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对这敬酒词不满意。
秦谦宇凑过来笑嘻嘻地看热闹,看得满眼都是带醉的起劲儿。
楚千淼连忙真诚极了地说:“任总,我跟您说实话吧,别人的脸能让我保持清醒冷静会思考,但您的脸实在有点过分帅了,现在它又离我这么近,我真清醒冷静思考不了,啥也说不出来!”
秦谦宇在一旁又是竖大拇指又是鼓掌,一个人起哄出十个人的效果:“千淼你这还叫啥也说不出来吗?!你这又是一段十级满格的马屁啊!真的千淼,要不是有桌子挡着我,我现在都想给你跪下拜师!你这马屁道行太厉害了,你要是在我们那你能横行金融街!”
楚千淼一脸的戒骄戒躁:“秦哥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任炎用他那碰什么什么变得高级的好看手指叩了叩桌面。
楚千淼立刻转头,一脸虔诚,双手举着酒杯往前送:“任总,敬您!”
她敬得诚心诚意。
感知到她的诚心诚意,任炎忽然一笑,那笑容有点拽拽的邪邪的味道。
“算了。”他笑了一下,说。
他的笑和他的话都来得有点没征兆,不只楚千淼,连秦谦宇都发了愣。
“啊?”楚千淼看到任炎又把酒杯放回去了,她忍不住发出疑惑。
——又不喝了吗??
她心底纳闷地想着。
“会开车吗?”任炎忽然又发声提问。
“会的……”楚千淼不明所以地回答着。她感觉自己一个没喝酒的人,思绪好像被酒给煮过似的断断续续,她完全在被一个喝了酒且还没少喝的人牵着走。
这功夫余跃又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正好看到楚千淼冲着任炎端酒杯,他立刻“呀哈”一声说:“哎?!小楚律师你可真不够意思啊!我敬的酒你一口没喝,结果你偷偷跟任总一个人儿喝!”
任炎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手指搭在楚千淼的手腕上,一压。她端在手里的酒杯被顺势放回了桌子上。
“她就别喝了,我和小秦都喝了酒,没法开车,等会我得请小楚律师当回代驾。”
余跃想了下:“您那车是得开走,搁这放一宿别说您,我也不放心,万一让哪个喝多的给划一道子呢!”他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说辞,再一次放过楚千淼。
楚千淼低头看着自己手腕,有点心猿意马。
刚才被任炎按的地方,天啊,她觉得那里的皮肤好像变得高档了呢。
吃吃喝喝地又过了一个小时,酒席终于散了。大家例行的用酒言酒语彼此寒暄后,各自告别,各踏各的回家路。
秦谦宇自己打车先走了。楚千淼也想打车,却被任炎叫住。
任炎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丢:“不是说了让你做代驾吗?你真当我只是说说?”
“……”她还真当他只是说说。
任炎先上了副驾。楚千淼于是也跟着上了车。
楚千淼坐在驾驶座上,动来动去动来动去,调了好一会座椅距离和方向盘高低,调得都有点神经质了,她才终于对任炎说:“好了,任总,可以出发了!对不住我处女座,调不到最舒适那个值,我就浑身难受没法开车!”
任炎斜睨她一眼,嫌弃很无声。
“任总您住哪?”楚千淼忽略那份嫌弃地问。她小人不计大人过。因为计也计不过。
“就往你家那边开吧。”任炎说,“我顺路。”
???
——您知道我住哪啊您就顺路。
“您是说往丽泽桥那边走,您顺路是吗?”楚千淼问。那是上回和余跃吃饭那次,吃到很晚之后,任炎开车把她捎回去的地方。但上个月那房子到期了,房东一个开心就把房租价涨得巨猛,她和谷妙语扛不住,已经搬了家。“任总那什么,我不住丽泽桥那边了,我现在住洋桥。”
任炎转头瞥她一眼,语气轻淡:“那就往洋桥那边走。我也顺路。”
“……?”
——您到底住哪啊,我去哪您都顺路?您这样到处迁就我的住地我可要想入非非了我跟你说!
楚千淼心里噼里啪啦地闪着胡想乱猜的小火花。
任炎看着她,一眯眼,像个消火栓似的开了口:“我房子多。”
“……………………”
楚千淼觉得自己一天天的心可真大想的可真够多。
第17章 重新认识下
楚千淼又虚心地问了任炎一句:“任总,您说个具体地址?我先把您和您的车安全送到地儿!”
任炎默了两秒钟后,说:“就先往你住的地方开,等到了那里再说。”
“得嘞!”楚千淼也不再追问,准备开路。
她想任炎应该是很宝贝自己家庭住址的那类人——除了爹妈和快递,谁也别想知道他住哪。一般这样的作风都是防异性防出来的。
楚千淼准备启动车子前,搞了一套很隆重的动作:她一边深呼吸一边把两手编在一起,前撅撅后撅撅,又把编在一起的手拆开甩啊甩,再把一手压在另一手的关节上,咔咔地按出响……整个流程很像准备和人动手干架之前的热身。
任炎本来目视前方,后来没忍住瞥了她一眼。
“紧张?”任炎微微一皱眉。
楚千淼嘿哈一笑:“不紧张,就是头回开大奔,我隆重一点也算是对它有个起码的尊重!”
任炎嘴角微微一挑。
楚千淼往方向盘旁边歪歪头,研究怎么打火。
但第一次,她居然打火没打着……
任炎微皱的眉变成了正式皱:“楚千淼,你确实有驾照吗?”
回应他的是车子轰轰轰被打着了火的声音。
在发动机的哼哼声中,楚千淼转头对任炎一笑:“当然!”她话音一落,一脚油踩下去,车子跟加了掺了兴奋剂的油似的,呼地蹿了出去。
任炎整个人被惯性顶得用力朝后压向椅背。
“嘿,大奔就是不一样,这推背感,绝了!”楚千淼打着方向盘,顺着停车场的弯道往地上爬。
轮胎在停车场地面上擦出滋滋声,像小耗子被捕鼠夹夹着了尾巴一样。
车子爬到地面上,爬进夜色里。这是北京难得拥有好夜色的一个晚上,没雾没霾,月明星亮。
楚千淼扒拉着方向盘,指挥着车子从辅路冲进主路。
并好道,她又加了一脚油门。
任炎终于忍不住又叫了她名字一声。
“楚千淼。”
“啊?”楚千淼看着前面的路,应答着。
“我年薪高,命值钱,你慢点开。”
“……哦。”
她把车速降了下来。但没过一会,就一脚油又把速度踩了上去。
任炎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抬起了右手臂,手肘支在车窗棱上,手掌撑住额头,挡住了眼睛……
忽然他被一声喇叭惊了下。他马上发现这声喇叭响是楚千淼制造的。
他转过头,看向楚千淼。他想告诉她已经半夜了,别按喇叭。
但没等他开口,楚千淼先怒气冲冲落了车窗,冲着车窗外并排的一辆车喊:“大哥你双黄线上也随便掉头?你自己倒是方便了,害别人撞车怎么办!”
任炎一时看愣了。在他印象里这姑娘一直嘻嘻哈哈的,从来没这么冲过。
楚千淼随后升起车窗,呼呼喘气。
任炎瞥着她。
气居然还没消呢。
蓦地车子猛地一停,随后他又被“啪”的一声吓了一跳。
这回是楚千淼把车紧急踩停在十字路口,因为前方的黄灯跳成了红色。
他给震荡在安全带和座椅靠背之间。他现在有点后悔没叫真正的代驾了。
他听见她生气地拍了下方向盘之后说:“前面那人怎么红灯还过马路,太不注意安全了吧!怎么拿自己命这么不当命?哎呀好气!”
任炎瞥着眼前的楚千淼,他感觉像看到了她的另一种人格。
红灯变绿,楚千淼松刹车踩油门,把车子开出了速度。
“前边那车过分了啊,并道不打转向灯!这些人也不能因为是半夜开车就这么放肆吧?交规又不是一到半夜就失效!”楚千淼看着前面的车怒气冲冲地说。
任炎忍不住了,他叫了一声:“楚千淼。”
“哎?”楚千淼一边看路一边应着。
“你是不是有路怒证?”
“……”楚千淼愣了下,怒气冲冲的气势软了下来。“不,路怒症太局限了,我是怒症!我……我到哪里都路见不平一声吼!”她强行狡辩。
任炎却哧地轻笑出了声。
楚千淼扭头去看右侧的后视镜,顺势她瞄到任炎把手搭在领带扣上,一左一右轻轻地拉松了它。他把第一颗衬衫扣子解开了。他脸上的笑痕还没有退干净,微眯的眼睛有一点迷离和慵懒。
月色太美,夜色太温柔,他笑得太突然,样子太性感。楚千淼手一抖,把车开得也一抖。她赶紧收回眼神看前方的路。她的路怒症不见了,被那噗嗤一声笑给治好了。
她能感觉到任炎随着这一抖在转头看她。
“你是不是要逼我酒驾?”
她看着前方的路连声保证:“任总!不,学长!你放心啊放心!我肯定能给你全须全尾全乎身地送到家!”
任炎听到那声“学长”,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树影倒流,月明天高,真是个景色不错的夜晚。他嘴角轻轻抬了抬。
“楚学妹”。他突然开口,叫得楚千淼浑身过电似的一愣。
“记着你打赌输给我一个赌注。”
楚千淼知道他在说之前他们在狄冲杜然曾强三个人身上打的那个赌。谁输了,谁满足赢了的人一个要求。
“哦。”她回答得乖乖的。“那你提要求吧,求别太难办到……”
“我现在还没想好,先存着吧。说起它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有这么个事。”
“……哦。”您可真是忙得日理万机都一点不带忘了让自己别吃亏的。
又是一个红灯,楚千淼把车踩停。她飞快瞄一眼旁边的任炎。他靠在椅子座背上,慵懒地微眯着眼。
他平日里和人保持距离的那道无形结界好像给这夜色融掉了不少。此一刻的他变得似乎可以容人接近了。
楚千淼心念一动,脱口说:“任总……其实……我在大学见过你,学长,”她观察他的表情,“不只一次。”
任炎轻轻撩了下眼皮,看向她:“嗯,不稀奇。在学校时见过我的人多了。”
楚千淼:“……”
真臭屁喔……
她决定换种说法。
“学长,我是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咱俩有好多次交集呢,你还记得不?”她转头看着任炎问,眼睛比外面的星星还亮。
任炎从她的视线里撇回头。他向前看了看,告诉楚千淼:“绿灯了。”
楚千淼连忙回正身体脑袋和视线,发动车子。
车子开平稳后,她听到任炎问她:“我们有哪些交集?”
楚千淼叹口气。他真给忘了。
她马上又打起精神,决定给他提提醒。
“就,有回你们金融本科上大课的时候,我去了,然后当时我的座位就在你的座位前边,咱俩还说话来着呢……学长你还记得吗?”
“目前没什么印象,你再说得具体点。”任炎的声音经过城市夜色的浸润,更磁了些,更沙了些,落在耳膜上时,好听得像在给耳朵做spa。
再说得具体点——楚千淼想了想当时的具体情况。那时她读大一,不知道怎么回事,宿舍给调到了外系,她跟三个大三的金融学姐住在一间宿舍里。有一次三个学姐有事不能去上课,找她去给她们仨答到。她严重怀疑学姐们不识数,但学姐们对她说:淼淼别怕,这堂课的老师岁数大,眼睛花耳朵也不灵光,你捏着嗓子变三个声替我们仨一一答到,老爷子肯定发现不了!去把皮卡丘!
她就真的去了。
结果……差点出丑给轰出去。而当时任炎就坐在差点出丑被轰出去的她的后面。后来她才知道他不是本科生,也纳闷他为什么会混在本科生的课堂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时在他面前出了丑。
算了,这么不美好的场景,回忆起来也是丢分。想不起来也罢。
“关于这一次的交集嘛,不重要哈哈哈!我们就不具体聊了吧哈哈哈!学长来,我们来说说另外一次!”楚千淼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干笑着说。
任炎眉心微皱:“另外一次是什么情况?”
楚千淼来劲地说:“那次可不得了,那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大活动!就是咱们学校的篮球赛,你上场了,带着你们系一路冲进决赛。当时别人都说你是队伍的主力,关于这个形容,我特别不同意,区区主力这个词,怎么够形容你当时的英明神武伟岸英俊呢?你明明应该叫作队伍的灵魂、队伍的太阳、队伍的神!”楚千淼一边开车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
她说起这些事时,脸上好像在放光一样。
任炎觉得有一件事很神奇,有些马屁别人说起来,他听一耳朵就腻歪得要死,但她楚千淼说起来,却能把这些马屁美化得清新脱俗真情实意,他不论用哪只耳朵听都觉得还蛮受用。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看她,她目视前方,黑头发白面庞,鼻梁挺秀,嘴唇红润。那两片嘴唇此时兀自在兴高采烈地讲话:“学长你还记得那次比赛吗?学长?”
得不到回应,楚千淼飞快转头瞄一眼任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