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服——红九
时间:2019-05-08 08:52:23

  大家一边寒暄一边等着企业提前约好的车赶来接他们去预定好的酒店。
  任炎正和张腾说着话的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他把电话接通,喂了一声,说了句你好。
  刚刚任炎和张腾是并着肩聊天,楚千淼就站在他们肩膀与肩膀的缝隙后。从任炎手机里正向外漏着音,她和张腾都能听到。
  漏出来的音正给打电话的人自报家门,说他是名记者。
  楚千淼站在任炎肩膀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了声:“请稍等一下。”然后他把手机拿离耳朵看了下。
  楚千淼想他应该是在观察那个手机号码,看是否能瞧出什么端倪。
  随后任炎又把手机贴回到耳边,言简意赅:“请说。”
  楚千淼从漏出的音里听出了个大概。这位自称是记者的人,告诉任炎,他本来想联系瀚海家纺董事长周瀚海的,但他的电话似乎不接陌生来电,所以他才打给他。
  至于他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告诉他们一声,瀚海家纺虽然拿到发行批文了,虽然马上就要敲钟了,但其实它埋着一个雷。假如这个雷被引爆,那瀚海家纺的ipo将会被炸得粉碎,止步于此。
  任炎侧转了下身,躲了下从他面前跑过去的行人。楚千淼于是得以看到任炎半侧脸颊的表情。
  他完全没有表情,一派波澜不惊。楚千淼想他真是镇定,想必项目做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也经历得见怪不怪了吧。
  任炎很平静地对着手机问:“那么请问,您有什么指教。”
  那位记者说:“你懂的。”
  任炎立刻说:“我不太懂。”
  “任总,别兜圈子了。你要想好,这个雷一旦报道出去,瀚海家纺ipo可就完了。”记者说。
  楚千淼都听出来了,这记者是在要好处费,封口费。但任炎还是一副的确不懂的样子和他兜圈子,就是不往“你想要多少钱”上说。
  她想她要是那个记者,她得急死,怎么遇到这么不上道的人呢。
  “你先说说这个雷是哪方面的吧。”任炎说。
  “怎么,觉得我是在诈你?你放心,雷是扎扎实实的雷,是足够让瀚海家纺停止上市脚步的雷。所以任总,别兜圈子了,好吗?”
  “兜圈子的是你,你不说具体点,我们怎么进行下面的谈判呢?”任炎说。
  漏音中传来那个记者的笑声。楚千淼和张腾都竖着耳朵一起听。她看到张腾听得皱起了眉。她意识到了事态可能不那么轻松,尽管任炎表现得一派波澜不惊。
  “任总既然怎么说了,那么好,我就告诉你好了,是知识产权方面的雷。”
  楚千淼看到任炎眯了眯眼。她知道他一定正在脑子里电影特效般地过着瀚海家纺知识产权方面的资料。
  随后他说:“知识产权怎么了?”
  记者透过手机笑两声,说:“任总,再问可就不合适了,想知道后面的内容我们还是先谈一谈别的吧,比如这个知识产权的价值。”
  “你刚刚说什么?”任炎敲了敲手机话筒,“我在机场,比较吵,没有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记者重复:“我说我们先谈谈别的。”
  “什么?”任炎让秦谦宇跺脚,“太吵了,麻烦再说一次。”
  他如法炮制了三次。
  记者终于没了耐心,不耐烦地说:“我说我们先来聊聊这颗雷到底值多少钱怎么样!”
  任炎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他们去酒店的车到了。他们全都上了车,直奔酒店。
  到了酒店任炎就招齐大家到他的房间开会。他把周瀚海和余跃也叫上了。
  他带着大家连夜又过了一遍知识产权方面的所有资料,过得非常仔细,过得每个人的眼睛都几乎变成了显微镜。尤其曾经引起内部纠纷的那项专利,他们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看了两遍,最终确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才松口气。
  楚千淼记得任炎曾经说过,狄冲当初敢那么和公司对着干,背后十有八九是有瀚海家纺的竞争对手在撑腰。
  她于是在休息的时候问任炎:“那个记者,会不会跟狄冲有关系?是不是他们联手在捣什么鬼?”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他们,我们反而不用担心,因为就算狄冲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理不在他那里。怕就怕,不是狄冲。”
  大家自查了一轮都没什么问题,放下心来,没再理会那个记者。
  大家继续保持雀跃和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敲钟仪式。
  但就在敲钟的前一天,当所有人的心情都把紧张和期待绷到一个顶峰时,任炎收到了监管部门的一条紧急消息。大家都在他的房间里心如油煎地消化着这条消息。
  有人举报瀚海家纺的董监高存在违规行为,请保荐机构和发行人律师对上述事项进行核查,说明核查过程、提供相关依据并对上述事项是否构成重大违法行为、是否对首发构成障碍发表意见。期间瀚海家纺ipo暂缓发行。
  只差临门一脚,瀚海家纺ipo被证监会紧急叫停。
  当晚便有新闻报道出来,称瀚海家纺ipo暴雷,已被证监会紧急叫停,新闻稿里洋洋洒洒地描述了瀚海家纺的董事如何违规,保荐机构如何失职不察。
  新闻稿被沸沸扬扬地转载,很快形成了话题。
  任炎接到很多通电话,有他公司领导的,有他同行朋友的,也有其他记者想约采访的。
  楚千淼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是她来面对这件事,她八成早慌了,即便不慌,也会焦躁得像只没头苍蝇。而这个时候还有那么多电话打过来烦她,她一定会发脾气吼回去。
  但任炎却始终冷静。他先向公司领导申明,问题不算严重,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再一一回复致电过来的同行友人,谢谢关心,但现在有点忙,回头再细聊。最后连对那些记者他都客客气气,礼貌周到地请他们静待消息。
  楚千淼不知怎么,看着任炎这么井井有条地处理问题,心里涌起一丝类似心疼的感受。
  他一个人扛下压力。他不给团队其他人带去任何心慌和焦虑。他真的像支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的,撑住了大家。
  可是谁帮忙去撑撑他呢?似乎只有他自己。
  任炎讲完一通电话后,收起手机。
  楚千淼忽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一边嘴角抬起,有些戏谑地、自嘲地那么一笑。
  她试探性地叫了声:“任总……学长!”
  任炎循声转头,看着她,还是那么笑着,说:“我没事。”顿了顿,他说,“我只是刚才忽然想到,原来那个记者很狡猾,他应该很了解我们之前在知识是产权方面有过内部纠纷,所以他故意说这个雷是知识产权方面的,好移走我们的注意力。但其实真正的雷却并不在这里。”
  楚千淼听着这些话,她想她的确还是经历得太少,因为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今她又让职场的尔虞我诈开了番眼界。
  她脑子转了转,问:“所以那个记者,应该就是和狄冲有关系吧?”
  张腾说:“显然他们脱不了干系。”
  任炎说:“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暂时顾不得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眼下这颗雷。”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中的司马任炎魅力两米八~~~
 
 
第40章 他真的很棒
  一众人第二天都乘了早班飞机飞回北京。
  到了首都机场, 周瀚海提前安排来接人的公司车队已经就位。任炎带着秦谦宇他们几个、张腾带着楚千淼,大家都跟着周瀚海余跃直接赶回瀚海家纺。
  到了瀚海家纺,几方人马又直驱周瀚海办公室。周瀚海还来不及落座, 就打了内线电话给一名叫许军昂的股东兼董事,让他以最快速度滚来董事长办公室。
  许军昂就是那名触雷的董事。
  根据举报内容, 许军昂他在这个月通过二级市场购买了某上市公司4%的股份, 另外有个叫田平安的人, 通过二级市场购买了同一家上市公司42%的股份。
  而两个人之间,有一份一致行动人协议。
  这样两个人合计购入的上市股份就达到了82%,已经超过了披露线5%,这是需要向证监会、交易所做出书面报告并通知上市公司进行公告的。
  但两人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尽到披露义务, 属于违规增持上市公司股份。
  就是这个违规行为, 让瀚海家纺的上市脚步被紧急叫停。
  楚千淼和所有人都等着许军昂从门口赶紧出现。
  以往楚千淼到周瀚海的办公室来,都会忍不住逗逗一鱼缸的发财鱼。但这回她是一点逗鱼的心思都没有了。
  领导们都坐在沙发上列着架子等着审许军昂, 她和秦谦宇这些小兵拎了椅子坐在沙发后面,腿上架着笔记本,做好随时记录下领导们等下会审说的每一个字的准备。
  很快许军昂就赶过来了。他进屋时带着一脸赴死请罪的愧疚。
  楚千淼在尽职调查董、监、高(董事、监事和高管)和核心技术人员情况时,与许军昂有过接触。他是做市场出身的, 酒量好, 讲义气,和周瀚海一见如故,半年前被周瀚海从别的地方挖了过来。他一来周瀚海就给他了股份。
  在楚千淼的印象里,许军昂是个很直率很豪爽的北方大汉, 和周瀚海绝对的一条心——谁要是说他不好他会笑呵呵地听,可谁要是说周瀚海一个不字,他立刻就能拍桌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故意去做背叛周瀚海的事呢?
  虽然在人性上已经小跌过两次跟头,但楚千淼依然不愿意相信,所有人都会为了利益去背叛情义。
  眼前的许军昂正对着周瀚海狠狠认错,认得眼眶都充了血。
  然后他说:“周总,各位,很惭愧拖累了大家、拖累了公司,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下了套了!”
  周瀚海让许军昂把事情经过从头讲起。
  许军昂说,他是三个多月前在饭局上认识田平安的。田平安人很热情很豪爽,他们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于是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平时常常一起切磋炒股投资什么的。
  “后来田平安说他认识个投资顾问,股票投资方面的行家,非常厉害,不如哪天三个人见见面一起聊聊。”许军昂说,“我和他还有那个投资顾问很快见了一面,我们三个人聊得挺好,我和田平安都觉得他挺专业,就一起和他签了份协议,让他帮我们打理一下股票什么的。结果,他妈的!”
  许军昂缓了一会儿情绪,才接着说下去。
  结果那天他和田平安还有那个投资顾问一起喝酒,他喝得有点多,委托协议当时他就翻一翻,没仔细看。他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但其实里面埋了一句话,是他和田平安具有一致行动人关系。
  “昨天一出事我赶紧给田平安打电话,我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给我个交代吧?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可没想到,我草田平安他大爷的!”
  楚千淼觉得这个北方大汉也真是气得急了,不管在场都有谁,脏话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他一开始还敷衍着接我电话,说他也懵,后来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直接把我拉黑了,我现在想找他这人都找不着!我这才寻思过味儿来,他和那个投资顾问是联合给我下套呢!周总,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和瀚海家纺!”
  听完许军昂的叙述,连贯了一下整个过程,楚千淼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三个多月前的饭局上,许军昂认识了田平安。三个多月。原来在那么长时间以前,就有人有所谋划和行动了。
  原来人决定发起坏来,可以这样耐住性子谋定而后动,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就为了给别人下绊子使坏。想想真是可怕。这份坏心思里,除了包藏祸心,还包藏着谋略和伏击。原来职场商场上,有人肯为做一个坏人如此下功夫。
  周瀚海打断了许军昂泣血的认罪和自责,他让他保持安静。接下来他和任炎、张腾一起分析这件事情。
  楚千淼看到任炎轻轻皱起了眉。他说:“很明显,有些人早早就不想让瀚海家纺上市,或许因为仇视瀚海家纺,也或许因为上市后的瀚海家纺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占据越来越多的市场份额。所以他们特意在公司敲钟前搞这种小动作,也真的是费尽心思了。”
  楚千淼从刚才任炎说话开始脑子里就一直在高速运转。她在想一件事情。
  想着想着一抬头,撞上任炎向她看过来的视线。任炎好像读懂了她脑子在想什么似的,直接点她的名:“楚律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楚千淼向耳后掖了掖头发,说:“我是觉得对方下手选人选得很准,他知道从董监高里找下手对象,也知道董监高里爱喝酒、爱交友、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最容易进套的人是许总。所以我在想,对方对瀚海家纺公司的情况、对瀚海家纺人事的情况,真的都非常了解。”她顿一顿,说,“如果是狄冲联合了谁在搞鬼,但他被辞退的时候,许总刚被周总挖过来,他还并不了解许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千淼说到这里停下来,她向任炎看过去,他对她轻轻一点头。那一个轻轻点头里,有着对她推测的赞许。楚千淼垂下眸,忍不住又向耳后掖了掖头发。
  周瀚海出了声:“楚律师虽然年轻,分析问题却很透。”他转头对余跃说,“公司里面还是有老鼠,再清查一遍吧。”
  余跃应声说好。而后他愤愤地说:“狄冲闹腾那次,任总提醒过我,那次我就查过一遍了,清出去俩货,没想到还是没清干净。”他恨恨地磨后槽牙,“我看这么怕瀚海上市之后做大的,准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格岚尔家纺没跑了!”
  张腾说:“但我们没有证据是格岚尔家纺在背后部署这件事的,而且目前重要的不是找到底是谁给许总挖的坑下的套,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眼前的问题。”
  *
  许军昂最终因为违规增持上市公司的股份受到证监会的行政处罚。
  瀚海家纺辞去了许军昂的董事职务。随后任炎组织大家写好材料,回复证监会:根据《行政处罚法》规定,辞去许军昂董事职务属于“主动消除或者减轻违法行为危害后果的"行为,因此应认定为不构成重大违法、对首发不构成障碍。
  证监会结合综合情况,接受了这个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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