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老贼那张鼻青脸肿的老脸,纷纷摇头,这人咋这么蠢呢?偷谁家的东西不好,居然敢偷林杏花家的,人家一拳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嫌命长啊这是!
丁氏打开院门见有这么多人,脸色顿了顿,还是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们进来。
“你们先等一会儿,英儿她爷爷刚起来,还在洗漱呢。”
林杏花朝她点点头。
就在这时,朱氏拉着林来喜过来了,她一见到院子里躺着的浑身黄泥的男人便扑了过去。
“二哥,你没事吧?”
林杏花实在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朱氏的二哥,七里八拐勉强算是亲戚,咋还偷到她家来了呢?
朱氏忙将她哥朱有钱松绑,林杏花也没好意思阻止她,反正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哥想逃都逃不掉。
林杏花还未发话,黄氏却忍不住了,一脸的嘲讽:“哎呀呀,朱嫂子,你平日里不是最清白无辜吗,咋你家大哥还是个小偷啊?居然都偷到我大姐家来了,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林来喜听黄氏一说,这才知道他二舅子干了啥好事,脸上臊得通红,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朱氏半跪在地上扶着半死不活的朱有钱,扭头看向林杏花,一脸的歉疚,“……对不住了杏花,我二哥肯定是一时冲动,我娘家村里的人都说他善良老实,绝对不是贪财的人,请你,请你原谅他这一次吧。”
林杏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她好整以暇地扫过朱有钱兄妹俩,道:“朱嫂子,不是我为难你,这事不能这么轻易的算了。你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昨晚抹黑去我家偷东西,手法还娴熟得很,今天若不给他一个教训,说不定过两天他又去祸害别人家,那该咋办?”
黄氏在一旁拍手,恶狠狠道:“就是,一时是偷,一辈子都是偷,狗改不了吃屎的,就该送他去官府下大狱才好!”
林杏花瞟了黄氏一眼,以她看来,朱有钱行窃未遂,送去官府应该不会有太重的刑罚,但是她并未拦着黄氏说下去,因为普通百姓对官府两字有天然的恐惧感,说出来更有震慑力。
朱氏垂下头,两行清泪潸然落下,突然就跪向林杏花,“杏花,求你看在咱们同村的份上,就放过我二哥一回吧。他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干的,他也是可怜人啊!”
“他家中有两位老人要养,我二嫂去年因难产去了,留下了五个孩子,最小闺女的一岁都不到,而且身体差得很,三天两头要吃药,我二哥为了给她治病落得一贫如洗,他们五个孩子身上没有一点肉……”朱氏快说不下去,狠狠擤了擤鼻涕,才继续道:“我爹娘一把年纪了,身体都不好,为了不拖累我二哥,上个月一起去河边准备跳河,还好被同村的拉住了……呜呜呜……老天为啥要这样对我们老朱家啊!”
说到最后,泪如雨下。
一旁围观的众人顿时都有些不忍心,尤其是那些心软的妇人和姑娘,听到朱有钱这般凄惨的经历,都忍不住抹泪。
第73章
林杏花淡淡地瞟了朱氏一眼,不为所动道:“这世间比你二哥惨的人大有人在, 难道因为他惨就能做小偷了?因为他可怜, 就可以不受惩罚了?天下没这个道理!”
跪在地上的朱氏呆呆地望向林杏花, 眼神怔愣,虚弱地解释道:“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 我二哥并没能偷走你家的东西, 还被你打了一顿, 他已经受到教训了,你就大发慈悲, 放过他这一回吧!我求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说着便立刻弯下腰不住地磕头。
一旁的村民议论纷纷。
“朱家这么惨,就算了吧。”
“是啊,人家老人孩子就靠他一个人养, 是家中顶梁柱,他要是下大狱,他家里人该咋活啊?”
“朱嫂子平日里人不错,咱们乡里乡亲的,就给个面子呗。”
林杏花早跳到旁边去了, 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过是想朱有钱得到应有的惩罚, 朱氏却一个劲地卖惨, 不但得到了村民的同情, 还让村民为她说情, 甚至她还朝自己还下跪,这不就是变相的道德绑架吗?若是她不饶过朱有钱,那就是丧了良心,不讲人情!
这种发展真让她感到憋屈无比。
林来喜忙过去拦住他媳妇继续磕下去,抬首看着林杏花,神色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开口了:“杏花……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不过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就饶过我二舅子这一回?他家孩子老人都指望他一个,确实艰难得很。”
林来喜言辞恳切,也没有咄咄逼人,并且原主跟林来喜小时候感情是真的好,她犹豫了一下,在考虑是否卖他一个面子?
想到这,林杏花突然扭过头去看林来喜身后的朱有钱,却不期然看到朱有钱眼中没来得及收回的阴冷和恨意。
林杏花被这一眼看得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样的眼神下,正主又怎么可能念着她的好,恐怕只会记得自己曾经打过他,并且当众让他难堪了吧!
他对她已经充满了恨意!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放过他?
“杏花?”林来喜越发心中惴惴。
林杏花收回目光,神情变得冷硬,“来喜哥,我也不想为难别人,可是我只要一想到,若是他先进了大妞姐妹仨的屋子,那会发生什么不可控事情呢?什么都可能发生!经过这事,我家三个女儿以后晚上还敢安心睡觉吗?所以,我这个做娘亲只要一想到这人半夜三更专挑我们这些没有男人的人家进屋行窃,我的头皮都在发麻,真的……我不敢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我怕他会祸害更多的人家。”
朱氏神情一顿,爬过去抓住林杏花的裙摆,又要哭,“杏花……我家爹娘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也不知道能撑到啥时候?难道你要让他们死了都没儿子在跟前送终吗?呜呜呜……我求求你了!你大发慈悲吧!”
林杏花扯回衣摆,叹了口气,“朱嫂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当初决定做小偷的时候,就该想好自己可能会有什么下场!”
为了不让村民觉得她太不近人情,她只得又朝大伙道:“而且他行窃未遂,最多打几十大板吧,应该不会下大狱的。我也不是啥狠心人,只是昨晚实在是被吓怕了,我力气虽大,但我也只是一个妇人家,家里没个男人,还有三个半大的闺女,本来我独自抚养孩子就艰难,若是我没有一身力气,真被歹人所害,那我三个闺女该咋办,她们没爹又没娘,只能等死啊!”
卖惨嘛,引起别人同情心嘛,谁不会一样?
林杏花满意地看到围观村民点头赞同,话音一转,又道:“我不是想让他家里人难过,主要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希望他以后踏实做人,不要再出来偷东西。还有他家的五个孩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做事光明磊落,踏踏实实,知错能改,孩子长大自然不差。若是他们亲爹一辈子都在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孩子以后也好不了!”
她垂眸看向朱氏,“哎,朱嫂子啊,咱们都是当爹娘的人,谁会想让自家孩子走上歧途的?以心换心,我也不忍心看到朱嫂子的五个侄儿因为有一个做贼的爹而误入歧途,耽误一辈子。不如送他们爹去官府,好好认错,才能改过自新,重新来过。”
朱氏原本想好的说词梗在嗓子眼,半晌没说出话来。
黄氏五官皱成一团,很不赞同道:“大姐,人家都去你家偷东西了,你咋还为人家着想呢?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居然还考虑到人家的几个小孩!若是我,我保准打得他残废,我呸!敢在我林家头上动土,活腻味了吧!”
周围上了年纪的村民纷纷点头。
“杏花说得有道理啊,做了贼就该有会被抓的觉悟,犯错受罚不是应该的吗?”
“他一个大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不少见,可是她杏花却是一个妇人拉扯三个孩子,多不容易啊,这朱有钱人还有脸去孤儿寡母家偷东西,若真被他偷走了,她们母女四个又该咋过呀?缺德的人才会干的事!”
“杏花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从小脾气好对人和善,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会为人家的孩子着想,良善人啊!”
舆论陡然之间发生转变,朱氏眼见无能为力,脱力般地软了下来,好在林来喜一直扶着她。
林杏花挺直了背脊,目光淡淡,一副问心无愧的淡定模样。
里正终于洗漱好,背着手踱步走过来。
“咳,大清早的,都围在我家院子里,有啥事啊?”“咳,大清早的,都围在我家院子里,有啥事啊?”
林杏花没开口,黄氏一个人便嘚嘚嘚将事情全说完了,弄得她还有点懵。
里正瞅了一眼林杏花跟黄氏,想着下个月就是他大孙子林大川跟徐金花的大喜日子,跟她们家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些。
他挥挥手,神情略有不耐,“先把人绑好,等明后天地上干了,林杏花赶骡车送我去一趟官府,就这么定了,我早饭还没吃呢。”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表情如何,便转身进堂屋吃早饭去了。
朱氏没想到里正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愣了半晌,突然朝林杏花艰难道:“杏花,我二哥我先带回去,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跑的。”
林杏花点头,她本就没有继续绑着他的想法,看着他那张阴沉地脸就没有心情,再说朱有钱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他不敢跑,否则遭殃的是他家里人。
林杏花回到家中,大妞跟二妞已经做好早饭,三妞也帮忙扫好地,姐妹仨看到林杏花回来便嚷着饿死了,快吃早饭。
林杏花看到她们仍旧稚嫩的脸庞,还有清澈的眼神,暗暗松了口气。
成年人的龃龉和龌龊,不要影响到孩子的童真,让她们依旧快乐地享受童年,这是她想要的。
连续两天的晴朗天气,地面终于干得差不多了,里正刚好有事急着去镇上,便催促林杏花赶骡车动身,林铁贵便让林大富夫妻俩跟着一起去镇上,亲自给陆郁北道谢。
里正送朱有钱去官府,朱氏跟林来喜都要跟着一起,一辆骡车上总共挤着七个人,骡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不过大家都没说什么,毕竟是免费的。
其他人都挤得很,只有里正一人大剌剌占了好大块地方,姿态悠闲得很,还有心情哼着小曲儿,着实欠揍。
奈何其他人碍于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林杏花想着今天还要靠他办事,便也只能忍了。
里正不知自己这么讨人嫌,闲来无事东摸西摸的,看到林大富怀里抱着一个细布包着的东西,就想伸手摸一摸,“哎,大富啊,这是啥东西啊?”
胡氏伸手拽进自己怀里按了按,笑着道:“你看,就是几件我亲手缝的衣裳,前几日镇上有位陆先生对咱家大郎有恩,我跟大郎他爹去镇上谢谢人家。”
里正看那包裹一按就陷进去,确实不像是啥珍贵东西,撇了撇嘴,百无聊赖地转回头去。
很快到了镇上,林杏花先将里正和朱氏他们送到官府门口,再赶车去了马大夫的医馆,找马大夫问陆郁北的家住哪里,上次情急,林杏花他们都忘了问。
得到陆郁北的住址后,林杏花便赶着骡车,很快就到了陆郁北的住处。
陆郁北家的大门悬挂着书写“陆府”二字的匾额,门口两端各镇着石狮子,红色大门,兽面铺首,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
林大富跟胡氏在门口石阶下停下步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自认只是乡下泥腿子,和这般家世的人家从未打过交道,心中没底也是正常。
林杏花看她哥嫂踌躇不前,将骡绳塞给林大富,大步跨到大门前,握住门环敲门。
大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小厮疑惑地看向林杏花,语气还算客气,“你们找谁啊?”
林杏花朝他笑道:“我们找陆郁北,他在府上吗?”
小厮又打量了他们几眼,最后道:“你们有骡车就从偏门进吧,进来后我给你们引路。”
林杏花自然同意了。
结果林杏花一行人进入花园,便听见男女争执的声音。
林杏花三人又走了十几步,拐个弯,刚好跟陆郁北、王茹茵碰上面。
只不过陆郁北表兄妹俩此时并没有时间顾忌旁人。
“即刻回绍安府,没得商量!”陆郁北俊美的脸上带着薄怒,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泛着冰冷的光泽。
王茹茵一张小脸通红,气呼呼地跺脚,“我不!我就不回!我赖定你了。你真要我走,可以啊,你把我抱上马车,我就走!”说完噘嘴抱着手臂,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第74章
陆郁北冷笑,微眯桃花眼, “王茹茵, 我不是跟你商量, 不管你回不回绍安府,我府上是容不下你了!天黑之前, 你必须搬出去, 否则别怪我无情!”
王茹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陆郁北, “你敢!你回头就告诉姑母,跟她说你是怎么欺负我的, 还想着把我赶出去, 还骂我!你还是不是我表哥?你怎么能做得这么过分?”
陆郁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要不要我把事情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最后一句语气极重。
王茹茵心虚气短地缩了缩脖子, 片刻后再次扬起小脸,“我没有错,姑母和姑父都同意我嫁给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我?”
陆郁北睨着她,林杏花觉得他好像磨了磨后槽牙。
“因为你比我小十三岁, 我只把你当妹妹, 根本没有男女感情。”
王茹茵上前一步, “你骗人!你分明是在乎我的, 只是你无法忍受和女人亲近, 所以才不想连累我!但是表哥, 我可以等你,直到你痊愈的那一天!你相信我!”
陆郁北后退一步,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彻底黑了,眸色更冷了两分,“王茹茵,你哪来的自信我会喜欢你?我再说一次,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向天发誓,就算这世间所有女人都死绝了,我陆郁北也绝不会看上你!”
一番无情的话语如同响亮的巴掌甩在王茹茵脸上,她被打击得一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被小田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