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退休日记——赫连菲菲
时间:2019-05-04 09:36:16

  分明从头到尾,布置得毫无破绽。
  怎么会,怎么会让安锦南看出来?
  他纵不惧豁出命去替阿言雪恨,亲手宰了那安锦南。可他的族人怎么办?他爹爹怎么办?
  应家一门百年挣得的贤名怎么办?
  全毁了……全毁在了他一人手里……
  丰钰说得没错,是他太轻敌了。
  是他从一开始就太自信。
  他不但不曾虏获丰钰的芳心,更不曾报复安锦南半分……
  屋前的亭子里,丰钰头戴兜帽,披着银红滚毛披风,静静地等候来人。
  杏娘提着小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面。
  这场雪好大,只一下午,就将整个盛城的原貌掩住了。
  处处银霜素白,处处冷雪冰花。
  杏娘脚上没有穿木屐,薄薄的绣鞋底早已冰透了。
  她喜欢这样的冷,能让人保持清醒。
  她需要清醒,唯有清醒,才能图谋自己想要的一切。唯有清醒,才不会滑倒在那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白白填了命去。
  丰钰目视她走近,周围的人早已支了开,唯小环远远守在侧旁道口。
  丰钰敲了敲桌面,将掌心藏着的小纸包递了过去。
  杏娘垂头将那纸包接过,动作麻利地收入袖中。两人不曾言语,丰钰只抬眼朝她点了点头。
  杏娘准确接收到丰钰眸中的决然,她手微微颤了颤,抿住嘴唇,朝丰钰重重点了下头。
  她知道。
  一切付出将在近日得到回报。
  她的结局会如何,她不敢想。
  姑娘初次找上她的时候,她只是个带着满腔恨无处诉,又不知前路如何走下去的迷途羔羊。
  此刻,她摒弃了许多东西,愿为心中那小小的信念之火搏一回。这已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好的事。
  最坏的下场不过是一死,这些年的苦都熬过来了,死倒成了解脱。
  杏娘想,自己这具身子是污了,也许死了,自己那份曾经许给某个人的真心,才不枉了……
  可惜的是,一直没机会与他倾诉,也没资格与他倾诉……
  杏娘沿着来路往回走。
  东西内院连着的小门上的守门婆子早已是丰钰的人。大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不知从何打听了许多那些家生子都不知的事,一个一个找准了弱点,一击即中,没有她笼络不成的。
  便是自己死了,姑娘也必会信守承诺,替她赎出幼弟,供他过不着风雨的安稳日子……
  那便,再无任何遗憾了……
  杏娘冰凉的双足加快了步子,袖里紧紧藏着那纸包。跨过小道,一路朝西府上房而去。
  今夜是与她同屋住着的桐娘上夜,魏嬷嬷守门……杏娘过去,在门畔咳了三声,魏嬷嬷就快速开了小门放她入内。
  一场避着人的会面发生得悄无声息。
  只这会子上房还点着灯,窗上引着扑棱棱的火苗的影。不时从内传出几声娇呼,——太太不年轻了,这做派却还似小姑娘一般,百般的不依、非急得男人连呼奶奶才肯许……
  这戏码连杏娘亦已经摸得熟透了。
  她还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儿丰庆在太太处讨不到好果子。
  太太的日子她向来细细算着,从不会有错。
  魏嬷嬷与她打个心照不宣的眼色,杏娘匆忙越过正院,绕到了后罩房自己的房间。
  不多久,就见丰庆从里气呼呼地披衣出来。隔着窗,娇呼变作低泣。桐娘在屋里守着,听客氏低骂着男主子,不敢应话,也不敢离开。
  魏嬷嬷飞速躲到门旁小屋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丰庆毫无顾忌,直奔后院而去。
  杏娘才用少得可怜的一点热水洗了冰凉的双足,穿着素白的棉布中衣,披散长发吹了灯躺下。
  “嘭”地一声门被凿开,杏娘顿了下,紧紧捏住被角。
  下一秒,丰庆跳了上来。
  他霍地掀开她身上薄薄的被子,褪下裤子钻了进来。
  每次都痛……不等她有半点适应。
  她低声告饶,手脚僵硬地忍受漫长的折磨。
  他苍老的皮肤是那样松弛难看,她别过脸,恨雪光太亮,将他丑态看得如此清明。
  丰庆来势急骤,去势颓然。觉得尚未发泄,便软若棉团。
  他败兴地从杏娘身上滚下来,躺在她身侧大口地喘息。
  杏娘艰难移动身子,披衣下地点了灯。
  光照下,他脸色青白眼底乌黑,艰难地大口喘息,似累得不行。
  杏娘长发披在素白衣上,胸口微露风光,温柔而担忧地道“老爷是怎么了?”
  丰庆眸色一厉,张口反问“你什么意思?”
  嫌他不行?
  他向是很行的。只不知近来……
  杏娘摇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眼下“老爷近来面色不佳,杏娘其实早已看出来了,只是近来老爷与太太形影不离,没机会关怀老爷。老爷是这个家上下所有人的天,定要好生保养自己,老爷如今正当壮年,自是无恙,杏娘只恐是老爷太累了,心疼老爷……”
  她言语温柔,将丰庆烦躁失落的心绪安抚了些。仰面对上她微弯的身子,透出那片亮眼优美的雪光,他觉得自己又兴奋了。
  杏娘不及反应,陡然被丰庆抱住腰带了下去……
  前院屋中,客氏骂累了,重新打水洗了脸,见桐娘在旁欲言又止,不由横她一眼,恼道“做什么这幅鬼样子?有什么就说!”
  桐娘吞吞吐吐“奴婢只是胡乱猜测,不敢说……”
  客氏顺手将装有热水的铜盘掼到地上,“说!我能吃了你不成!”
  桐娘硬着头皮道“是……是杏娘,才刚我去茶房提水,撞见杏娘从里头出来,提了热茶出去。她没看见奴婢,奴婢看见了她,肩头披件衣裳,依稀……”
  她挑眼看了眼客氏,垂下头去,声音低不可闻“依稀是老爷的袍子……”
  客氏一时没听清,更多的是不敢信。
  她提高了调子,阴沉沉瞪着桐娘道“你说什么?”
  桐娘只得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客氏登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鞋也未穿就朝外奔去。
  桐娘连忙跟上,却是步子稍慢了些,没能拦住客氏。
  就这样任客氏气势汹汹地冲去了后罩房。
  丰庆手中接了茶,眯眼享受杏娘跪在地上给他捶腿,不知捏到触及哪处神经,那处竟又来了劲头……
  杏娘骇然缩回手,面色苍白地仰头看向丰庆“老爷?”
  丰庆亦恨。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这个样子,绝不正常!
  可……心头起火,不得不灭,他一把扯住了杏娘的手腕,咬牙切齿的将她箍住,杏娘低声地哀求“不要了,老爷……”
  丰庆哪里容得她拒绝?
  杏娘痛苦地闷哼一声,侧眸看着炕侧的烛灯。
  不住地给自己打气,这种屈辱,快到头了,就快到头了……
  “嘭”地一声,门被人从外撞开,客氏目龇欲裂,望着炕上的两人。
  “丰瑞纯!你对得起我!!”
  风一般冲进来,将丰庆的头发揪住,扑在他身上没头没脸的撕打。
 
 
第51章 
  丰庆和杏娘都挨了好几下。丰庆本是箭在弦上, 突然受惊,立时委顿, 他心惊之下, 怒不可遏, 反手抓住客氏的手腕,翻起身来将她一推。
  客氏气得几乎要晕去,全身气力都拿来撕打两人, 不妨之下给他一推, 仰面就朝地上倒去。后脑重重撞在地上, 眼前登时金星直冒。
  她随手一抓, 抓住的竟是件女子的小衣, 客氏又气又恨又伤心,登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才在她屋里百般哀求磨蹭的男人,转眼就背着她摸进了下人房。
  还为了个不值钱的贱婢打她?
  客氏觉得天都塌了。
  多年夫妻情深, 她做错过什么事他都不曾这样对待过她。
  此刻后脑凉凉一片,眼前阵阵的看不清东西,她只觉自己大抵是给他推伤了, 悲从中来,哭得全没顾忌。
  “丰瑞纯!你这好色的老狗!”
  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你稀罕那些个贱人,大可与我明说,十房八房我也给你抬进来, 叫他们轮流伺候你高兴。你把我当什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 前脚从我屋里发脾气出来, 后脚就跟这贱婢抱成一团眼气我。你把我的脸往哪搁?”
  丰庆本就在疑心自己的身体, 给她一惊之下骤然无力还不知会否做下病根,此时又听她胡乱的咒骂,声音尖利刺耳,情态百般不堪。再一抬眼,见门前竟站着七八个人。桐娘和那些个守门的婆子、小厨房的妈妈们,竟都给惊醒了围了过来。
  那门大敞着,冷风呼呼地灌入,他身下什么都没有穿……
  丰庆何曾丢过这么大的脸,不管是为阻止客氏的胡言乱语,还是保住自己颜面,他都不能再放任……
  但见他额上青筋爆起,挥手一掌打在客氏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打得客氏整个人懵了一瞬。
  脸颊刺痛传来,她不敢置信地仰头看向丰庆。
  夫妻十余年,他为一个贱婢当着众多仆从面前,打她的脸!!
  客氏捂住脸颊,满面是震惊忿恨。丰庆并不理她,铁青着脸,朝门外站着的一众下人怒斥“滚!都给我滚!”
  外头众人以桐娘为首,个个缩头垂肩,悄无声息散了去。
  客氏怒号道“你怕什么丑?你当众这般撕我的脸,你还想要颜面?”她已经没了理智,状若癫狂地从地上跳起来,扑到炕上就去揪扯杏娘,撕她的中衣,打她的耳光,扯她的头发。
  杏娘连呼“太太饶命”,护着自己的头脸怕给她抓伤,丰庆见闹得不成样子,连连怒喝,“有完没完!”
  客氏母老虎般转过脸来,对着丰庆狠狠啐了一口。
  “没完!”她泪流满面地道,“你若是光明正大跟我过了明路,我把她摆在房里又如何?你偏要偷偷摸摸背着我,你把我当什么?”
  丰庆给她气得冷笑“把你当什么?过了明路?你有那个器量?前番杜姨娘我不过稀罕了两日,你怎么做的?哄着我把她身契要了去,趁我不在家,转眼你就把人赏了你弟弟!”
  “许姨娘入门比你还早,你准我沾她一毫么?但凡我去了她房里,你便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好好的人给你欺负得没两年就犯了心悸去了。你这妒妇,是我猪油蒙了心给你哄住!如今瞧来,你还不及当日的段氏贤淑!”
  客氏最是听不得这话,身子气得乱颤,“丰瑞纯,段氏那么好,你怎不和她好生过日子,去樊城祸害我作甚?”
  悲从中来抹着眼泪道“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没名没分就跟了你这不要脸的色胚,好容易熬死你老婆,进门给你做那伏低做小的填房,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内院,我如何对你不起?是我客婉华比那些贱东西少了鼻子眼睛?还是我伺候得你不及她们?你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还要念着偷外头那些脏东西,屋里哪个丫头你没上过手?你给我难看我凭什么叫你好过?丰瑞纯,我娘没骂错你,你就是个光知道钻女人裙子的窝囊废!!”
  丰庆给她骂得满脸通红,他已经十分克制,这些年自问不曾对不起她。
  若在平素背着人他也肯赔小意地哄一哄客氏,可他余光一瞟,对上杏娘饱含企盼和哀求的眸子,他瞬时心中一颤。
  男人自尊心作祟,他如何都得硬气三分,当即冷笑道“是了,做我丰某的填房是委屈了客小姐你。你不愿做,无数人愿意哭着喊着求我纳娶,你还当自己是当年那水灵娇嫩的小花?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挑明了,这些年见到你我就腻味,弄到今天家宅不宁难道不是你搅风搅雨的结果?若非如今顾忌着钰儿和安侯爷的事儿你以为我还能容得你猖狂?不过是怕家里闹停妻叫我亲闺女在侯爷面前没脸罢了!”
  “好哇!”客氏伸指指着丰庆,恶毒地道“你终于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你真当你闺女是个什么金贵东西?宫里不知给哪些达官显贵玩厌了,入不了皇家的眼才给送出来归了乡里,你真以为嘉毅侯能瞧得上她?怕是她用宫里学来的那些狐媚手段赶着伺候人嘉毅侯罢了!”
  “你给我住嘴!”儿子如今的前程全系在嘉毅侯身上,丰家未来能不能再进一步全看嘉毅侯肯不肯照拂,丰钰如今便是整个府里的香饽饽,谁会没眼色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眉头?
  瞧着客氏这幅刁钻恶毒的面孔,想及她素日骄纵张狂的性情,大有可能,前脚出了这里后脚就跑去拿丰钰出气。
  如今任何事都不及攀上嘉毅侯来得紧要,近来无数人巴结他,给他送礼,哄得他飘飘然如登仙化羽,不知几多快活,如何能叫客氏这毒妇在这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丰庆面色沉下脸,紧紧咬住牙根,客氏没注意他脸色,觉得骂得不解气,手里还攥着杏娘的头发,当即眸色一厉把杏娘从炕上拽了下来。
  杏娘“啊”的一声尖叫,跌下炕前死死护住肚子。
  丰庆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客氏的手,把杏娘护在身后。
  “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从胸腔里用尽全力的一吼,铁青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客氏给他吼得一怔,抬眸用一双泪眼凝望着他,和他身后被他护着的杏娘,她突然悲从中来,声音陡然软下,带着无限的凄楚,“你……你当真,要为着一个贱蹄子……与我……与我生分?”
  她泪珠子成行地滚落,丰腴的身上只着单薄的寝裙,脚上连鞋都没有穿……
  丰庆眉头一凝,眼里的厉色软了两分。
  杏娘抿了抿嘴唇,知道再不能给丰庆任何软化的机会,她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蹲了下去。
  “老爷……老爷……”她小声哀唤,紧紧抱住了丰庆的腿。
  “我肚子好痛……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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