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行情书——荔箫
时间:2019-05-05 09:05:34

  “你可别瞎说!”他皱眉,“那是职务犯罪,这事我能干吗?我要真那么干了,我也不能大张旗鼓地买房啊。”
  陆诚啧声:“那不然还能是怎么着?”
  “哎……得了,有钱一起赚,我给你说说。”钱智鹏边说边掰起了指头,“你看啊,出版、电视剧、电影、网剧、网大、游戏、有声、广播剧……《青珠录》的这各项项目加起来,你看值多少钱?”
  “版权费吗?”陆诚人畜无害地问了句,钱智鹏点头,陆诚在心底算了算,“三千多万?拆着卖可能高一点,但现在影视一般都打包走。”
  “对。”钱智鹏忽而有些得意,拍了拍胸脯,“实际上也是卖了三千多不到四千。那你说,绮文能赚到这个钱全靠我,分我个两成不应该吗?”
  “你要这么说倒是……”陆诚迟疑着点头,却面显疑色,“可还得给作者分钱啊。给你都两成,得给作者多少?”
  “哎,你啊……”钱智鹏乐了,拍着他的肩头,给了他三个字,“太、年、轻!”
  陆诚不满地蹙眉,不作声。
  钱智鹏侃侃而谈:“我告诉你,《青珠录》这所有版权加起来,我就给了作者六万块钱。”
  “啊?!”陆诚瞠目结舌,“作者不找你算账?”
  “啧啧啧啧——”钱智鹏用一种老谋深算的笑意睃着他,“她怎么找我算账?合同是她自己签的。”
  “不是……”陆诚摇头,“我可听说这部作品在和绮文签约之前,杂志连载的成绩已经不错了。你给这个价,她最初怎么肯跟你签合同?”
  钱智鹏看陆诚的目光,已然变成了一种近乎看傻子的样子:“她不签,你想办法让她签啊!”
  陆诚追问:“这怎么想办法?”
  “哎你急死我!”钱智鹏借着酒劲敲了好几下桌子,“新作者你没接触过?一个两个都对出书迫不及待。你找个编辑去说软话,就告诉她,现在出版业不景气,价格都是这样,合同都是这么签。她能怎么着?有几个新人会想到打听行价?然后——注意——重点——”
  钱智鹏又敲了下桌子:“合同里必须写明全版权买断,并且允许转卖。这样你倒手把版权卖了一分钱都不用给她。”
  陆诚滞了滞:“那老作者呢?”
  “老作者你当然不能这么搞!”钱智鹏掷地有声地道,“老作者不仅精,还有圈子,搞不好就上哪儿挂你去,闹得满城风雨,那谁吃得消。”
  陆诚沉默,好像在消化这个“课程”,好半晌才说:“那你这不是成心骗人么?”
  “啧。”钱智鹏乐了,“不用怕,她要告你就让她告去。我跟你说,100个作者里有95个没精力跟你耗,剩下五个还得有四个找不着好律师,剩下那一个,也未必能告赢!”‘
  陆诚:“为什么呢?”
  “你当显失公平的官司那么好打?”钱智鹏说得起兴,自斟自饮起来,“这不是买房,买房的价格那是明摆着的,你坑了谁法院一查就知道。知识产权这块儿,一笔烂账。”
  陆诚失笑:“良心上,过得去?”
  钱智鹏噗嗤一声,险些呛了酒。
  然后,他又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起了陆诚,语重心长:“兄弟,一部书一套房啊!”
  “那《赤玉录》……”陆诚状似随意地延续话题。
  但钱智鹏突然放心提高,干笑一声,只敷衍说:“差不多都一回事,咱聊点别的。”
  陆诚眸光微沉,不好再问,与他一碰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咱合作愉快。”
  .
  晚上九点,饭局终于结束。绮文的几个人都喝多了,叫了代驾。陆诚虽然也是自己开车来的,但吴敏没喝酒,正好换她开车回去。
  吴敏坐到驾驶的位置,陆诚坐进后座,两个人沉默地待着,目送醉醺醺的一帮人陆续上车离开。
  陆诚重重地舒了口郁气,直截了当地听到谢青如何被骗让他感到不适。
  这无关个人感情和私心,任何一个才华横溢、潜心创作的作者,都不该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
  钱智鹏怎能做出那样的事?
  那可是震撼文学圈的《青珠录》啊。
  他又怎能以那样嚣张而又浑不在意的口吻说出那些话?
  无耻而不自知。
  吴敏神色复杂地笑说:“长见识。”
  常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但这种“有心”,真的可怕。
  别说先前连微博都不太用的谢青,就是对社交平台熟悉的作者,在迫切想出书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成心算计,都未必能逃过一劫。
  陆诚望着街景缓了良久,跟吴敏说:“给我听一下。”
  吴敏哦了声,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反手递向后座。
  往前倒了倒,陆诚按下播放:“兄弟,一部书一套房啊!”
  钱智鹏的声音充满兴奋。
  再往前倒,再播。
  “你当显失公平的官司那么好打?”
  “你这不是成心骗人么?”
  “不用怕,她要告你就让她告去。”
  “合同里必须写明全版权买断,并且允许转卖。这样你倒手把版权卖了一分钱都不用给她。”
  “《青珠录》这所有版权加起来,我就给了作者六万块钱。”
  陆诚的声音冷下去,用力按关录音笔:“先不要告诉谢青。”
  吴敏:“好。”
  思量片刻,他又说:“周二一早去济南的票,再多订一张。”
  “再多订一张?”吴敏疑惑地从后视镜中看他,正要问给谁订,他说:“让谢青一起去。”
  .
  星期二,济南鲁能贵和洲际酒店。
  412房间。
  录音笔放在茶几上,静静播放着。寒暄声、劝酒声、碰杯声,声声入耳。
  当然,还有钱智鹏抑扬顿挫的“发言”。
  因为早起而一路都在犯困的谢青愣是听得精神起来,目瞪口呆地看陆诚,满脸都是:哪来的?偷着录音?陆总你人不可貌相啊。
  陆诚早就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硬绷着不回看,摒着笑意淡然吹茶。
  吴敏忙着在手机上处理邮件,暂不多提。张觅雅靠着沙发靠背,姿态还算闲适,但秀眉不由自主地轻挑起来。
  原来你们文学圈也这么乱——陆诚从她脸上隐隐读出这么一句话来。
  几分钟过去,录音放完,套间里一片安静。
  谢青惊意未了,一时间还是脑中一片空白,只顾盯着陆诚。
  陆诚抬头,看向张觅雅:“学姐觉得怎么样?”
  “嗯……”正在B大攻读法律系博士后的女士略作沉吟,看向谢青,“坦白说,就像录音里讲的,关于知识产权合同显失公平的官司很难打。‘想要低买高卖’符合基本商业逻辑,你不能因为自己卖得低了、后续觉得自己亏了,就认为合同签得不公平。”
  她摊了摊手:“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签下的字负责。”
  谢青面色微白:“可是绮文给过来的新合同……”
  张觅雅抬手,示意她噤声:“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很多东西的价格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后来的作品价格高,并不等同于先前售出的作品也值这么多。好多画家的作品在作者离世后价格飞涨,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之前售出的都收回重卖吧?”
  随着她的话,陆诚的面色也微微地白了。他眉头微微蹙起,放下茶杯,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没有办法按照显失公平撤销这个合同?”
  “是的。”张觅雅点头。
  三个人——包括原正专心处理邮件的吴敏都僵了一僵。
  下一秒,她慢悠悠地拿起录音笔:“但拜陆总的录音所赐,我们可以告他欺诈。”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张觅雅(Mia Zhang)】读者Mia的龙套哈哈哈哈。她正准备读法学博士后,关于法律的剧情太难写了于是骚扰了她好久,咨询了各种法条,终于把谢青要打的官司合理化了……所以索性让她来当谢青的代理律师→_→
  ~\(≧▽≦)/~在此预祝她博士后顺利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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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 ? ? ? ?“……欺诈?”连陆诚也感到意外。
  那天的饭局他是有意套话, 但套话的时候, 他的目的在于让钱智鹏说出这个价格不公。
  他的思路一直在往显失公平上靠,但张觅雅张口就说“欺诈”。
  这两个字听上去比“显失公平”严重多了,至少恶意程度强多了。
  “这能行吗?”陆诚眉头微锁, 谢青和吴敏怔怔然, 心底也都是同样的问题。
  张觅雅姿态舒适地倚着靠背,目光好笑地在他们脸上荡了一圈,反问陆诚:“你是法律系的,还是我是法律系的?”
  陆诚被噎住,尴尬地一咳:“听学姐的。”
  “把所有能作为证据的东西提供给我。”张觅雅口吻清淡, 把录音笔放回茶几上,“单凭录音不够,录音只能作为辅助证据, 形成完整证据链才有用。白纸黑字的东西更重要——合同、协议、按过手印签过名的其他证明、公证过的聊天记录,这些都算。”
  还差很多东西, 但依旧让大家都一阵释然。
  “我们尽快搜集证据。”陆诚颔首。
  张觅雅强调说:“越快越好。”一顿,续道, “先搜集出让法庭受理案件的证据就可以,从受理到开庭还会有几个月,这几个月里可以再慢慢补充剩下的,开庭时一样可以提交。”
  陆诚神色一凝,想了想:“那这份录音证据, 能不能等到开庭时补充提交?”
  张觅雅略显疑惑:“可以, 但是为什么?”
  陆诚自己嗤笑出来:“我想先让她把出版的钱赚到手。”
  出版书通常二十万字一本, 谢青现在已经写了十万,再加上后面的几个月时间,至少可以有一本出版书上市,流程顺利的话可以出到两本。
  单定价不低于32,版税10%,首印30000册。扣掉诚书文化抽成的30%,每册到她手里也有六万多。
  她起诉绮文,绮文就算知道她和“诚书文化的神秘人”是同一个人,碍于诚书文化在业界的影响力,大概也不会轻易毁约,出版流程可以继续下去。
  但如果连录音一起提交上去,就不一样了。
  按照诉讼流程,法院受理后通知被告方,会将一切证据复制一份交给被告看。绮文听到录音自然清楚地知道他插手了这件事,势必翻脸,出版项目必定搅黄。
  诚然,如果双方解约,他可以另找合作方合作,也可以直接让诚书文化旗下的出版线来出版。
  可绮文给的价格很好,为什么不先赚一笔?
  张觅雅听得拧起眉头,又绷不住想笑,神情显得十分复杂:“这位……学弟,你是哪个专业的来着?”
  陆诚颔首:“文学系。”
  “你们文人怎么也这么雁过拔毛。”张觅雅嘲笑,想想又点头,“如果你们找的其他证据够用,那也可以吧。”
  洽谈愉快,陆诚原本想请张觅雅吃个饭,无奈对方行程太紧,婉言谢绝。
  三人便从酒店离开,陆诚心不在焉地思索还能找到什么证据,电梯门打开时抬眼,看到走在前面的谢青脚下有点飘。
  他怔了怔,笑了下。
  她自己对此显然没有察觉,没有察觉细枝末梢里都透出来的欣然。
  连气质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所熟悉的清冷上突然被覆上了一层温暖的愉悦。就像彻夜大雪后的初晨,橙红的阳光跳跃在街边厚厚的雪毯上,一眼看过去,是清凉的,又是暖融融的。
  陆诚一语不发,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突然转头,他才匆忙把视线压下。
  谢青含着好奇打量他:“陆总怎么弄来的录音?是故意的还是吃饭时偶然聊起来,随手录下的?”
  “……咳。”陆诚轻咳。“阴谋”被人追根问底让他有些窘迫,没有作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
  谢青愣了愣,反倒追问得更厉害:“怎么了?”接着有些担心,“合法吗……”说着已追上他,但他个高腿长又走得急,她想和他保持齐平就只好小跑。
  她边小跑边抬头打量他的神情,担忧道:“陆总?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有什么事没跟我和律师说吗?”
  她好像突然变得好奇心很重,弄得陆诚应接不暇。
  陆诚定住脚,扫了眼吴敏。
  吴敏反应很快,看向近在咫尺的大门:“我先去叫车。”话音未落已踏进旋转门。
  陆诚目光放低,落在谢青面上。
  素淡的鹅蛋脸上,一双明眸也正望着她。
  对视片刻,他轻笑:“很少听你这么多话。”
  她的话从来不多,如果说上一点儿“长篇大论”,那肯定是说正事的时候,说的都是有用的话。
  闲聊时,她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像这样一连串的追问从她嘴里说出来,陆诚感觉很是稀奇。
  谢青被他说得微滞,薄唇抿了抿,又道:“我没别的意思。”
  只是怕节外生枝。
  她对法律的理解很浅显,像大多数人一样,虽然说不上是“法盲”,但对各种大事小情在法律上的具体规定到底如何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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