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词酒
时间:2019-05-04 09:29:11

  姚翠芬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妈,我哪敢怪您,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您说我妈怎就那么狠心呢?喜丫头好歹是她亲外孙女,她来之后连一眼都没瞅,只顾着在那儿嗑瓜子,她看不起我的娃,不就是连我也看不起么?”
  卫老太心软了下来,声音柔和了许多,“四柱家的,你别想这么多,把喜丫头喂好就行,妈肯定不会让你饿着。你先躺一会儿,妈得去后院张罗张罗,今晚还有的忙嘞!可能饭吃的会晚一点,不过我让大丫去给你熬粥了,是金贵的黄米粥,搁灶火上多熬一会儿,把里面的米油都给熬出来,再给你往粥里煮点核桃,听说吃核桃补脑子。”
  姚翠芬何时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卫老太啊,一时间,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还有点害怕,“妈,不用给我煮核桃,核桃都留给我哥嫂他们家孩子吧,都是半大小子,马上就要念书了,多吃点核桃脑子聪明,上学的时候给您考双百分回来。我这么大人了,补脑子有啥用?”
  “让你吃核桃又不是让你补脑子,是让你的奶水的营养,给咱喜丫头补脑子。”卫老太翻了一个白眼,丝毫没顾及自家儿媳妇的感受,抱着刚醒过来的小丫头亲香了一阵,然后就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刚醒过来的卫添喜眼睁睁看着一个圆脸老太太抱着自己又亲又摸,有心抗拒,奈何胳膊腿儿都没啥力气,只能任由老太太摆弄,等老太太走了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能偏心偏的这么理直气壮,卫添喜也真是长见识了,好在这老太太是对她偏心,不然以她那暴脾气,过两年可能会天天和老太太打架吧!
  ……
  卫大柱与卫四柱把墙上的窟窿给补好,然后便闩上了门,留家里的兔崽子在前院看门,大人们则是都跑去了后院,围观卫二柱杀牛。
  卫二柱手中拎着一把杀猪刀,对着那么大一头牛犯了难,他没见过别人家杀牛啊!
  咬牙将杀猪刀往牛脖子上一捅,预想中鲜血喷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卫二柱却头晕腿软,连刀都没力气□□了。
  “二柱,你行不行?”卫老太嫌弃了一番,亲自拎着刀上阵,她手劲儿挺大,但个头一般,想把牛头割下来就费了老鼻子力气,关键是割下牛头来容易,剥下一整张牛皮才是技术活儿。
  卫大柱舍不得让自家亲妈费那么大的力气,便从卫老太手中把杀猪刀揭了过来,亲自上手操刀,等牛头上的血都流干净之后,这才开始扒牛皮。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面对着那汹涌的牛血,卫大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起初因为不熟练的缘故,他使着杀猪刀还有些不大顺手,后来用习惯了,他剥起牛皮来那叫一个飞快。
  至于后面的开膛破肚,卫大柱还没有动手,杀猪刀就被双眼放光的谢玉书抢过去了。
  “大柱,解剖的事情交给我,我虽然当年跟着部队的老军医学过一段时间解剖,但部队里条件不允许,撑死也只能解剖一只兔子两只野鸡,难得遇到这么大一头待宰的牛,你让我练练手!”
  卫大柱知道谢玉书做过解剖的活儿,甚至他还亲眼见过谢玉书一只手捏死一只兔子的场景,故而并不惊讶,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把杀猪刀递给了谢玉书。
  然后……谢玉书就用实际行动给卫家人开了眼。
  一刀切下去,鲜血直流,谢玉书却兴奋的双眼放光,她把刀口扒开,撸起袖子来抻到牛肚子里掏了掏,又把手掏了出来,用刀在牛肚子上比划了几下,横着切完竖着切,不到半个钟头,一整头牛就给谢玉书干净利落地扒干净了,牛肉放一堆、蹄筋放一堆,五脏下水放一堆……
  饶是卫老太见多识广,都被谢玉书那一秒化身‘杀牛女屠夫’的反差吓得够呛,她扯着卫大柱的袖子,歪着嘴低声问,“大柱,你媳妇儿这么厉害呢?杀牛都不带眨下眼的……”
  卫大柱轻笑了一声,满脸光荣地解释道:“这算啥?玉书当年可是随着部队一起走的军医,部队整天打仗,血肉横飞的场面见多了,一次两次或许会怕,但三五百次见识下来,再怕也没啥感觉了。”
  “当年条件艰苦,玉书们学做手术的时候,刚开始是拿着野兔子野鸡练,后来就是拿死人练了,死人都敢下手切,你说一头死牛,她会不会怕?”
  卫大柱只顾着显摆自家媳妇有多么胆大,并没有注意到卫家人脸色的微妙变化。
  卫老太原先还觉得这个大儿媳妇不是自己亲自选的,有些不大满意,可是现在知道这个大儿媳妇的光辉事迹之后,卫老太简直不能太满意了!
  比起她这种有事用嘴吵吵、顶多上手掐几把挠几下的人来说,谢玉书才是真的狠人啊,死人都敢切……她敢不满意么?
  李兰子与张春花也是一脸笑不出来还得强撑着笑的尴尬模样,妯娌俩心中满是庆幸,得亏她们没有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嫂发难,不然指不定要被整成什么样呢!
  谢玉书用实际手艺将两个弟妹吓得服服帖帖,妯娌三人的关系空前绝后的和睦,等牛都杀好之后,每个人都分到了活儿,有的负责卤肉,有的负责熏肉,有的负责腌肉,还有的负责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忙活了一整个下午连带着大半个晚上,卫家人的晚饭是过了九点才吃的,往日这个时候已经全都睡下了。
  想到自家后院里存着的那么多肉,卫家人都挺兴奋的,睡着之后做梦都是在吃肉。
  但有些人家就没这么好过了,比如卫老太的亲妹子孙小英家。
  孙小英家闺女嫁在头道沟村,就住在张春芽娘家屋子后面,只不过因为孙小英与卫老太和孙二英都不怎么来往,所以孩子们也都当没有这门亲戚,关系处的比水还要寡淡。
  孙小英嫁去的人家姓王,生的闺女叫王芳。
  大年初二这天,王芳领着丈夫孩子回娘家吃了个饭,回到家之后就趴在炕头哭,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愣是把两个孩子都吓得不敢吃饭。
  王芳的婆婆是个好脾气,好声好气的哄着两个孙子吃完饭,回头就进了王芳的屋,问,“大媳妇,你这是咋了?回了趟娘家就变成这样,在娘家遭人挤兑了?还是亲家公亲家母身子不太好?”
  王芳哭得抽抽搭搭,拧着鼻子擤了好几把鼻涕,这才说,“妈啊,我看着我娘家妈过的日子,心酸啊……”
  “我娘家男人多,但是个顶个的懒,娶得婆娘也是懒断筋的,我妈还偏疼那些懒断筋的鬼,那些人不想下地干活,我娘家妈就真能让那些人在家歇着,她自己扛个锄头下地,她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就算累死,能挣几个工分?”
  “一年到头分下丁点儿口粮来,还全被那些懒断筋的丧门星给糟蹋了,我娘家妈瘦的和皮包骨一样,那五根手指头,还没有咱家鸡爪子粗呢!”
  王芳她婆婆脸色变了变,她估摸着儿媳妇是想从婆家扒拉一点东西接济娘家,这怎么行?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儿媳妇的暗示,王芳她婆婆只能憋出一个损招来——祸水东引。
  “大媳妇,你先别哭啊,我记得你与咱村靠林场住的那个卫家是两姨亲,还有那叶家,也是你亲姨,对不?”
  王芳抹着眼泪点头,“是,那卫老太是我亲大姨,叶老太是我亲二姨,只不过当年我妈嫁的稍微远了些,我大姨夫没了,我妈没帮衬,我大姨和我二姨就不认我妈这个姊妹了,多少年都不来往。”
  王芳她婆婆梗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还能有了啥深仇大恨?你同你妈说说,找你大姨二姨家哭哭穷,你大姨二姨从指缝里漏出点儿吃得来,都能让你妈吃饱!”
  “你估计还不知道呢,咱家院子前面那张家的闺女不是嫁到卫家了么,过年回娘家时拎的拜年礼,足足有五六斤肉呢!你大姨家的日子算是越过越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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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傻炸天的傻蛋
  听了自家婆婆的话,王芳深受触动,尤其是那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还能有啥深仇大恨’,更是让王芳为自己娘家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大年初三一大早,王芳连几个孩子都没领,火急火燎地回了二道沟的娘家去。
  王芳的亲妈王老太,也就是孙小英,还以为王芳又回娘家来蹭饭呢,心里虽然有些埋怨,但毕竟是亲闺女,她絮絮叨叨地转身回灶房准备给王芳做午饭了。
  但王芳的那几个哥嫂弟妹就没这么通情达理了,对王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连王芳那几个侄子侄女都对王芳爱搭不理。
  搁在平时,王芳或许会忍下这口气,但她见自家亲妈都瘦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填这些无底洞,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噌地往上窜,然后……王芳爆发了。
  “王大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咱妈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还事事都让咱妈管?你们一年到头不去地头站个脚,回来之后往炕上一躺,和大爷一样,张着嘴就等着吃,能不能要点脸?”
  “马招娣,你个整天挑三唆四的搅家精,摆张驴脸给谁看呢?你娘家妈知道你这么懒不?别以为我嫁去头道沟之后就不知道你们三道沟的事儿,你家俩妹子还没嫁出门呢,你要是再这样懒断筋,什么都不干,别怪我这个大姑姐让你娘家难做人!”
  “让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看,老马家生出来的闺女究竟是怎样一个祸害,自己懒得啥都不做,让婆婆端前跑后的伺候,你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王大山,马招娣,你俩真是祸害凑了一窝,脸皮不要了,人也没救了!”
  王大山多么要脸的一个人啊,他一听王芳这话,脸瞬间就臊得通红,梗着脖子还击,“老王家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已经嫁出门的闺女管?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回来蹭吃蹭喝也就算了,我和我媳妇儿说你啥了?要说祸害,你王芳才是祸害呢,已经嫁出门多少年了,年年都要回来打秋风,老王家有你这样的闺女真是倒血霉了!”
  王芳身为家里的长姐,打小就收拾王大山,见王大山敢顶嘴,随手抄起立在墙根边上的扫把来就追着王大山打,边打边骂,“老娘什么时候回来打秋风了?王大山,若不是咱妈捎口信去我们村,让我送点儿口粮过来,怕饿死你们这些懒断筋的白眼狼,你当老娘愿意回来?”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问问咱妈,要不是我这泼出去的水时常接济娘家,你王大山早就饿死了,坟头的草都有你媳妇这么高了!老娘回娘家打秋风?我呸,你这儿有个屁的东西值得老娘惦记!”
  早些年,王芳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在这老王家什么事情都做,王老太的日子还勉强好过一点,后来她嫁人了,不在娘家做事,改去婆家做事,全家的活儿都压.在王老太一个人身上,王老太泡在黄莲罐子里的生活便开始了。
  偏生王老太这人脾气好,对自家孩子那叫一个溺爱,在她身上,完美地体现了‘夫在从夫、夫丧从子’这个封建糟粕。
  早些年王芳他爸活着的时候,不让王老太接济卫家,王老太就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亲姐一个人拉拔着全家好多张嘴讨生活而不管。
  后来王老头缺德事做尽遭了报应,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破手,过了几天手指头好了,整个人却高烧不退,没两天就伸腿瞪眼,命丧黄泉了。
  这件事把王老太给吓破胆了,因此王大山不想下地干活,王老太也不勉强,毕竟孩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家里没人干活就挣不到工分,挣不到工分就没粮食吃,王老太只能亲自下地,卖力干活。
  偏生她每天醒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儿比老黄牛还多,吃的却不如猪,能不瘦干巴吗?
  王芳心疼王老太,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爆发,可惜王老太并不领情。
  听到王芳与王大山夫妻俩吵了起来,王老太切菜的手哆嗦了一下,赶紧从灶间里跑出来,拉住王芳就是一通呵斥,“你胡说什么?你忘记你爹是怎么没的了?大山不想下地,妈这身老骨头榨出点油来之后好歹还能养得起他,不用你操心!哪有你这样当姐的,一回家就把娘家兄弟和弟妹训斥一顿,芳丫头,你这是过了个年,长了一岁,人有点飘了?”
  王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飘了?妈,我看你才飘了!现在你还能下地干的动活儿,你说你能把这一身老骨头榨出油来填这一家子无底洞,可过上两年呢?”
  “等你干不动地头的活儿了,谁去挣工分?不挣工分哪来的粮食?你指望王大山给你养老,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呢!若是你管不动了,伺候不动了,你是不是准备拉他们一家都不活了,全家人饿死到下面团聚去,你到了阴曹地府接着伺候?”
  王老太脸色白了白,无力地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想那么多干啥?大山现在还小,不懂事,过些年懂事之后就能扛起家里的活儿了……”这话说出口时,王老太自己心里都没多少底气。
  王芳冷笑,“王大山还小?不懂事?我像他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漫山遍野地挑野菜割猪草了,他都当爸的人了,还小?您可真是养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看看我大姨、我二姨,人家哪家的日子不是过的红红火火?”
  “昨儿我婆婆还同我说了,我大姨家儿媳妇过年回娘家的时候,都是拎着肉回去的,好几斤呢!我二姨家叶子也能耐,在林场干活儿,一年到头,各种各样的山果子、果壳儿从来不缺,我大姨二姨比你没大几岁,人家早就享着儿孙福了,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你再看看咱家?过成一窝蛆了都!”
  王老太心中震惊不已,嘴上却不愿承认,“各家的日子各家过,你看着你大姨二姨干什么?你大姨家儿子多,早些年的日子苦,等那些儿子有力气下地干活之后,日子自然就过得好起来了,你二姨夫本身就是林场里的老职工,福利待遇好,叶子同他爸一起做,日子过好也不难。咱家这不是情况特殊么?你爸他……”王老太又开始抹眼泪。
  王芳心中烦不胜烦,“我爸!我爸!我爸!一有问题,你就扯我爸,我爸到底造什么孽了?他好歹比我大姨夫多活了十几年呢!”
  “你不就是怕王大山同我爸一样,被镰刀割破手也送了命么,怎么,一年到头,生产队的活儿都得用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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