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pad甩到一边,不看了,关灯睡觉。本来还有点担心,受了这么多吻戏的刺激,怕不是睡着以后得做个春梦。
结果一夜无梦,她居然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起了床,她一面放心一面又有点失落,怀疑自己是不是少女心已经死透了,看了那么多湿吻都无动于衷的。
收拾妥当到了力涯的尽调办公室时,她意外发现,秦谦宇他们几个人的脸色各个都很吓人,全都是苍白里透着点菜色。他们的状态也都很萎靡,秦谦宇拄着头看底稿,刘立峰直接趴在桌子上哼哼,崔西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深呼吸。
她赶紧问秦谦宇:“秦哥,怎么的,你们昨天吃火锅的时候,涮毒蘑菇了?”
秦谦宇一声“去!”,然后哼唧着告诉她:“别提了,你昨天被人劫走就对了,我真后悔我没跟你一起走!昨天可真是个见鬼的日子,任总不仅和我们一起吃火锅,还酒量大开,领着我们一起喝了六瓶茅台!!千淼啊,四个人,六瓶白酒啊!!!他把我们全都给喝喷吐了!”
他说到喷吐两个字时,刘立峰趴在桌子上还配合地哼哼了两声。
楚千淼听得下巴耷拉得都归不了位。
这是什么情况???
她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没发现任炎的身影,于是问:“任总呢?他也喝吐了吗?”
秦谦宇说:“他从头到尾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中途去了两趟厕所。每次回来之后他都跟用六脉神剑把酒逼出了身体似的,继续面不改色地喝。我严重怀疑他是去吐完了回来接着喝的。昨天我估计啊,他一个人就喝了两瓶不止!”
楚千淼眼珠都听凸了。
“任总这是遇着什么大喜事了,怎么喝得都不要命了似的?”
秦谦宇哼唧着说:“我现在不想知道他到底遇到什么大喜事了,我现在只想祈求他再也不要参加我们的员工聚会了!太可怕了!要命啊!”
刘立峰又趴在桌子上哼哼两声,算是声援秦谦宇。
过了一会儿任炎来了。
楚千淼瞄到他面色发白。
秦谦宇问了声:“领导你没事儿吧?”
任炎瞥他一眼,声音冷淡:“我看起来像有事吗?”
秦谦宇一缩脖子,回去继续看底稿。
但楚千淼觉得任炎其实是有事的,她明明看到他在揉他的胃。
她想他昨天一定是吐过了,并且吐得还很厉害。
两瓶白酒如果是她喝下去会是什么样?可能直接就死透了吧。
简直不敢想象,他昨天怎么喝得那么疯狂。
任炎昨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想醉一下,麻痹一下自己,可昨天的酒像和他作对,越喝越叫他清醒。
他去吐过两次,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从来也没有喝到吐过。
身体明明已经被酒精攻击到极限,可神智偏偏背离他希望糊涂一下的意愿,始终清晰。
喝到后面,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的胃在用抽搐和疼痛对他提出抗议。
回到酒店后,他挖着嗓子眼,想解救一下自己。可是除了酸水苦水,什么都不再吐得出来。
之后一整晚,他的胃都跟他狠狠闹革命,一直闹到早上上班,闹到他去钱四季的办公室开了个会又回来。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自己的胃赌气,还是他愿意看自己身体难受一点。身体的难受总好过精神的难受。总之他没打算找点胃药来安抚闹疼痛革命的胃。
他也没有表现出他今日是揣着一只疼痛的胃在上班,但从钱四季那里开完会回来,他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有一盒胃药。药盒上贴着便利贴,上面有娟秀的字迹,在对他说:
任总,胃疼可大可小,吃点药吧。
心像被拳头攥了一下,失了血又回了血,死过一瞬又活过的一种诡异的疼和舒坦。
他抬头找了一圈,字迹的主人不在屋。
他问了声:“楚千淼呢?”
趴在桌上的刘立峰哼哼着答:“和老秦一起,被柯明军叫去对资料了。”
他坐下,服了胃药。
闹脾气的胃终于乖下来,不再那么疼。
等人都回来了,他宣布了一个消息:“力涯改制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进入辅导期。晚上钱四季宴请各个中介机构吃饭。”
消息宣布完毕,秦谦宇率先哀嚎:“完犊子了,晚上再喝我八成会死!”
刘立峰趴在桌子上继续哼哼,崔西杰仰在椅背上继续倒气。
楚千淼回头偷瞄任炎一眼。
不知道他吃药了没有,他还抗不抗得住晚上那顿饭局。
晚上的饭局上,楚千淼见识到了什么叫彻底的唯心主义。
企业的人平时一个个那么能察言观色,今晚愣是全都变成睁眼瞎,谁也看不出来任炎脸色不好,谁也不相信他说他今天不能喝,他们一意孤行坚定地认为任总不喝不够意思,你本来就白,可别拿天生丽质当不喝酒的推辞。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只认为自己想认为的。
于是一杯杯酒裹挟着盛情难却,往他嘴边涌,不喝就是不够意思,不够意思以后还怎么一起合作?
任炎没办法,喝了几杯。几杯下肚后,他脸色愈发白起来。但企业的那些睁眼瞎们,越来越瞎,死活看不出他脸色的异常。
楚千淼觉得酒桌上有时候比阎王殿还不讲人情味,简直他奶奶的!
崔西杰鸡贼得很,喝了两杯就跑出去哇地吐了,然后被人架回了酒店。
只剩下楚千淼秦谦宇刘立峰帮任炎一起撑。
楚千淼觉得自己投桃报李的时候到了。他以前给自己挡过那么多酒,今晚是时候回报他了。
楚千淼把企业敬向任炎的酒技巧性地都引导到了自己这里来。起初任炎不让,抢在她前头把酒端过去喝掉。
后来楚千淼和已经全面喝废掉的秦谦宇、刘立峰商量:“看见了吗?任总的脸,白得快进太平间了!他再喝估计我们得去给他买寿衣。你们俩呢,现在也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再喝估计也要胃出血。所以现在,只有我能保卫一下领导宝贵的生命。但领导不让我上战场,要不,你们俩帮个忙,一左一右锁住他?”
这二位都是护炎狂魔,确认过楚千淼的确有一点酒量之后,和她达成统一战线,一左一右坐在任炎两边,任炎要站起来抢楚千淼酒杯,他们就用四只胳膊锁住任炎的两只胳膊。
任炎被他们气到发笑:“你们让一个女孩子帮我顶酒吗?”
秦谦宇悲壮地说:“领导我确认过,我千淼弟弟其实比我能喝,你让她冲锋一会,等她冲差不多了,我把她替下来,由我来胃出血!”
任炎被锁得不能动,看着楚千淼一杯一杯喝,他的心就被拳头攥了一下又一下。那种心脏失了血又回了血,死过一瞬又活过来的诡异的疼和舒坦,一下一下冲击着他。
他发现她确实有一点酒量,这倒叫他挺意外的。她嘴巴会说,酒被她喝得一点都不吃亏,她一个人敬酒,总能勾连起企业的一片人跟着一起喝。她喝半杯已经忽悠得对方喝了双杯。
她一个人倒像是好几个人,忽悠倒一片企业的人。还真是有一种由她替他报了仇的感觉。
但酒量再好,也是有限,她似乎到了上限。
好在酒席终于结束。她没让那些开始时蜂拥过来敬他酒的人好过,在自己达到极限前,她或挑拨离间或煽风点火,让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喝得废倒一片。
他不由挑起嘴角。
怎么有她这么机灵的姑娘,像个活宝。
散席时她还好,但坐上车回酒店的一路,被车外的春天晚风一扫,她酒劲上头,彻底迷糊起来。
车子开到酒店时,秦谦宇和刘立峰已经无法帮助他人,只能守望互助互相搀扶上了电梯进了房间。
而那个喝迷糊的姑娘,就只能交给他了。
他把她扶下车,发现她走路时像踩棉花,深一脚浅一脚,而不管深浅总踩他的脚。踩完她还嘟嘟囔囔,赖有东西硌她的脚。
他被她踩得都快气笑了。
干脆,他一把横抱起她。
她可真轻,蝴蝶似的落在他臂弯里,落得他的心又开始被拳头攥。她喝多一点都不磨人,闭着眼睛,有能靠的地方就靠上去,有能偎的地方就偎过去,蹭一蹭,闭眼睡。
小猫一样。长密的睫毛时而微抖,上翘的末梢像小猫的爪子,会挠人心。
她抓着他的西装前襟,特别用力,抓出无数条放射性的褶子。
他把她往她的房间抱。他一步步走得很慢。他希望能更慢一点。
但再慢也走到了她房间。
从她套裙口袋里摸出房卡,刷开门。
把她抱去床上。她闭着眼睛死活不松开他衣服。
他只好叫了一声:“楚千淼!”
她醉到睡倒,可听到叫她的名字,居然肯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答了声:“到!”
有点娇憨的一声。
他一怔。
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楚千淼。”
她变了个声音,醉眼迷离地一笑,又是一声:“到!”
他浑身一震。
再叫一声:“楚千淼。”
她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似的,换了第三个声音,皮皮的,软软的,又答一声:“到!”
她手里还抓着他衣服前襟没松,笑眯眯地,没焦距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他透过现在的她看到几年前的她。那时她一个人居然分饰三角,勇敢而忙乱地,替三个人答到。
第78章 一个吻呀吻
那时应该是他研三, 她大一。
宿舍整天有人聚众打牌,他嫌吵,就夹了本书去了离宿舍最近的教学楼。
随便找了个比较空的阶梯教室, 走到最后一排,他摊开那本书开始静静看。
不一会儿教室里进来很多学生。他才发现原来那间教室有课。
他懒得走, 就坐在后面听。反正是金融本科的课, 讲课老师是个老教授, 当年也教过他,是个时而糊涂时而精明的有趣老头。时隔几年再听这门课,有趣老头一张嘴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有趣的老头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比他读本科那会儿更厚了一点。
他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蹭着课看着书。
以为教室格局已定, 结果踩着上课铃声, 从阶梯教室门口又冲进来个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比其他人要小一点,扎着马尾辫, 满眼都是灵动,健步如飞地往阶梯教室后面跑。一直跑到最后一排,看到有人坐在那看书,她才悻悻地收住脚步, 蹿进倒数第二排坐下。
就坐在他的前面。
她往椅子上一靠, 抬手撩马尾,发梢扫过他的书。
老教授开始点名。精彩的一刻出现了。
替人答到他见过很多,但一个人分饰三角,用一副嗓子捏出三个不一样的声音替三个人答到, 那是他第一次见。
老教授先喊了一个名字“邱芸”。
坐在他前排的小姑娘答了声“到”。听上去是她的本声,清脆又透亮。
老教授又喊了一个名字“刘柳”。
她变出个娇憨的声音,又答一声“到”。
隔了一会儿老教授再点到另一个名字“黄莹”。
这回她的声音听上去皮皮的,软软的,她又答了声“到”。
一时间她忙得很,紧张地忙碌在声带变幻中。他看着她的后背。他的情绪一贯寡淡,那天却难得地觉得她有趣,居然无声地笑了笑。
他和那小姑娘都以为过了点名这一关,这节课的关也就过了。可惜有趣老头是个有趣的老头,他从不让课堂变得单线程,他一定要有互动。他边讲课变提问。
老教授提到一个问题,叫了一个名字,让这位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叫的那个名字好巧不巧,就是前排小姑娘扮演的三个角色之一。
他起初还埋头看着自己带的那本书,没去管热闹。
但那姑娘站起来一回答问题,他就把忍不住从书前抬起头,看向前排少女的背影。
她居然没怯场,从法律角度一通胡说八道,听上去条条是道很有道理,但其实和老教授问的问题没一丁点关系。
她回答完问题坐下,老教授显得很挣扎,不知道是夸她别有思路还是凶她跑题都跑飞天上去了。
他又看了她背影一眼,好像能从她纤细背影透视过去看到她在贼兮兮地偷笑。
他不由又挑起嘴角,笑了。
那天不知道她是不是犯了老教授的冲。过了一会儿老教授又问了一个问题,叫人回答时点的名字居然还是她所扮演的三个人之一。
老教授点出名字后,他先是听到一声叹息,他应声抬起头,正好看到前排那姑娘速度快极了地拆掉了头绳,打散了马尾辫,脱掉了外套。她从一个穿着牛仔外套梳着马尾辫的飒爽女孩,一下变成了梳着披肩发穿着白衬衫的秀气淑女。
老教授在讲台上问着:“黄莹?黄莹呢?刚才点名不是在吗,起来回答问题!”
他看到小淑女向旁边挪了两个位置,他觉得她有点意思,连换个位置也想到了。
然后她站起来,声音变得娇娇憨憨的,继续胡说八道。
其他同学都在回头看她。她也不怯场,镇定地把问题胡说八道完。
老教授从老花镜上方抬眼使劲看了看她,说,回答得比上一个同学靠谱了一点,坐下吧。
她坐下后,长喘一口气。
他居高临下看着斜侧方的她,她在向耳后掖头发。露出一个鲜活生嫩的侧脸。
他觉得很有趣。书也不看了,干脆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手撑着脸,等着看老教授能不能叫到她的第三个角色。他居然有点期待老教授能叫,也有点想看她还能怎么化解。
他发现她也严重怀疑自己还会被叫到,于是他看到她在给她自己提前未雨绸缪。她蹿回原来的位置,又到了他正前方,飞快地把自己那头长发梳成了双马尾。
然后她猛地回头,冲他使劲呲牙一笑,小声说:“学长,能麻烦你往里蹿个位子吗?”
他看着她那呲着小白牙的笑容,一怔。然后往里面挪了一个位子。
她猫着腰转到他刚刚坐着位子上,一脸感激地告诉他:“我预感这老师还得叫我回答问题,所以我先提前换个地方……”