万光年之外的爱彼星。
在航空器升空的同时， 数百公里之外的类人智慧生物研究所里，一个银灰色的身影悄悄潜进了希尔顿博士的研究室。
研究室里残留着淡淡的烟味，昭示着研究室的主人才刚刚离开， 或许很快就会回来。壁灯冷冷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来人显然对这间研究室非常熟悉，他直奔研究室的后方， 来到一扇关闭的大门面前， 取出一个钢爪形状的仪器， 罩在密码锁的屏幕上方，一道蓝光从仪器中射出来。
密码锁闪了闪， 跳出“虹膜验证通过”几个字，接着门打开了。
他立刻闪身入内，径直向前，一路越过数个生化栽培柜， 一直走到最后两个柜子前，他停了下来。
左边的柜子上贴着一个黄色标识牌，上面写着“Ai765-Alpha用抑制剂-102号实验品”，右边的柜子上却只简单贴了一张血滴形状的红牌。
他毫不犹豫把手伸向了右边的生化栽培柜， 戴着白手套的手从柜中取出了一本记录， 还有两只培养皿。
他快速地翻看着记录的内容，蓝色的瞳仁里映入文字——
[ALpha信息素改变了Omega的体质， 使Omega对ALpha产生依赖感，但这应该是个双向交流的过程， Omega的信息素也应当对ALpha施加某种影响]……
[第1723次实验失败，明天开始尝试新方案]……
[实验有了重要进展，在分子层面观测到了Omega信息素对ALpha脑细胞产生影响的过程]……[第7843号实验表明，Omega信息素对ALpha个体也会产生心理学上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两个种族都具有积极意义。但是，目前还无法证明本项目中的志愿者身上产生的现象具有普遍性，因而不具有社会学意义]……
[第7843-2号实验开始]……
看到这里，那人不再往下翻阅，而是将实验记录簿放入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然后从皮包里取出一本外观和实验记录一模一样的蓝皮本，放入柜中，又如法炮制了两只培养皿，然后关上柜门，快速向外走去。
他越过一排又一排生化培养柜，直到走出这间机密的实验室，门在他身后关上，他疾步向前……却很快停了下来。
希尔顿博士正站在实验室的门前，双手抱肩，静静看着他。
“我早就知道有人动过我的资料，但一直不愿去想‘那个人’是你。”她难掩失望，“洛奇，你告诉过我你已经放下了。”
洛奇·布莱克脸上划过痛苦与愧疚，但很快就被阴戾与戒备取代。“只要我活着，我就忘不了。”他冷冷地说，“我要向所有的ALpha复仇。”
“为此不惜将Omega也推进深渊？你很清楚他们是我们的救星，没有他们，最多五百年，Omega这个种族就会从宇宙间消失。”
“克隆技术早已成熟，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延续。”
“你心里明白那毫无意义，而且克隆人的致命缺陷，迟早会让Omega陷入绝境。Omega与Alpha的融合是必然的，对两性信息素的研究也已经有了重要进展。收手吧，洛奇，我会在法庭上为你求情。”
“……”他咬了咬牙，猛地拿出枪，对准了他的恩师。
“对不起，老师，我不能让你的研究成功。”
她静静看着他：“没有我，研究也会进行下去。”
“没有你，那群蠢货至少要再过五十年才能抓到一点眉目。而那时候，”他眼里闪着复仇的火焰，“爱彼星已经变成宇宙的尘埃。”
“就凭你吗？”
“整个欧蓝都是我的复仇之剑。”
“……你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你一点也不顾虑同族的死活吗？”
“……我会在地狱里为他们祈祷。”
“欧兰皇室不傻，卡尔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布莱克冷笑一声，“对，他迷恋那个Alpha。这会儿他正看着她飞上天空吧……”
布莱克博士眼神一闪，“所以，你的目的是蒙天爱？”
洛奇一愣，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哪里漏了破绽，希尔顿博士已经脸色一变，她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同时掏出了她的紧急联络器。
她背对着他，仿佛根本不在乎他的枪口，她拨通联络器，急促地说：“蒙天爱的航空器有问题！拦住她！”
枪声在她背后响起，但子弹却在空中转了个弯，打到了她旁边的墙上。
洛奇错愕地看着那颗突然打滑的子弹。下一秒，他被突然冒出来的警卫钳制住了手腕，然后整个人被压到墙上。
已经走到门外希尔顿转过身来，看着他，表情复杂。
她还是会为他求情，不过恐怕没什么用了，如果蒙天爱不能活着的话……
卡尔会撕碎他。
……
希尔顿的警示到达的时候，卡尔正站在巨大的主控台前，隔着全透明屏幕，看着远处的细小光点——那光芒来自一艘梭星飞船，蒙天爱乘坐的“彗星号”。
彗星号，这名字不好。卡尔心想，下次要给她一艘新船。“永恒号”听起来就好多了……或者“卡尔号”？
突然有人快步朝他走来，神情紧张，向他汇报：“陛下，希尔顿博士发来急讯：天爱王后所乘坐的航空器被AO极端分子动了手脚，进入折叠空间的时候会解体。”
卡尔脑袋里嗡的一声，转头看向远处的光点。黑漆漆的宇宙中，那一点白光显得非常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暗物质吞没。
“……给我接通‘彗星号’。”他竭力冷静，“快。”
彗星号上装载了欧蓝最先进的曲率驱动器，能以折叠空间的方式进行超光速航行，卡尔乘坐的“荣耀号”，都还比它差一点。
这样的彗星号，如果发生解体，里面的人绝对没可能生还。
“陛下，和对面联络上了！”护卫长说。
他立刻接过联络器，说：“蒙天爱？”
声音出口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背后全是冷汗。
联络器里穿来沙沙的噪音，过了两秒，她的声音响起：“嗯。怎么了？”
“发生了点小意外，你让‘彗星号’原地待命，我过来接你。”
那边忽然没了动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卡尔的心悬了起来。
“蒙天爱？你听到我的话吗？听到的话回答我。”
他注视着远处“彗星号”发出的小小白光，心急如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对面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刚才银和过来了，他让我告诉你，‘彗星号’上的分子震荡发生器已经被他拆除了，飞船进入折叠空间也没问题。”
卡尔愣住了，银和？他？拆了震荡发生器？
虽然危机解除了很好，但他怎么就是有种……错过了重要时机的感觉？
他闷闷地说：“就算拆了震荡发生器，可能还有其他隐患，你还是别动，等我来接你。”
“不止震荡发生器，他还拆了分子炸弹、暗物质对爆弹……”她报了一连串的名字，末了发表感想，“你们欧蓝人在‘太空杀人’这件事上的想象力还挺厉害的……”
卡尔哑口无言，听着她一如既往轻松散漫的声音，又觉得有点想笑。
他咳了一声，说：“等见面了，我亲自谢他。你先让飞船停下，我去接你。彗星号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让它返航，接受法庭的调查。”
“……好吧。”她被他的理由（借口）说服了，“我现在去和——”她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
联络器里诡异地安静，然后她错愕的声音响起：“我前面的卫兵，他突然消失了，地板也少了一块。”
他一愣，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离开那里！”他吼。
联络器里传出液体喷溅的声音，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蒙天爱！”
联络器毫无回应，仿佛坏了一般。
他捏着联络器，身体忽冷忽热，猛地扭头问戴伦：“我们离‘彗星号’还有多远？！”
“1200卡里！最快也要二十分钟才能追上！”戴伦焦急地说。
他深吸口气，跳下控制台。
“陛下？”
“别跟来。继续尝试联络‘彗星号’！”
“荣耀号”质量太大加速有限。但如果是“月桂号”那样的小型飞船，只要五分钟就能追上！
他刚动身，却听到有人颤抖地说：“‘彗星号’……”
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回过头，看到远处那抹属于彗星号的黯淡光芒，突然亮得像是一个小太阳。
爆炸。
彗星号爆炸了。
发生在太空中的爆炸无声无息，只有耀眼的光芒，和散入星河的飞船碎片。
……
公元2020年，料峭的寒春。
墓园里松柏青青。
一个青年在坟墓前放下了一束花。
“姐姐。”他轻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芝士虾。”
墓碑前的供品，犹有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