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词酒
时间:2019-05-04 09:29:11

  “一家人都是只能吃人喝人糟蹋人的白眼狼,你还有脸在我门上哭?”
  孙二英的嘴虽然没有卫老太的毒,但也不是善茬,寥寥几句话就将王老太说的无地自容,可她到底没有卫老太心狠,见王老太嗓子都快哑了,还是咬着牙给端了一碗兑了凉白开的热水来,说,“喝点儿水,等你能说话了再同我说,你今儿来我家到底是干啥的?别说是找我来哭的,我不想看。”
  王老太鼻子一抽一抽的,她捧着水灌了几口,嗓子总算不那么难受了,便赶紧同孙二英解释,“二姐,之前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我这日子过得苦啊……你们家好歹还能吃上点儿精细粮,我家就快揭不开锅了,你们家过年能摆上一盘瓜子和落花生,我家什么都没有,你是不知道,每次大山和他家铁蛋儿看着别人家吃这吃那,回家只能吃苞米面馍馍和啃红薯,我心里难受啊!”
  眼看着王老太哭得捶胸顿足,不似作假,孙二英疑惑了,她问王芳,“你.妈说的都是真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弟弟可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比我们家叶子都要大两岁呢,就算那孩子小,啥事都不能做,你那弟弟和弟媳妇肯定能做吧,你.妈手上的老茧那么厚,肯定也是农活不离手,三个人挣四个人的口粮,你们家就饿得揭不开锅?乖乖,你家谁那么大肚?”
  王芳脸上又羞又臊,“我弟和弟媳妇都不干农活儿,全家都指着我妈一个人下地挣工分唤口粮,能揭得开锅才怪。”
  孙二英当场就气炸了,她指着王老太的鼻子骂,“你家揭不开锅,你还好意思同我说?活该!二十好几的后生,若是能耐点儿,一个人下地就能让自家老母和婆娘孩子管饱了,你家大山却不下地,你还有脸在我这儿哭?怎么,你耗尽自己身上一把老骨头的油,把你儿子伺候的和大爷一样,现在伺候不了了,同我说说,让我替你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王老太被骂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缩着脖子坐在炕上,活脱脱一副受气鹌鹑模样。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这副德行,越发生气了,她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儿?说完就赶紧走,省得在我这儿,大正月里害得我心烦!”
  王老太吞了吞口水,咕哝着说,“我家大山和铁蛋儿想吃肉,听说咱大姐家肉多,可我觉得我一个人去的话,以咱大姐那性子,绝对会将我轰出来,二姐,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往后咱们三家恢复走动,行不?你家和咱大姐家处的和一家人一样,那么亲,就把我撂下,我心里难受啊……”
  “做你的白日大梦呢!孙小英,你究竟存的什么祸害心思?你怕咱大姐,我就不怕了?让我替你说情,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拉呢!怎么什么好事儿你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早些年大姐家困难的时候,你像躲瘟神一样躲得飞快,现在看着大姐家日子过得松快了,有盼头了,你又和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脸怎么这么大呢?要找大姐自己找,我不给你说这情!我怕替你说两句话,大姐往后连我也不认了!”
  王老太口干舌燥,一脸生无可恋,哭得全身颤.抖,那满头干蓬的白发就仿佛是要开出花儿来一样,她也不辩解了,就是坐在孙二英家的炕头上哭。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那副模样,心中直叹气。
  她虽然嘴上说得狠,但对于这个妹妹,心里更多的还是疼,甚至于孙二英还知道,卫老太同她一样,气孙小英不拿两个姐姐当亲戚看,可看到孙小英的日子过程这样,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断然不会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换句话说,王芳那擅长和稀泥的婆婆有句话说的挺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谁能真的狠下心来盼谁日子越过越差?
  见王老太就快哭得背过气去了,孙二英咬着后槽牙答应说,“你少哭两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你不是想同大姐讨点儿肉回去给你儿子孙子吃么?我带你去见大姐,但大姐给不给你肉,这我可就管不了了。你自己想好该怎么同大姐说,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大姐要揍你的时候,我能帮你拦着点儿,确保你这柴火一样的身子骨不被大姐给揍散架了!”
  孙二英可是知道卫老太用拳头揍死一头黄羊的,她还真挺担心卫老太气得不行,一拳头将王老太捶成个半身不遂的偏瘫子。
  王老太喜出望外,一叠声说了好几个谢谢,目光又落在孙二英放在炕桌上的那盘瓜子上。
  孙二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小英,你看我家瓜子干啥?你不是让我去带你找大姐吗?走吧!”
  王老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二姐,你能不能让我拿点儿瓜子回去?我家有好几年没尝过瓜子和落花生了,我想带回去让大山和铁蛋儿尝尝。”
  见孙二英的脸‘唰’地一下拉了老长,王老太赶紧描补,“二姐,你放心,我不拿太多,就你这盘子里装的就行!行不?”
  孙二英气得肺都快炸了,可是看着自家亲妹为了点儿瓜子这样眼巴巴地瞅着她,她只能满脸无奈地别过头去,同王老太说,“拿吧拿吧,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口袋装?”
  “不用不用,我布兜里能揣下!谢谢二姐啊!”
  王老太咧开嘴,笑得像是一朵秋日里盛放的老菊花,她手脚麻利地将瓜子装进布兜,怎料她的布兜破了一个洞,瓜子刚装进去,就开始稀里哗啦地往外掉……孙二英觉得自家这个妹妹就是来给她长见识的。
  遥想当年,她这妹妹总是打扮得干干净净,冲谁都带着笑脸,看着就喜气,可现在呢?
  孙二英想,时间是把杀猪刀,把她那俏得和一朵鲜花一样的妹妹蹉跎成了枯枝败叶。
  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没有王老太做不到的。
  王老太见布兜破了个洞,赶紧用手捏住,一边招呼王芳从地上捡瓜子和落花生,一边问孙二英,“二姐,你能不能借你家针线给我使使?我这衣服布兜下面的线开了,我得缝两针!”
  孙二英:“……”
  末了,还是孙二英飞快地给王老太缝好布兜,又给王老太的另外一个口袋里也揣了不少瓜子和落花生,还拿来热水让王老太洗了洗脸,这才带着王老太出了门,直奔卫老太家而去。
  有孙二英作伴,王老太心中的忐忑减缓了不少,她一边赶路一边同孙二英打听卫老太家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听孙二英说,卫老太家有多少多少孙子,儿子儿媳妇有多么多么能干的时候,王老太一时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大姐啥都好,就是做事情太过霸道了,你说她硬生生逼着儿媳妇同娘家断了关系,这是人做的事情么?”
  孙二英脚步一滞,她后悔了,总觉得这趟去卫老太家,王老太是去找死,她则是被拉去垫背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新一下下。
  卫老太:又是没有戏份的一天,我得憋个大招。
  卫添喜:我爱学习!
 
 
第17章 两种选择
  孙二英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带着王老太进了卫家的门,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肉香味,王老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低声同孙二英说,“姐,我家好久都没闻到这个味儿了,真香啊……”
  孙二英冷哼一声,“又不是光你家尝不到油腥味儿……再说了,你家过得再苦,那都是活该,你想怪谁?你能怪谁?你有资格怪谁?”
  王老太哑了下来,不敢再吱声。
  孙二英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姐,就见灶房里探出个人头来,正是卫老太。
  卫老太比着跟手指头同孙二英说,“小声点,我孙女正醒着呢,别吓着了!”
  孙二英连忙收了声。
  见孙二英压下嗓子来,卫老太这才说,“翠芬想吃清汤面,我给她拌了点儿疙瘩汤,马上就出锅了,你等一会儿,对了,你领谁来我家了,我咋瞅着有些面熟呢?”
  卫老太早些年为了拉扯大几个孩子,各种各样的活儿,只要能赚钱,她都会做,故而早早地就把眼睛给熬花了,白天做事儿的时候还好,等到了傍晚,看什么都不大真切,再加上孙小英已经不同卫老太来往这么多年,卫老太一眼认不出孙小英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孙二英‘诶’了一声,把王老太与王芳母女俩撇在院子里,自个儿窜到灶房中,给卫老太帮手,“大姐,你给切点儿葱花,葱花提味,你儿媳妇吃了肯定香。”
  卫老太应了一声,转头从柜子里摸出一小段葱鼻子来,切成细细碎碎的小丁在,混在调料里倒进了锅内,把锅盖焖上,她问孙二英,“你带谁来了?怎么把人就撂院子里了。”
  孙二英心想,若是让你知道来的人是谁,撂院子里都是好的,估摸着会连院门都不让人家进。
  心里头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孙二英往卫老太身边凑了凑,附在卫老太耳边低声说,“姐,我和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卫老太从碗筷柜里拿出碗来,一边用抹布擦一边失笑说,“我生个什么气?我小孙女还醒着呢,我哪能生气啊……万一嗓门高了点吓到她,我只能气自己。”
  孙二英放下心来,“是小英和她闺女,嫁咱村的那个。”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卫老太擦碗的动作都停了,孙二英见卫老太原本还乐呵呵的脸色一点一点垮下来,连忙拍着卫老太的背说,“姐,你消消气,消消气,气不过的时候就想想你孙女,你孙女还小,不能生气,你这人一生气嗓门就高,嗓门一高,铁定会吓到你孙女,那么小的娃儿经不住吓啊……”
  卫老太深吸一口气,捏着擦碗布的手上青筋浮凸,若是那碗质量不过关,估计当场就被卫老太给捏碎了。
  “对,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这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念了十几遍,卫老太总算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她问孙二英,“那白眼狼不是早就同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么?现在怎么想着上我家门来了?是不是揣了什么坏主意?”
  孙二英语塞,她这个大姐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一阵见血,看问题太透彻了。
  “哎,大姐你别气啊,你知道我这人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哭,小英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么,她想找你,可是又害怕你,结果就到我家哭了半天,我被哭得脑仁疼,只能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孙二英一张嘴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她确定卫老太十有八.九不会迁怒她之后,才将孙小英如何如何糊涂,如何如何宠孩子,日子过得如何如何糟糕的事情一一说给卫老太听。
  讲完之后,孙二英觉得孙小英日子过得太苦,同情心驱使下,她偷摸捏了一把同情泪,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评价,“活该!”
  面疙瘩出锅,卫老太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这才说,“我去给翠芬送了汤面,这些糟心事一会儿再说。”
  卫老太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她那身周嗖嗖嗖直冒的凉气并不是作假,给翠芬把汤面放到炕桌上,又瞅了几眼卫添喜,卫老太有些郁闷,“这娃儿是不是太能睡觉了?要不要让四柱去卫生所喊个大夫过来,我记得前头几个孩子没这么能睡啊……”
  姚翠芬呼噜呼噜吃着汤面,边嚼边说,“喊什么大夫啊,我看就是这丫头懒,我大嫂就是大夫,何必花那个钱呢?我大哥大嫂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待会儿让四柱喊一下我大嫂,让我大嫂给喜丫头看看。”
  “行。”
  卫老太临走的时候,将姚翠芬坐月子的屋门关得紧紧的。
  将孙二英与王老太、王芳三个喊回屋子,卫大丫与卫二丫正在炕头上缝缝补补,卫老太让卫大丫和卫二丫姐妹俩往炕里面挪了挪,她往炕沿上一坐,将双手揣在胸.前,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问王老太,“哟,这不是小英吗?这都二十多年不来往了,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不怕你这老姐姐家穷得叮当响,让你拿粮食来救济了?”
  王老太一张老眼臊得通红,张嘴就要哭,卫老太看着心烦,直接一句话把王老太的哭声给怼了回去。
  “你老姐姐我还没死呢,大正月上门来号什么丧?想干什么直接说,说完就赶紧走人。”
  王老太嗫嚅了几句,她抬头打量了卫老太一眼,见卫老太脸眼神冰凉,只能硬着头皮说,“听说姐姐家有肉,想来讨一点儿。姐,我家大山和小孙子铁蛋都念叨着吃肉,若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我绝对没脸来找你啊……”
  “哟,还知道要脸呢?”
  卫老太也在打量王老太,这个年岁最小的妹妹日子大概是过得真的惨吧,看着比她、比孙二英都要显老,就和纸片人一样,好似刮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
  王老太以为卫老太不给她肉,抹着泪哀求,“姐,你就给点吧,一两也行,回去让家里的孩子们尝尝油腥味儿就可以。你给你亲家都能一给五六斤肉,我好歹是你妹妹!虽说当时我没帮你们,可那是我男人管得严,我也想帮你啊……”
  卫老太冷笑着摆手,“这话你说出来骗骗自己的良心就行了,糊弄不了我。你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若是真想帮我,会等到现在?”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屋子的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卫老太指使卫大丫道:“大丫,你去灶房里,给你三姨炖肉去,炖一碗黄羊肉,就在这儿看着你三姨吃!”
  卫大丫麻溜地下炕,问,“好嘞,三姨,要不要给您添点儿葱花?”
  王老太见有了转机,咧开嘴就笑,她搓着手说,“姐,不用麻烦大丫,你把肉切了给我就行,我带回去自己炖。”
  卫老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老太,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做梦呢?”
  “小英,我给你肉吃,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妹子,看你日子过得这么惨,想让你吃点儿肉沾点儿荤腥,你还不满足?想拿着卫家的肉去养王家的狼崽子,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当年我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你帮过我一把么?当年二柱他们饿的嗷嗷叫,大晚上做梦都想喝碗粥,你可曾给过我一把米?让你外甥外甥女吃一顿饱的?现在你家吃不起肉,干我什么事儿?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舍得么?自己去挣啊!”
  “你闺女嫁到头道沟几年了,哪个月不见十几面,可喊过我一声大姨?用不上的时候,你恨不得同我们这些穷亲戚撇开所有关系,躲到哪个没人知道的山窝窝里过自己的好日子,现在用上了,眼巴巴登上我的门来,洒两滴马尿,你觉得我就原谅你了?我家的肉就这么不值钱呢?人心都被你糟践烂了,说什么姐姐妹妹情?亲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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