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一身好水性,当初公公也是看中了奴才这一身好水性,说深潭里的鱼不好捞,又没法钓,得需要熟悉水性的去深潭下面捞鱼,这才要了奴才。适才,奴才一激动,不曾想打碎了汤碗。小姐如今成了娘娘,奴才…奴才愿意祝娘娘前程似锦……”
田柱子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前前后后都说的清楚明白,他家小姐就是个负心女。
田柱子擦了一把泪,哽咽到说不出话。一副伤心失望的情郎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造化弄人。古往今来负心汉听得多,负心女倒是少见。
袁贵人平日对白筠筠十分恭敬,出声道:“红口白牙,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柱子,你可有证据么?恬妃娘娘正得圣宠,你若是心中有半分依恋,此刻便不会令娘娘颜面扫地。可见,你言语中没有半分真话。”
“妹妹此话差矣。”德妃冷笑一声,“之前是痴恋,后来便是怨念,是恬妃受小柱子照顾在先,辜负了他在后。旧情人见面一激动,也是有的。何况他刚才差一点就被拉下去杖毙了。若非皇后娘娘及时阻拦,你我如何能看这一场旧情人相聚的好戏。”
裴昭仪素来很少掺和宫里的事,但凡说话都是能讲到点子上的,“皇上,依臣妾看,这奴才比仇人还要毒辣三分。恬妃妹妹的为人,臣妾还是知道几分的。别的不敢说,就这奴才的猥琐模样,恬妃又怎么会多看他一眼?更不用说苟且之事。”
皇后也道:“本宫也觉得裴昭仪所言有理。此事还需查个清楚,不能听这奴才的一人之言。”
白筠筠一直没做声,此时站起身,对着上座施了一礼,“臣妾有话要问他,还望皇上皇后准许。”
“你问便是。”萧珩面色冷冷的,脸色铁青。
“你以前在哪一处打杂?”
田柱子抬起头,“奴才在厨房啊,小姐您当真是忘了。亏得奴才时常给您带着吃的,还曾被罚过。奴才还教过您凫水,您也忘了。”
白筠筠又问:“想来你今日闹着一出,是预谋已久的,也是有帮手的。这魑魅魍魉的不止你一个,你有谁作证,把他叫出来便是。本宫也十分好奇,为你作证的人是谁。难不成是…桃枝?”
听得“桃枝”二字,田柱子面色明显一滞。她怎么会知道?
皇后也道:“你有谁作证,带上来便是。”
片刻,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被带了上来,果然是当年她的贴身侍婢桃枝。只见桃枝比之前胖一些,模样也比之前水灵。
可见,在这里过得不错。背后之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派上用场了。白筠筠猜测桃枝,并非毫无根据。一来桃枝是她的贴身婢女,二来当时进宫,被春杏半路打晕扔进了草丛,被有心人找到也不奇怪。
“奴婢桃枝,给皇上皇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皱眉:“桃枝,本宫问你,小柱子之前,是否在侍郎府厨房打杂?”
桃枝看看白筠筠,眸光闪烁,“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伺候小姐…恬妃娘娘多年,与小柱子人相识多年。”
不待有人问,桃枝继续往下说:“娘娘在侍郎府的时候受尽苛待,是小柱子常常照料娘娘。娘娘还曾对奴婢说起,小柱子为人憨厚老实,是个共度一生的良人。恬妃娘娘也曾想与小柱子逃出侍郎府远走天涯,谁曾想,恬妃娘娘后来进了宫。”
袁贵人问:“既然你侍奉恬妃娘多年,那为何没有跟着娘娘进宫,反倒来了避暑山庄?”
这话问的有水平。白筠筠赞许的看了袁贵人一眼。
“是啊,桃枝,你为何没有跟着本宫进宫?”
桃枝看向皇上,脸颊绯红,“娘娘许是觉得奴婢貌美,怕奴婢进宫争宠,这才没让奴婢进宫。”
白筠筠大笑,真亏她想得出来。仔细一看,桃枝的鞋子是刚刚换上的,白底绿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一身宫装是九成新的,面上敷着淡粉,唇上涂抹了娇红的口脂。耳边垂着珍珠坠子,头上一根鸟纹金簪。
这人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说实话,姿色当真不错。白筠筠问:“桃枝,小柱子,你二人何时进的宫?”背后之人谋划这个局,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真是费尽心思。
二人抬头相互看了一眼,“一年多了。”
“那今日又是何人将你二人安排在这里?”
小柱子急急道:“没人安排。”桃枝回答亦是如此。
阿琰年纪不大,却是知道眼前二人对母亲不利,小眼神跟刀片似的。
白筠筠又道:“你二人并非同时离开侍郎府,可是却同一时间进宫,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指认同一主子,这可真是莫大的缘分。”
这话里有无尽的讽刺,在座的嫔妃居然有人笑出声。
白筠筠看看萧珩,微微一笑,对着桃枝道:“既然这般有缘分,本宫想,不妨带你二人其中的一个进宫。”见桃枝睁大眼睛,眸中充满算计和喜色,白筠筠继续道:“紫福宫的太监已经够用,可是宫女尚缺一人。”
皇后已经心知不妙,这个女人太过狡猾,竟然使用离间之计。
桃枝抬头,“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白筠筠笑笑,“今日事,今日毕。只要你将事情的是非曲直说清楚,本宫既往不咎。”
小柱子见桃枝面带喜色,心中觉察不妙,出声阻拦:“桃枝,即使你进了宫,她也不会好好待你。”
白筠筠道:“今日这事之后,背后之人不会给你留下说话的机会,你信不信?两条路,桃枝,你自己选。”
桃枝低下头,心中打着小九九。皇后暗暗做了个手势,只见身后的常虹不着痕迹的退了下去。
第76章蟹将
“恬妃妹妹此话不妥。”德妃道:“你这是明摆着让桃枝说假话。宫里的奴才,如今都愿意去你的紫福宫,你用此话诱导桃枝,未免有所偏颇。”
桃枝并不傻,在宫里这一年,她的确看到了许多可怕之事。她也知道,这事之后,自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桃枝做了打算,今日上来作证,就格外精心打扮过,就为了入得皇上的眼。只要与皇帝共度一夜,飞上枝头就不必害怕了。
宫里这么些女人,长相不过如此,她桃枝又聪明又漂亮,胜过恬妃十倍,怎会混不出个人样来?
“奴婢桃枝,仰望皇上一丝怜惜。”桃枝舍弃恬妃,冲着皇上叩首,一行泪自眼角落下,颇有几分我见犹怜。
萧珩很气愤,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兴许他会多想一想。可是白筠筠特殊,他让暗卫在侍郎府查探了数月,一无所获。若是田柱子与她有什么旧情,又怎么会不知道?
再说桃枝,桃枝对白筠筠不好,是继室柳夫人安排过去的人。若有个男人在跟前晃悠,柳夫人第一个就知道了,绝不会容许白筠筠继续住在侍郎府。
萧珩还知道,白筠筠在进宫的路上将桃枝收拾了,换上自己身边的春杏。
这场拙劣的戏,显然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萧珩摸摸脸,哪个王八蛋往自己脸上泼脏水。
只是背后之人千想万想都不会知道,他萧珩是活过一次的人,白筠筠与前世判若两人,他之前怀疑她是九江王的细作,早就查了个底儿掉。
萧珩冷冷一笑,“桃枝,今日你若交代谁安排你二人出现在这里,朕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罢,看向田柱子,“适才你自己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当受火烤之刑。”
吩咐福公公,“去准备木柴火堆。”
桃枝和田柱子吓得直哆嗦,白筠筠趁机道:“桃枝,你是个明白的,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是为自己找条活路,自己选。若是说晚了,说不定那个火堆是你的。”
后面这句话比火堆还热,桃枝此刻压根儿没了爬上龙床的念头,想着能活就是好的。
田柱子看着侍卫将柴堆架起,手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打颤,可是…可是自己还有爹娘,还有兄弟姐妹,他不是一个人。背后之人说过,若是这出戏演砸了,他敢吐出背后之人,那全家十几口都不能活了。
萧珩动动手指,眼皮子都不抬,“把那个狗奴才挂上去。”
皇后蹙眉,委婉道:“皇上,姐妹们都知道您宠爱恬妃,可是此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个说法,日后对恬妃和大皇子名节有损呐。”
萧珩不理会,“挂上去!”
田柱子被侍卫拖着,转眼间挂在了架子上。一看身下的柴堆,田柱子当场吓尿了。去他娘的十几口人……
“我说我说,别点火别点火啊!”田柱子浑身抖如筛糠,眼泪鼻涕往外涌。
桃枝也吓得够呛,一听田柱子大喊,她也回过神来,“我说我说,娘娘,恬妃娘娘,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您可手下留情啊。”
众嫔妃撇撇嘴,这场戏不经看呐。皇上一吓唬就都招了?
桃枝和田柱子争着交代,当年把她们送进来的是个老太监,姓钟。平日里对他们照料有加,这回老太监找上他二人,教他们二人如何编造此事。
萧珩命侍卫传唤老太监。片刻,一名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太监被侍卫押了过来。
老太监面色有些僵硬,目光浑浊,但是并不慌乱。一上来便开始交代:“老奴做这件事,是因为老奴看不惯妖妃祸国,妖妃迷障了皇上的双眼,可是迷障不了天下人。皇上为了妖妃,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老奴今日就算身死,也为了天下百姓死的。”
说完,老太监口中流出一丝鲜血,抽搐几下,倒在了地上。
侍卫上前查看,老太监已经服毒身亡。
又是死无对证!线索全无!
赶尽杀绝,不给敌人留机会,和上次杜嬷嬷那回事如出一辙。
萧珩脸色铁青。皇后跪下请罪:“都是臣妾的错,一场赏鱼宴被几个心怀叵测的奴才搅成了这般。皇上难得出来散散心,臣妾百般想着取悦皇上,可是…都怪臣妾不好。”
明明是因为立太子一事惹出这些,在众人眼里是皇上太过宠爱恬妃的缘故,可是皇后却当众认错。皇后看似请罪,实则给了皇上下台阶,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保住皇上的颜面。
让众人看到,皇后端方大度,处处为皇上着想,的确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白筠筠冷眼看着这场戏。不得不佩服,皇后是最大的赢家。
既展示了自己的贤良淑德,又在皇上心里种下阴影。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容许他宠爱的女人有什么旧情人,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发。
哪怕这个旧情人是假的,同样可以在皇上心里种下疑虑。男人的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
萧珩将皇后扶起,皇后紧握皇上的手,面上有感动之色。“皇上不要生气,臣妾想,恬妃妹妹也不是那样的人。”
德妃面上也有一丝笑意。她白筠筠凭借什么活的这般潇洒?
皇宠!
若是皇宠没了,她还能活到几时?!
都等着看白筠筠笑话时,不料萧珩走到白筠筠面前,眸中尽是关怀之意,“手可还疼?”
白筠筠微微一笑,“好多了。”
“瞧瞧,都烫红了,朕心疼不已。”
皇后面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硬,她就不信皇上一点都不介怀。“御医,来给恬妃看看手。”
萧珩一摆手,“都散了罢。御医随朕到伊人馆。”今日闹成这般,赏鱼宴还赏什么赏。
阿琰懂事早,虽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可是知道有人欺负他母妃。阿琰拽拽萧珩的衣摆,“父皇,有坏人。”
萧珩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弯腰抱起他,吩咐福公公:“那两个贱奴严加审问,朕要知道谁在背后蝇营狗苟,行这等龌龊之事。”
皇后垂眸,掩起里面的情绪,再抬起眸时,已是关怀万分。“臣妾恭送皇上。常虹,去把本宫的玉兰膏送去伊人馆,那可是治伤疤的良药。”
*
白筠筠坐在窗前,阿琰捧着她的手,呼呼的吹气,“母妃,阿琰吹吹,不疼。”
“乖。”白筠筠抚着他的小脸蛋,心中拂过暖意,吹散了刚才宴席上的不悦。
萧珩坐在她面前,拿过药膏给她涂抹。其实烫的不厉害,就是有些红。
“真会查清此事,不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