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浑身不·着·寸·缕，优美的腰线往下密布着银色细鳞片。
那是有力的蛇身。
一直蜿蜒着盘旋，在月夸骨位置膨起后就收束而下，蛇尾微微上翘，在和风中惬意地晃动。
正下方有镜子一样的湖面。
苏瑭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映，美丽而神圣，心思已然归于纯粹，仿佛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神性。
她遥望四周。
很远的地方还有明媚的天地五彩日暮炊烟，前方不远处却已经被黑红光影取代。
这是她上次入梦的最后见到的场景。
黑红光影斑驳迷离的远处，是一座巨大的直冲天穹的暗红色高山。
山巅电闪雷鸣。
苏瑭能感觉到火一样灼热的空气随风吹过来，夹带着令人窒息的水汽。
她再次往那里飞过去，山脚下果然见到还有别人。
或者不能说是人。
那是两个巨人，一个红发一个黑发，一个操火一个御水，正在山脚下酣斗。
难怪感觉水深火热。
苏瑭远远观望，起初还感觉非常平静，但在黑发巨人被红发巨人一柄火剑刺穿心口的时候，她也跟着仿佛剧痛了一下。
眼前场景骤然消散。
下一瞬又从光影碎片中凝结起来，景象却发生了变化。
红发巨人不见踪影。
剩下重伤的黑发巨人独自立在山脚。
苏瑭已经看出来了故事情节，顿时屏住呼吸，就见巨人忽然身形胀大，陡然拔高万丈，浑身云雾水汽缭绕。
大脚一蹬，竟然就朝着高山之巅猛地飞去。
苏瑭想去阻止，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倏尔闭眼。
就听天崩地裂。
鬼哭狼嚎般的山风夹杂着碎石火焰飞旋而来，她睁眼时下意识闪躲，却发现那些不过都是虚影。
再看高山。
山巅已经轰然倒塌。
那是不周山，传说中顶天立地的天柱。
天空随着不周山山巅断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跟她被卷入这次梦境时一模一样。
苏瑭闭了闭眼，双手缓缓抬起，四面八方的五灵之气尽在召唤之下朝她汇聚而来。
没想到这次梦境竟然这么清晰地让她经历了全过程。
刚刚看到的是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于不周山之战，战败的共工撞不周山自杀——
捅破了天。
接下来，就轮到女娲了。
第116章 琴瑟诡鸣05
苏瑭悬立在高空，双手拂动间五彩之灵在指尖翻卷汇聚, 转瞬间, 人身蛇尾的长发女神纤细的身姿笼上巨大的五彩阴影。
就像是海蚌产珠，女娲在这时就是核心的那一粒细纱。
千锤百炼间明珠凝聚。
她此时心神已经基本融入到当时的经历中去, 仅仅留有一丝自我意识无声感叹——
原来五彩石是这么来的。
叹息间睫毛一颤。
抬眼已经又是新的场景，她仿佛位于风暴的内核，一路擦燃空气，朝着狰狞嘶吼的黑洞疾奔而去。
电闪雷鸣火海熔岩在那个刹那威势被放大了无数倍。
那是完全舍弃自我的大无畏大奉献，后世那些被父权统治者洗脑的人族子孙，要是亲身经历了此刻，绝对不会有人心生亵渎抹黑女娲。
周围烈火缠绕雷电加身。
苏瑭的本我意识几度飘摇, 觉得刹那间经历了千百次轮回, 一切无休无止。
却在某个瞬间，刺目白光伴随轰然巨响霹雳般骤然在天顶炸开。
整个世界都被照亮。
不周山倒塌带来的火海炼狱瞬间被驱散开去，黑红的色调换上耀眼的明光。
山海可平, 天裂可补。
苏瑭猛地惊醒。
双手条件反射似地抓紧床单, 骨节都微微泛白, 深吸一口气, 怔愣许久才睁开眼睛。
入目还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块干发巾, 垂在脸侧，她就那么赤着趴在床上大梦初醒。
稍微动了动胳膊，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感觉酸涩麻痛。
难道这次入梦时间很短？
她微微用力，整个人就腾空般跃了起来，下一瞬轻巧落地。
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浑身灵力充沛, 内窥时经脉干净到近乎透明，只有绚烂的五灵充盈其间。
苏瑭没有太过惊讶。
甚至动作都看不出什么特别，她只是从床尾捡起客房准备的睡袍轻轻披在身上，余光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床头的数位钟。
已经是上午十点。
果然又睡了整晚。
估计禽兽四人组还在补眠，昨晚到这边的时候毕竟已经是后半夜。
双胞胎倒是沉得住气，现在也没有来敲门，也没有用魂体悄悄穿墙进来，算是对她十分尊重了。
不知道他们夜游的结果怎么样。
也许天亮回来之后就各自进了客房休息吧，特别是温青昼，算起来已经被迫连续加班几天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
苏瑭赤足走进浴室，像是想要来个晨间浴，塞了浴缸开始放水。
又打开壁柜，认真地拿了各种浴盐精油仔细对比，像是在选今早用什么香味。
水声“哗啦啦”。
她动作自然地看着东西，灵识却悄然无声地伸出了触角。
刚刚醒来内窥的时候，先是发现丹田里除了跟五灵一起旋转的女帝鞭，还多了两朵火焰一样的东西，一个耀蓝，一个耀白。
虽然暂时不能百分百确认，但之前看明光抹山海的时候有点印象里面提到过女娲的几个法术。
除了五灵之术，还有造化神雷和造化神光。
第三次入梦女娲补天的最后，虽然看不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补天成功。
在五彩石被托上天顶堵住黑洞的刹那爆发的巨响和白光应该就是所谓的造化神雷和造化神光。
因为经历过梦境，苏瑭力量进一步觉醒，而获得了新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启钧觉醒了炼妖壶，灵力偏向于雷和火，因为本来他就是女娲的神器，算是造化神雷的衍生。
除此之外，苏瑭灵识内窥的时候还无意间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不是在她的丹田，而是在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里面。
前面也说过，为了防备石头里的大能，苏瑭偷偷分了一缕灵识附着在吊坠上面，这次从梦中修炼出来，不仅灵力大增，灵识操控也更加得心应手。
本来只是循例看看，她却惊讶地发现，这次那枚破石头不再是从前那样平平无奇。
但刚刚醒来的时候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为了不打草惊蛇，苏瑭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一边准备泡澡水，她正一边悄悄地窥探。
吊坠里的石头这时仿佛已经跟自己的灵识融为一体，看去时就是一片五彩灵力云。
有点眼熟啊……
苏瑭仔细琢磨半晌，眼前陡然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精油，指尖捏住小瓶取出来，转身试了试水温。
当然眼熟，刚刚梦境的最后女娲用五灵炼出的五彩石，最开始还没凝练之前可不就是这种形态？
这块破石头，是五彩石？！
不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补天的那块五彩石上面掉下来的碎渣。
就跟第二次入梦经历了造人之后就跟三生石建立了关联一样，因为她入梦经历了补天，现在跟五彩石也建立了联系。
五彩石本来就是女娲的五灵所化，她的灵识本质上也是五灵之术，难怪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但这么一块碎石，竟然随着伏城一起转世流传到现世！
伏城难道真的有伏羲血脉？
如果是伏羲，解释就比较合理，毕竟跟女娲有过一段缘分，能弄到五彩石碎屑不奇怪。
苏瑭关掉注水口，点了精油，伸手悠闲地搅了搅，看着不断旋转的水涡甩了甩指尖的热水，解开睡袍。
丝滑睡袍顺着白皙的皮肤一直垂落到脚边，她才缓缓抬腿。
将自己浸入芬芳温热之中。
这一过程中，她催动灵识，在五彩石碎片自身的掩护之下潜了进去。
“唔~”
苏瑭整个身子躺下去的瞬间舒服地叹息出声，掩去了那一刹那的惊讶。
缓缓闭上眼睛。
全部注意力放到了灵识视野里。
在石头里面，有人。
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即便早就猜测伏城的金手指是个上古大能。
但那些男频里附在戒指啊之类的东西上的都是一抹残存的神识之类的，苏瑭没想到自己会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那里远处有山水，近处有亭台楼阁，看起来像是仙境似的。
是被用法术开辟出来的一个芥子空间。
修仙界里默认芥子空间不能储存活物，暂且不考虑五彩石这个特殊载体是不是可以储存活物，那应该是一个魂。
想到这里苏瑭稍微冷静了一点。
立即用灵识再看，果然，那人用五灵之术来看，是幽冥的墨蓝色，而除了他之外，周遭其余环境物件都是五彩石的颜色。
一个完整的神魂，生前该多厉害，才能把自己弄进五彩石里躲避轮回千万年？
那人身披白袍，银发及地，原本坐在一处幻化出来的石凳上，背对着灵识的视线正在抚琴。
琴音萧瑟，看得出来抚琴的人心境也是同样。
大概是弹错了某个音，苏瑭不懂古琴，就见他忽然双手一按。
琴音戛然而止。
随即他长袖一挥站了起来，石凳石桌以及上面的古琴全都消失不见，都是他用法术在这片牢笼里化出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苏瑭差点就忘记了呼吸。
那人站起来之后才看清，白袍之下露出来的不是双足，而是一截蛇尾尖。
人身蛇尾。
五彩石。
伏羲。
虽然跟之前猜测伏城是伏羲血脉传承的逻辑相悖，但除了这个推断，苏瑭再也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首先人身蛇尾的远古大神本来就不多，还要跟五彩石挂钩，那男人刚刚幻化出来的古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伏羲琴吧……
但如果伏羲的神魂完完整整地在这里，那伏城又是什么？
神魂既在，就没有传承这个说法。
蓝离说的半条蛇……
会不会其实不是蛇，而是别的什么跟伏羲有关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小天使在问，哈哈，放心，蠢鱼没忘掉石头里还有个大能呢，早就安排好了的。
第117章 琴瑟诡鸣06
苏瑭思维发散。
启钧可以是炼妖壶, 白术可以是轩辕剑, 伏城为什么不可以是伏羲的某件法器？
石头里的白袍银发男人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同样被自己用法术幻化出来的虚无山水站了良久。
消失的凉亭又变成了山峦巅峰, 云雾缭绕间衣袂翻飞, 有三两仙鹤清啸着划破云层, 他就像随时要乘云驾鹤飞去。
苏瑭正想收回灵识, 男人忽然张开双臂，广袖牵开如飞翼, 银发翩跹。
下一瞬, 就从幻化的山巅纵身跳下。
她心头一惊，赶紧调整视角追过去，从山峦之巅俯视, 看到了在空中翻转过来的男人正面。
长长的银发和白袍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大半的脸, 但看清五官轮廓的瞬间, 苏瑭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没有跟他之间的记忆, 但她刹那间莫名确定。
他就是伏羲。
白袍忽然被疾风吹散, 飘向未知的远处, 男人赤·裸的臂膀和胸膛完全展露出来。
纯阳性的身躯，腰身往下, 同样银白色的蛇尾蜿蜒摇摆。
但是，在他之前被白袍遮住的胸膛心口处, 却隐隐泛着黑气。
苏瑭在浴缸里屏住了呼吸。
那是魔气！
还没深想, 她仿佛又看到伏羲凉薄的唇角勾起了一个笑，狭长双眼眯起，眼尾下弯成一个近似温柔的弧度。
他看到自己了吗！
心里电流窜过似的一惊, 却很快调整过来，他不可能看得到。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瑭立即从石头里收回灵识，躺在浴缸里久久没有睁眼。
她对自己最开始的猜测开始产生怀疑。
以为大能、不，现在该叫伏羲了，她以为伏羲是自己把神魂封印在石头里，也许是为了永生，毕竟随着世界的改变，正神也会陨落。
苏瑭知道上古洪荒之后世界灵气几度起伏，也许当时是遇到了什么天地劫难。
暂时把自己封印起来，即便肉身损毁，他也能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出封印，或是夺舍或是重塑肉身，得以重生在一个更好的时代。
但刚刚看到的场景，他指间的琴音、想要驾鹤西去的祈愿、纵身山巅近乎自杀似的动作，心口的魔气团，还有最后看到的那个像是解脱的笑容。
苏瑭莫名地觉得，他不想活。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神把自己关起来千千万万年，给关出了精神问题。
毕竟真实地存在于一个虚无的空间。
什么人也没有，鸟兽山川都没有，孤独使人老，也能让人疯。
最开始她以为“大能”怂恿伏城去猎魔，后来转移到她这里之后也不断提示魔物所在，就是为了不断吸收每次魔物被杀之后释放出来的魔气。
他必定是知道什么隐秘的禁术，可以用收集的魔气破开封印进而“复活”。
然而现在，苏瑭直觉他收集魔气，也许并不是为了“活”。
而是为了“死”。
她觉得自己脑中闪过一些破碎的念头，想要捉住却又毫无头绪。
门外敲门声响了几下停了。
应该是双胞胎在确认她有没有起床。
“哗啦啦~” 从浴缸里坐起，周身水温已经微微泛凉，苏瑭毫无所觉地站起身，浴巾也不扯，就那么光溜溜地走出去。
眉心微蹙，太专注于心头琢磨的事情，没注意到房间里站着“人”。
准确地说是鬼。
“抱歉。” 黑袍长发温和守礼的鬼帝大人立即背过身去，“我担心你，进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